十六、小道士的身世

　　胡青当然不可能不识字。
　　那面令牌其实两面都有字：一面刻的是“代天巡狩”；另外一面刻的是“慧安”。
　　慧安就是和尚的法号。
　　东离王朝设有三司六部。三司指的是狩妖司、镇狱司、巡察司。
　　妖族和人族虽然划定了疆域，可这并不代表妖怪从此就只能出身在西北了。
　　人族有三十六郡之地，物华天宝，疆域广大，尘世间自然也会出现些野生的妖怪。
　　狩妖司的职责就是把这些野生的妖怪找出来，然后再按它们平日的行径来决定斩杀、降服或是驱逐出境。
　　慧安看上去脾气有些暴燥，但毕竟是佛门中人，并不会真个和人争执。
　　他来北原城是寻求帮助的。
　　狩妖司行走天下，每到一地都可以凭今牌找当地的相关司属协助。
　　这是孟长空的职司，他只得运转内息逐散酒气，把和尚和小道士往回领。
　　慧安一路上介绍说，他锁着的小道士名叫牛仲秋，原身是一头牛妖。
　　小道士当场就提出了抗议：“我父亲是道士，我也是道士！是人！不是妖！你再敢锁着我，日后定叫你好看！”
　　慧安对此嗤之以鼻：“你能变成牛，那就是妖！再说你怎么叫我好看？凭你口中的那位大哥还是那头傻蛟？”
　　小道士居然是头牛妖，胡青上上下下多打量了几眼，总觉得他那身板似乎跟牛的差距有些大。
　　这么瘦，怕不是只能变成蜗牛吧？
　　脾气暴燥的人往往性子爽直藏不住话，胡青很快就从慧安口中问出了真相，吃瓜吃得心满意足。
　　这中间居然还藏着一个人妖相恋的凄美爱情故事。
　　小道士的母亲是头牛妖，因遭遇了夫君的家暴和背叛，从极西之地偷偷逃进了人族疆域。
　　这位牛夫人是妖王级数，能完整地化形成人，外貌颇为丰满美艳——嗯，这句是小道士的插述。
　　牛夫人躲到了一个安静详和的小村落中，被一个小道观的观主收留。
　　这位观主个性温和儒雅，长得也很俊秀，两人相处日久，互生情愫，于是牛夫人后来就有了身孕。
　　或许是因为人妖壁障的原因，牛夫人在生产的时候受了大难，亏空了根基，只把牛仲秋养到七岁后就身死道消了。
　　牛夫人死前交待了往事和自己的来历，死后又化出了原身，那位观主受了惊吓，不到两年就也相随而去。
　　小道观本是那位观主的家产，牛仲秋自然就成了小观主。
　　事情发展到这里也都算正常，牛夫人在人前并不曾展示法力和真身，牛仲秋生下来时也是人身，村落中无人知道真相。
　　小道士因为先天有些不足，发育得迟慢一些，十五岁才通人事，同时也终于觉醒了牛妖的血脉。
　　这廝青春期躁动，觉醒妖族血脉之后不思潜藏修行，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变成牛身去窥人沐浴更衣！
　　村人纯朴，开始倒也没人在意，小道士胆气日壮，后来竟发展到故意用牛角去抵开门看。
　　嗯，于是事发了，一村的妇人追着他打，把他逐出了村子，最后还上报了狩妖司。
　　小道士仓皇逃走，在山野中胡乱厮混了两年，最终还是被慧安擒捉。
　　慧安最后总结道：“这厮就是个色胚！不过他原身是头白牦牛，雄壮俊伟得很，用来当个脚力倒也不错！”
　　好吧，这才是你锁着小道士不放的真正原因吧！
　　当然，慧安也不是为了遛牛才来的北原城——
　　他是从小道士口中得知有头大妖在这里出没才追过来的。
　　小道士曾听牛夫人说起过身世，知道自己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大哥，被驱逐出来后准备去西面寻亲，结果因为从小没出过门不认识路，一路辗转逃到了北原城附近。
　　他在北原城外的山野中结识了一头能化形的妖王——这头妖王也就是之前慧安提起过的蛟兽。
　　按照小道士的描述来看，这头蛟兽十有八九就是蛟族的四太子。
　　这位四太子也正是孟长空一直在找的那头妖王，同时也是昨日引得蛟兽大举围困北望亭的罪魁祸首。
　　狩妖是慧安的职责，他一时找不着这头妖王，于是就来北原城寻求帮助。
　　胡青四人很快就回到了武馆。
　　慧安是个直爽人，转头就忘掉了刚见面时的不愉快，安安心心地牵着小道士去孟长空安排的房间暂歇。
　　孟长空和胡青被孟离小姐姐派人叫了过去议事。
　　柳小眉也在，吴克金却不见身影，看来小姐姐的确不待见他。
　　小姐姐一见面就问孟长空：“听说昨天还有菩提教出现，害死了两名武馆弟子，阿弟你怎么不派人去城中检索？”
　　孟长空：“你不是让我去县衙办事了嘛！”
　　小姐姐横了他一眼：“叫你去送东西，可没叫你去喝半天酒！”
　　咦，小姐姐在城里头有眼线嘛，这会儿孟长空身上已经没酒气了都！
　　胡青转头看了柳小眉一眼，柳小眉回了他一个妩媚的眼神，却听小姐姐又道：
　　“这事就让柳师妹去办，还有——阿弟你既然已经收了胡青小师弟入门，可有准备入门仪式？”
　　孟长空应道：“我这就让胡青师弟开始斋戒，三天后领他去祖堂拜祭。”
　　孟离点了点头，清冷的眼神落到了胡青脸上，两人对视片刻，小姐姐冷笑一声：
　　“胡青小师弟，你得多修心！心正则神思正！”
　　柳小眉在一旁听得噗嗤一笑。
　　又被鄙视了！胡青翻了个白眼。
　　谁叫你老喜欢盯着我的眼睛看！我这不是怕自己忍不住朝你扔蛊惑术嘛！
　　美人如冷月，相见思相近！
　　可惜那玩意对异性的生效机率只有百分之一，失败了还有反噬，咱也不能瞎试哇！
　　万一弄巧成拙被反噬了咋办？
　　嗯，不对，这不叫万一，这是百分之九十九会坏事！
　　正尴尬时，忽然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从外边传了过来。
　　一个武馆弟子匆匆跑到议事厅的门口，团团地抱了个拳禀告道：
　　“少馆主、孟师姐、柳师姐、胡师兄！
　　何师兄刚才在吴师兄的指点下突破到先天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