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冰火两重天

　　杨老师面带微笑，和蔼地注视着训练场另一端。“那么，接下来，就请七班的路易上场。”
　　此话一出，七班瞬间沸腾。路易可不只是那种光有外表只会花钱的纨绔子弟，他称得上是年级里最厉害的炎系学生，甚至还远超一些高年级的同学。和长期以来自己刻苦钻研琢磨的莫霜依不同，他从小便接受极其优秀的老师和专业人员的训练。家族对他寄予厚望，因此他也算得上是天之骄子。
　　路易先前一直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满脸无所谓地看着激动交谈的同学们，眼底偶尔闪过一丝不屑与高傲。就连看到阳川的流星火雨，他也只是稍稍直起了身子。
　　听到老师喊他的名字，他这才放下手臂，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很悠闲地踱了过来。
　　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是莫霜依最痛恨的。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弯曲了一下，眼神转瞬变化多次。
　　路易慢慢走到杨老师面前，微微昂首，站定。他比老师还稍微高一点，此刻低头凝视着对方的眸子。
　　“老师，我有一个请求。”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你说。”杨老师眉毛轻挑。路家是学院的最大投资者，路易再怎么傲慢，只要不逾矩，也不能开口呵斥。
　　路易却是微微垂下头，嘴角浮起一抹不可捉摸的微笑。许久，他这才重新抬首，眼底掠过一丝戏谑的光。
　　“我请求挑战莫霜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齐落在莫霜依身上。就连杨老师也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莫霜依却仍是站得如标枪般笔直，冷若冰霜，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像路易那样了解他的人，才能从冰蓝的瞳孔中看出他的心理活动。
　　沉默。偌大的训练场里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莫霜依忽然动了。“好。”只一个字，仿佛凝结着万年冰霜。
　　这一下，整个训练场都沸腾了。一个是学院里有名的炎系高手，另一个则冠有“冰系之王”的称号，天啊，这样的比赛，怎能不叫人激动？
　　杨老师连连点头，眼镜都快掉下来了。“那么，二位有请。”他文弱书生的模样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狂热。
　　莫霜依大步走向训练场中央，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眸子愈发明亮。与此同时，他身上也发生着一些变化。
　　肃杀如雪的白衣上生出许多细碎的蓝色花纹，沿着衣角蔓延；他每走一步，周围的空气就降低几度，及腰的银色长发在周身肆意飘荡；手中出现了一柄银剑，锋利冷硬，闪着幽幽的寒光。
　　路易注视着他走来，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瞳孔变得金红。他的披风上燃起熊熊烈火，一身高等品牌的衣服被金红色的战斗服所替代；腰带上的弯刀也包裹在一片火焰之中，灿烂而华丽。他俨然是一名王者，毫不畏惧地迎上前去，浑身散发着骄傲与自信的气息。
　　二人都是真正的高手，平日里的服饰都是普通如常人，只有战斗时才会显露出这般气质。
　　场外的男生在拼命加油呐喊，激动地上蹿下跳；女生们互相搂作一团，半是紧张半是兴奋，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暗恋的人；杨老师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就差贴到防护罩上面去了。
　　二人在场内站定。冰蓝和金红的瞳孔相互锁定，一边寒冷如冰，一边烈烈如火，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好久不与你打架了。”路易抱着手臂，颇为随意地站着，脸上难得露出认真的神情，“不知道你如今水平怎么样。”
　　莫霜依眉毛一扬，淡然回答：“试试就知道了。”
　　路易再一次笑了：“好啊，试试就试试，谁怕谁。”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折，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下一秒，他便已经出现在莫霜依面前。
　　莫霜依坚硬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他右手一转，冰蓝的流光划过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银剑直指对手的咽喉。路易侧身轻松闪过，同时拔出腰间的弯刀，凭着本能向上方挥去。
　　刀剑第一次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二人身形分分合合，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虚影，碰撞声不绝于耳，眨眼间便已在半空厮杀了十来个回合。
　　比拼兵器往往是战斗中最耗体力的一项，它不需要灵力也能直接攻击。但这类武器往往需要经过长久的练习才能有所成效，因此大多数人并不会选择将精力耗费在兵器上。
　　【对不起对不起但我真的忍不住了！我不能容忍一本书跟武侠完全不沾边！】
　　路易会选择这条路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路家的一代天骄自然要是全能的。而莫霜依之所以也拥有兵器，是因为这柄银剑是他父母给他留下的最后的礼物。他在六岁生日时得到了这把剑，而一个月后，父母双双离去。
　　路易出刀乱如狂魔，每一招都带着凌厉至极的气势。刀柄上燃烧的火焰却是越燃越旺，他整个人仿佛身处一片火海之中，半空不断有零星的火苗坠落。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莫霜依的冰冷。他周身的温度早已降到零下一百多度，银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灵性，灵活敏捷，如同一条蛇在熊熊烈火中游走。他从不与路易正面抗击——他的力量远远无法和对方相比——而是一沾即走，身影一眨眼间便变换了十几个位置。
　　在第四十二个回合过后，莫霜依决定不再这样对抗下去。他的体质不如路易，再这样下去，输的肯定是他。一刹那心思已定，他忽然抽身而退，同时左手轻轻一挥。
　　五道流光从指尖射出。晶莹剔透，却透着微微的蓝，带着万年的寒冷直直向路易袭去。路易冷哼一声，将刀插回腰间，同时双手合拢在胸前，一团火焰凭空出现。“呲”的一声，蓝光与烈焰毫无悬念地碰撞，双双湮灭。
　　两人重新落回地面。莫霜依手中的银剑消失了，此时此刻双手笼罩在两团朦胧的冰雾中。他双眼死死盯住对面的路易，忽然发力，猛地向他冲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可冲刺的同时，他抬起双手，指尖在半空虚点。一道道光喷泻而出，凡是击中的物体，无不在瞬间被冻成冰雕。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他变化了十来次方向，无数光芒如同箭一般射出，末端是一团虚幻的蓝，朦胧梦幻，接连不断，瞬间笼罩整个训练场。
　　冰·冰影梦雾！
　　路易反应亦是快，足尖轻点，仿佛失去了全身的骨头，柔软灵活，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一气呵成，从未间断，转瞬便避开了十几道蓝光。
　　二人这一系列的举动令场外的同学们看得眼花缭乱。他们全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抗的两人每一个动作。
　　若是能学到一星半点，自己岂不会实力大涨？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在缓缓拉近，路易却依旧在做着各种高难度的规避动作，没有半分反击的意思。莫霜依顿生警惕，蓝光乍现，手上的速度更是快了几分。
　　就在他即将碰到路易的时候，异变突生。路易忽然停下了闪避的脚步，右手微抬，金红的瞳孔猛地爆出两团明亮的光。
　　不好！莫霜依心下大惊，来不及多想，强行停止了冲击的势头。他根本顾不上给近在咫尺的对手致命一击，硬是收回即将释放出的灵力，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他，瞬间全速往后疾退。
　　“轰！”路易所处的地方，猛地爆出一片火焰。是的，一大片火焰！就如同火山喷发，熊熊烈火带着神鬼莫挡的气势，一层一层喷涌而出，艳丽的红混着灿烂的金，最中心甚至还透出幽幽的蓝，似乎要将世间一切都焚烧为灰烬！
　　炎·炼狱之火！
　　这不是阳世之火，而是来自炼狱的火焰。诡异之中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抹去了所有。
　　莫霜依在疾退之际仍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浪。他不敢接触那些火焰，哪怕一丝一缕——这种炎系的攻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炙热的烈火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眼前只有滚滚袭来的一片耀眼的金红。
　　忽然间，身形骤停。后背狠狠撞上防护罩，巨大的冲击力使得莫霜依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路易的火海已经蔓延到整个场内，面对熊熊烈火，他已无路可退。
　　好在他还保留着一丝神志。尽管方才的强行撤回已经让他的灵力大有耗损，然而他依然颤抖地抬起右手，冰蓝的瞳孔愈发冷酷。
　　然后，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已逼近他周身的火焰竟然开始一簇一簇熄灭。炽热的温度缓缓降低，火海渐渐回潮，空中依稀出现细小的霜粒，还有弥漫朦胧的雾气。刻骨的寒意袭来，他周围的温度陡然降到绝对零度以下，那炼狱之火再也无法保持燃烧的状态，“呲呲”地熄灭。
　　路易瞳孔猛地收缩。他咬紧牙关，灵力毫无保留地释放，所有火焰都在一瞬间往回席卷，将他层层包围！随着一声暴喝，火焰腾空而起，凝聚、盘旋，竟逐渐形成了一条长龙！
　　炎·烈焰龙！
　　这是他的终极绝招。
　　莫霜依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烈焰龙……在他们这个年级，能凝聚出如此逼真的龙，已经很了不起了。温度又在瞬间回升，霜粒开始逐渐消失。
　　巨龙盘旋在训练场上空，时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有几簇火苗零星坠落。它瞳孔的位置是两簇幽蓝的火焰，摄人心神。路易再一次释放灵力，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莫霜依嘴角溢血，冷若冰霜的表情终于消失了。他十指齐扣，霎时，他周身浮现出一圈一圈蓝色的光环。这些环朦朦胧胧，有几分虚幻与不真实，看上去与路易的烈焰龙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
　　然而随着灵力的灌注，光环渐渐成形，最终凝固。不再像以往一样晶莹剔透，而是闪着冰蓝的光泽，蓝到极致。无数冰锥出现在光环的位置，重重叠叠，凝结着千万年的寒冷，只需一触，便能瞬间冻结浑身的血液。
　　【我枯了……我词穷了才华已尽无法瞎扯了！这些纯粹就是词藻的堆饰，没有半点小说的感觉！！】
　　冰·环凝！
　　一边的温度在骤降，一边却又陡然回升。寒流与热浪在半空相撞，谁都无法压制谁，一时间竟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局面。
　　场外的人纷纷屏住了呼吸，心脏仿佛要从胸膛中跳出。尽管被冰与火夹击的滋味一点儿也不好受，但没有人敢将目光移开。
　　谁都知道，接下来，将是最后一击。
　　冰蓝与金红的瞳孔再一次牢牢锁住，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谁输谁赢，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同一个瞬间，两人同时动了。
　　烈焰龙仰天长啸一声，如同离弦的箭般直射出去，全身的火焰燃烧到极致，就如同鳞片，一开一合，幽蓝色自内向外透出，与红色金色混在一起，带着滚滚的热浪，狠狠冲向对面！
　　烈焰龙·炽鳞至魂杀！
　　【亏得我想个这么复杂的名字（强颜欢笑）】
　　莫霜依将剩余的灵力全部释放了出来。他深知路易的水平，面对烈焰龙的最后一击，他不敢掉以轻心。
　　数百枚冰锥在同一时刻齐齐发射出去，半空中划过无数道冰蓝色的弧线，带着朦胧的余光，铺天盖地，边缘折射着透进的阳光，锋利无比，仿佛能割破一切，美丽之中蕴藏着危险至极的气息！
　　那个瞬间，冰火交融，美得令人窒息。
　　巨龙冲破了层层冰锥，一路咆哮着向前。但冰锥每融化一枚，龙身上的火焰便减弱一分。火融化冰，冰熄灭火，互相克制，便是同归于尽！
　　莫霜依眼前开始模糊，那是灵力负荷的症状。而路易身上有数道伤口在喷涌鲜血，是刚才未完全融化的冰锥划过的地方。二人都已摇摇欲坠，但谁都在强撑着不肯倒下，甚至不惜将最后一丝灵力榨干。
　　这种时候，比拼的不是实力，而是毅力。
　　一时间，偌大的训练场里只能看得见冰的蓝和火的红。两者混杂在一起，温度被控制在一个极其微妙的位置。寒流与热浪一次一次在半空相撞，又一次一次散去，在场内游走，甚至连防护罩都开始微微颤动。
　　“轰！”巨大的爆炸声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巨龙身上的火焰终于彻底黯淡下去，零星的火苗从空中坠落，在地上“呲呲”闪烁了几下，化为灰烬；但与此同时，剩余的冰锥也再也无法承受炽热的高温，碎成成千上万片冰渣，纷纷扬扬，梦幻得像是一场水晶雨。
　　白烟在二者碰撞的地方袅袅升起，逐渐弥漫到整个训练场，包裹了决斗的两人，也屏蔽了其他人的眼睛。
　　莫霜依看不清对面的路易，他只是撑着膝盖，浑身颤抖着，有鲜血从他嘴角流出，汇成一条红色的小溪。
　　方才那一战，已经彻底耗完了他的灵力——这在真正的战斗中是很危险的。耳边隐约听到杨老师在高声喊着医务人员，防护罩缓缓消失，同学们大呼小叫地跑前跑后……
　　忽然间，他眼前一黑，终于昏死过去。
　　—————————————
　　莫霜依与路易的那一战以光速在学院里传播。不到一个下午，全院师生全部都听说了这件事。两个班的学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场战斗，而训练场监控录下的视频也在第一时间发放给了其他班同学。
　　人们无时无刻都在谈论他们。每天下课，一群又一群的学生围在七、八班教室门口，想一睹传奇人物的风采——尽管大部分人先前早就听说过他们。
　　最激动的莫过于炎系和冰系的同学了。他们天天聚集在学院的监控室，把两人的最后一招刷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眼红归眼红，目前学院里还没有人能达到那种水平，连高年级的学生看了之后也都只是遗憾地摇摇头。不过大家也都是热血沸腾，拼足了劲儿刻苦训练着。
　　莫霜依与路易两人赫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然而，当院长也亲自在一次会议上点名他们二人，并大力赞赏的时候，全部人都惊呆了。
　　众所周知，院长虽然和蔼，却是个较为苛刻的人。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他俩已经得到了院长的认可！何其难得！
　　然而莫霜依心里却是无比清楚，为何院长会如此看重他和路易。按理说像他们这样如同敌人一般疯狂地战斗，应该受到严厉的批评才对。可是近年来，学院里像他俩这样还算优秀的学生，实在是太少了。
　　星源学院曾经的确是一所实力强大的学院，在天忆市名列前茅。然而十三年前，一位学生因在学院里饱受凌辱，痛苦不堪，最终选择了复仇。他暗地里修习魔道，仗着属性的优势，进步飞快，不久便站在了学院顶峰，再无人敢轻视他。
　　可是，他也因此变得嗜血成性，理智逐渐被复仇的火焰所吞没。他发誓要让星源学院，这个曾经令他最痛苦的地方，付出代价。
　　三年后，他如愿以偿。那一战，被称为“黑色战役”。整个星源学院遭受重创，院长与资深老师无一生还，死亡的高手不计其数。就连特拉格洛帝国也险些湮没。
　　据说，黑色战役过后，整个帝国的人口减少了将近一半。
　　最后还是帝国的五大顶尖高手联手，血战三天三夜，牺牲了其中一人，这才将其击杀，并将他的魂魄困在十八封印中，永世不得超生。
　　那名同学曾自封为“兽魔”，修习魔道时年仅十六，称霸帝国时还不满二十，着实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此后，星源学院开始走向下坡路。学院不得不采取增加入学年龄、提高录取分数、特殊招生等措施来提升实力，但仍是元气大伤，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辉煌。
　　那个时候，莫霜依才六岁。而他的父母，就是死在那场战争中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痛恨战斗的原因。
　　【看在我那么辛苦地码字的份上，求评论评分推荐票啊！】
　　20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