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院里婢女放下手里所有事跪在地上，连不可一世的小王爷也急忙从摇椅上起来躬身行礼。
　　北境王后身着一身华丽的缕金黑红缎长袍，身后四名婢女拖着长袍，粉面含春威，令人不得不臣服。
　　一个下人搬来一张白蛇椅，北境王后挥挥衣袖坐下，朱唇轻启，语气平和道：“伊儿回来府上这么多天，怎么也不去见见爹娘？”
　　“伊儿愚笨，上不去一层阶。”
　　北境王后疑问的哦了一声，右手食指轻轻弹出，一股夹杂着寒冰之意的灵势直直向弓着腰的小王爷扑去。
　　王伊不敢造次，想着挨这一下便就罢了。
　　北境王后见他也没起灵势，食指一收，那股寒冰势在临近王伊身前一寸处化作了碎碎的细雨般的冰碴。
　　凭空起灵势化冰，北境王后的灵阶虽不及大陆宗师，但这一指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想也不能小觑。
　　“五年当真没一点长进！”北境王后很生气，气他儿子怎没这点心性，天骄如今邪祟入体，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还是和五年前那般不在乎。
　　王伊仍弓着腰，沉默着。
　　“除了世子，都下去！”北境王后厉声吼道。
　　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若天骄，北境王，自己的丈夫真有朝一日不在了，苏秦王朝定会举全国之力镇压北境。现在他们不动，是因为世人皆知王府里藏了两大宗师，动不得也不敢动。
　　院子里只剩下了北境王后和王伊，头顶的三眼乌鸦都不见了踪影。
　　二人沉默许久。
　　王伊先说话了，“爹他身体还好吗？”
　　“你怎么不自己去看？我夫君每日念叨着你，他如今也年近半百，难不成还让他拉下脸来下到三层阶找你。”北境王后声音柔了下来，五年前大殿一掌，看上去劲道十足，不过只是外势罢了，要不宗师一掌下去，王伊这小身板岂不是碎成架了。
　　王伊直起了腰，回道：“娘，我想在城内寻个事做，今晚我去二层阶旁殿找北境王商讨一下，能行吗？”
　　北境王后难得笑了，说道：“我想北境王不会拒绝。”
　　两人各退了一步，北境王后回到了天骄院，大陆第一医者宗师柳隐正在为北境王治疗，柳宗师手中绿色的灵芒大震，绿色光芒覆满了北境王的身体，隐隐看见天骄体内的黑影在与柳医者手中的绿芒互相交织，有来有回的搏斗着。
　　北境王后不敢惊扰，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在外面回廊候着。
　　过了许久，房间里的光芒才散去，柳隐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北境王随在他后面。
　　“怎么样了？柳伯伯。”
　　柳隐面露难色的摇摇头，回道：“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基本上每个月都靠灵力压着体内邪祟，这也就是天骄灵力异如常人，倘若换成是别的宗师，我也无能为力了。”
　　北境王后眼里现在只有天骄，看他出来后，急忙上前搀扶，关切道：“夫君，莫要出来了，在房间里待着吧。”
　　“没事。”天骄努力挺直了腰板，旋即又问道，“伊儿还是不肯来吗？”
　　北境王后回道：“和你约好了在二层阶的旁殿见面，他要寻一份城中的差事。”
　　“这臭小子。”天骄无奈的摇摇头，又对柳隐谢道，“阿伯，还能撑多久？我要听实话，你但说无妨。”
　　“王珏，你真的不能再出王府一步了，这里设有大阵，能压住你体内邪祟，具体能撑多久还要看你自己身体造化如何。”
　　天骄眼神黯淡下来，喃喃自语道：“我若不出，何以护北境周全，难不成等兵临城下时，让世人嘲笑我这个号称大陆第一宗师的人是个缩在王府里不敢出的懦夫不成！”
　　“小王爷可成大事的。”
　　天骄深深叹了口气，说道：“那样是最好的。”
　　夜深，半轮明月悬于空中。
　　二层阶旁殿，一父一子正饮茶对话，有大笑声传来。
　　天骄戴着鬼脸面具，他问的王伊最后一句话，“你觉得你能上几层阶？”
　　王伊回道：“若想上，最高处也能上的。”
　　第二日，王伊走马上任望北城一号监狱副狱长，说是副的，可实际情况是典狱长都得给他面子。
　　在狱里待了一周，王伊也熟悉了一些流程，一号监狱第一层关押着的大都是一些没犯多大事的犯人，各个贼眉鼠眼，一看去就是作奸犯科的样子。王伊心里也纳闷，这种人把偷盗二字写在脸上怎的还会有人中招。
　　最上层关着的是犯奸淫科的人，北境法律对这种人处罚狠极严重，除了关上十多年，每日在里面还有一个时辰的出勤，指的把饥肠辘辘的犯人吊起来抽上几鞭子，吊够一个时辰才能吃饭，天下可没有免费的菜肴，牢里的免费菜可也不是想吃就吃的。
　　王伊对这种人甚是厌恶，窑子大门开着不去，对妇女做这种事着实该死，但法律不能如此严苛，杀定是杀不得，若杀了则与杀人罪一样之重，若有些奸淫之人再糟蹋了妇女岂不要快活了再杀之，取不得如此，不是为了饶施暴者一条生命，而是为了给受害者一个生还的机会。
　　法律设定之奥妙，非专攻者堪能悟之。
　　起初两天，王伊是带着府上的云兰风清四个婢女，白天来上班，晚上再回三层阶，感觉折腾的很，就差人在风月街尽头买了个一层的宅子，户籍上挂着的是云儿的名字，这样上下班也不用来回折腾，但这仅是其一；第二点也是主要原因，风月街离雀阁近的很。
　　小王爷心里想着每天上班前下班后去和雪依娘子聊聊天才是正经事，自己这个小女友应该有很多怨气。
　　买完宅子的第二天，王珏就溜达着去了雀阁，老鸨们对这个小王爷熟悉的很，刚回城那日还撒下了大把银票，他去雀阁，一般小娘子自然入不了他法眼，只有三层楼的雪依娘子。
　　径直去了三层楼，里面两个小丫鬟正在为雪依娘子梳妆，见小王爷进来后，急忙退了出去。
　　雪依娘子号称苏秦第一花魁，原先是中原潮阁林家的大小姐，后来潮阁内大家长病逝，剩余几家争大家长之权，内斗不休，林家是潮阁内乱中的失败品，大小姐也被卖到了苏秦境内的王都，还险些被皇室的二皇子纳去做妃。后来自己逃亡，一路流窜到了北境，起先一小黑姑娘在街头卖艺，小王爷最先发现了她歌唱的不错，想让她去王府，又害怕北境王后教训他，花言巧语的骗她去了雀阁，未曾想，洗漱一番后竟然活脱脱一天生丽质的漂亮小娘子，初来未多久就被老鸨选为白倌花魁。首次登上苏秦花魁试，无论琴棋书画还是相貌皆在试中拔的头甲，一举成名，成为花魁试中的娘子。
　　北境自治权极高，林雪依作为北境人，且落下了户籍，无论苏秦王都或是其他各州都没这个本事去把人抢过来。
　　“小依依。”王伊这三个字故意说的特别猥琐，像是要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雪依娘子拿起眉笔自己化了起来，她虽然不接客，可有时候还是得下去唱首歌或者弹个琴跳支舞，妆容是必不可少的。
　　见王伊进来了，也不想同他对话，对着铜镜描起眉，女子化妆最先提出来的就是潮阁，后来天下女子效仿，光是眉就有十多种画法。。
　　雪依娘子懒散，画了最简单的浮烟眉，潮阁女子懂事起就要学习化妆，更别说这位曾是潮阁林家的大小姐了，勾勒几笔眉毛太简单不过了，都不需要仿眉纸，那是对刚入门化妆女子用的简易品，仅需贴在眉毛上，拿着眉笔描去就是。
　　王伊躺在她绒毛被上，被子还是雪白雪白的，一尘不染，淡淡兰香不浓不厚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