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下梅花镇

　　第一章山下梅花镇
　　正月十五上元节，又称望月节、拜月节，家家户户和乐融融，一家人于屋前赏月，对月敬香。
　　凌霜洲，香榧国，方阳郡，一条绵延八百里的古寒山脉于一洲之地北部缓缓站起，向更北而去直入雪原。山脉尽头天阙峰、上宫峰更是高耸入云。若有那山上仙人于穹顶下望，古寒山脉便宛若一条远古巨龙，欲纵身撞入那冰原大地下，蔚为壮观。龙头以北便是苍茫冰雪之地，似龙角直立的两峰间，有红梅树林，绵延数里而下，围绕着东方的上宫峰，直至东面山脚处，似云端有仙子，抛下一条红色丝带，梅林边有一小镇因而得名，梅花镇，镇子以东，一条数仗宽的溪水自天阙峰而下，环绕小镇与上宫峰，向南而去。
　　屋舍白墙灰瓦，外围青石堆砌而成院落，家家格局大同小异，官府并未安排专人打扫街道，然而整座小镇，却是里里外外整整齐齐清清爽爽，可见小镇民风淳朴。
　　上元节，镇子上热闹异常，这一日家家开门，燃放炮竹烟花。门口挂出自制灯谜，来往人中，第一个猜出来的人会得到上元礼物。不过多数都是行人帮着孩子解题，拉帮结派的孩童一边猜灯谜，一边在街头追逐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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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子东头有小镇唯一的铁匠铺，开铺子的，是一位常人看起来年近五旬的老者，老人姓栾，村里人大多叫他栾铁匠，真名无人知晓。
　　铺子平时生意还不错，主要为村民打造务农工具，锅碗瓢盆，打猎用的武器等事物。夜幕降临之时两名学徒下了工，铺子也就关了门。老者独自一人缓慢的走在大街上，于熙熙攘攘中想着无人知的心事。心中有事也就不会在意走了多远，走着走着发现，已经将小镇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老人回神站定，抬头望了望头顶明月，迈步继续往前走。不久便来到了村头河边，站在那里望着水中圆月愣愣出神。
　　不远处林间，传来嘻嘻索索的声响，凝神感知，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老人略做迟疑，右脚微抬寸余，而后轻轻点地，脚下水面震动，荡起了圈圈涟漪扩散开来，视线上移，老人已腾空而起，顺着河面御风而去。
　　老人随着那一丝妖气，几个呼吸便来到一处丈许高的山石上，脚下有一长木盒，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石下躺着一个孩子，两三岁的样子，额头正中有一米粒状印记，成淡青色，此时正隐隐散发着青光，随着光蕴变换，便有清风浮动青草，轻轻摇摆。再看相貌，唇红齿白，双眼狭长，长有一对招风耳，样貌很是可爱，不过此时身上的白色小棉袄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一些挫伤，嘴巴还在微不可查的一张一合，喊得应该是妈妈二字，随即老人又挑了挑眉，孩子身边堆了两个土包，土包边上散落着几颗石子，看来这小家伙自山石上掉下，还能有闲心在这玩耍，不禁嘴角露出些许笑意。不过此时这可怜的娃儿，怕是饿坏了。
　　不远处有树林里，有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时不时在树后露头，往这边偷看，双眼灵动异常。
　　老人摇头叹了口气，缓缓落在了孩子身边将孩子抱起。开口道：
　　“小狐狸，你不必躲躲藏藏，今日你将老夫引来此处，是你做了一件善事，老夫不会为难与你，如果愿意便随我来，老夫便替这孩子送你一份福缘。”
　　老人也不等小狐狸表态，随手会出罡气，将山石上的几行字抹掉，一跺脚便御风远去，小狐狸犹豫半晌并没有跟去，转身走进梅林深处，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
　　自从铁匠铺多了个娃娃，栾老头便为着孩子的一日三餐，冷冷热热，拉屎撒尿忙的不亦乐乎。镇子有户姓王的寡妇，自打见到这孩子以后便喜欢的不行，经常来找栾老头逗嘴，栾老头知道她是想看孩子，也不接穿，不过这娘们儿想从这里把孩子抱走的想法，老人反对的态度很坚决，弄得王寡妇也只能每次扔下几句诸如‘这孩子生的这么俊俏可爱，长大以后像你可就真的该你栾老儿遭雷劈’或者‘若是哪天忙不过来就去叫人喊我，不然若是把孩子饿着，老娘骂的你出不了铁匠铺’这类的狠话才肯扭着水蛇腰离开。镇子里的孙郎中也经常来，他的目的不同，这郎中是想让这孩子长大以后拜他为师，跟他学医，老人也没有同意。
　　时光如梭一晃便是十年。今年上元，孩子十三岁了。
　　太阳东升西落，夜幕降临，视线穿过铁匠铺子到后院，屋檐下一老一小，老人跪在地上，手捧三炷香仰望天上月，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将香插在了地上。身边跪着一名少年，约么十来岁的样子，摇杆笔直，无关匀称，轮廓清晰，唇红齿白，长着一对招风耳，一身白色小儒杉打扮，水蓝色抹额系在头上，顺着额角绕过，垂在身后，随风轻轻舞动，尤其一双狭长眼眸很是好看，年纪不大个子却是不矮，只比跪在地上比老人矮一头，学着栾老头的动作，一丝不苟。
　　孩子姓陈，名清风，这是老人在孩子四岁时告诉他的，至于老人为何给他取这个名字，没人知道。
　　老人上完香又从身后端起一杯酒，微微上抬后一饮而尽，孩子也端起一个小号的空酒杯，做了个饮酒的动作，老人咧嘴笑了笑；
　　“祭拜在心，不在动作，你学的那么全作甚。关于今日祭拜有个传说你想不想听？”
　　老人中气十足，面带微笑看着少年，少年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老人便拉着少年站了起来，抬头望月缓缓开口；
　　“传说今日拜月，非拜天上明月，你我所祭拜之人名为太一，传说上古时代天外有众神奴役大地众生数万年，有人族天仙怜悯众生受苦，终于三千年前人族攻上九重天，为了最终的胜利，人族上元天仙太一，独自一人杀上南天门，于天庭大军中阵斩南天门守将，最终力竭而死，便是三千年多前的今日，后人为基点人族英雄，便将这一日定为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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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很大的外间，布置简单，门边餐桌，窗口书桌，两个木制圆凳，中间半人高的取暖火炉，两人对坐，桌上三菜一汤，一壶酒，酒香扑鼻。
　　老人挽起衣袖拿起筷子，对少年微笑开口；
　　“起筷吧。”
　　少年便拿起酒壶给老人满上了一杯酒。此时再看老人，双臂肌肉虬结，肌肤古铜色，在少年眼中，一举一动好似有雷鸣阵阵，好在常年在一起习惯了这种感。此时再看老人，剑眉星目，国字脸，眼角有明显的皱纹，阖下絮須。
　　老人看着这捡来的便宜孙子，面带笑容，收养这孩子已经有十年，两人感情很好，孩子又听话，比镇子上其他孩子都要聪明伶俐能吃苦，一言一行像个小大人儿，加上长相俊俏，镇子上没几个人不喜欢。
　　‘风儿，爷爷脸上有花啊，吃饭。’
　　少年“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又拿起酒壶，给老人满上了一杯酒，酒壶却没有放下。
　　老人笑了笑
　　“怎么了”
　　孩子也稚气的笑了笑；
　　“爷爷，今日上元，止儿今天已经十一岁了，能不能陪爷爷喝一杯酒？”
　　老人看着孙儿笑而不语，孩子知道老人这是同意了，便自作主张的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又端起酒杯生涩的与老人酒杯碰了一下，开口道了句岁岁平安，一饮而尽。
　　老人今儿明显有些高兴，少年便多聊了一些琐事。
　　“爷爷，今儿我从林子回来遇见松花婶婶了，她说昨天下山把脚崴了，走路不方便，早上发现家里菜刀不能用了，想打把新的，让你去他家帮着选一个可用的铁锭”。
　　栾老头愣了愣，正准备夹菜的筷子也顿了顿，随后微微点了点头，恩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爷爷，其实婶婶虽然爱和你吵架，可人挺好的，你去了可别真的和他比拳脚啊，”
　　栾老头端着酒的杯子又是一顿，酒差点没撒出来，定了定心神，有些尴尬的笑道：
　　“不，……不会”
　　话说这梅花小镇有三怪，东头铁匠铺栾铁匠是个三棍打不出屁的闷葫芦，偏偏铁匠铺收费贵的吓人，西头王寡妇平时不做农事，整天闲逛无所事事，甚至都没人见过她下馆子吃饭，据说是怕浪费了那昂贵的胭脂水粉，所以白天不吃饭。镇中央神医馆的孙郎中看病规矩古怪，小病只收一个铜钱，大病能坑的你倾家荡产。
　　王寡妇和栾老头见面就逗嘴的习惯，镇子上人人皆知，那名叫王松花的寡妇好像天生和栾老头不对付，见着了就管不住嘴，村里的人都喜闻乐见了，话说前几天两人在村里老水井那又遇见了，少年刚好在附近的孙郎中那帮忙归拢药材，就听见王寡妇说什么“栾老儿你眼瞎，老娘腿哪里粗了”惹的一群人大笑不止。
　　风止当时看着栾老头好像气的脸都红了，所以今天才出言提醒。
　　老人正想着聊点啥扯开话题，还没来得及，只听少年又问到：
　　“爷爷，松花婶婶是不是也练过武？”
　　栾老头一阵头大，感觉自己的孙儿好像有点傻。
　　“风儿，今儿话怎么那么多，饭都凉了，快些吃。”
　　老人不禁感叹，民风淳朴，少年懵懂。
　　…………
　　吃过了晚饭，栾老头便领着风止进了卧室，卧室窗口下放着一个木制浴桶，自孩子十岁筋骨初成起，三年来，每天晚上栾老头都要把风止丢在木桶里泡上一个时辰，平时走在大街上都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桶里东西不少，各种花草，不过最多的还是红梅花，栾老头每天很少离开铁匠铺，也不知这梅花是哪来的，风止没问过，这世间很多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有时候别人不说自己也没必要问太多，这百草汤里边的药草是镇子的孙郎中送来的，对于泡澡这件事风止以前不曾问过为什么，不过老人说今天是最后一次泡这药浴，所以少年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爷爷，为何你每天都要我泡这百草汤，而且还要泡足一个时辰？”
　　栾老头故作高深的一抚胡须答非所问。
　　“那你每天泡这百草汤，感觉如何？”
　　少年想了想回道：
　　“泡的时候感觉全身舒服，腹中还有点燥热感，我知道对我身体有好处，可我也没啥病啊，也没必要每天都泡嘛，既浪费时间也浪费钱。”
　　少年认真回答。
　　老人想了想，坐着的身体直了直，缓缓放下茶杯，双手住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看了一会风止，缓缓开了口：
　　“过了年，你也十三岁了，爷爷便从这百草汤，与你说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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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栾老头的讲述风止瞪大了眼睛，神色认真。
　　原来老人是在用这百花汤给风止开灵润脉强健身体。
　　原来在这天下，不仅有普通人，也有仙人、有武学宗师，还有那永远赏不完的美景和数不尽的精彩故事，
　　少年经常和老人商量要学拳，老人一直没有同意，今日告诉了他答案。
　　“风儿，你的练武资质是很好的，爷爷也很想将这一身武学传授给你，可对你来说，修道修长生比练武更有前途。”
　　“这修行之路的起始，在于能否感知天地灵气，做到这一步便踏入了修行路，引天地灵气入丹田，便是修行第一重境界，灵动，此境界便是普通人和山上修行人的分水岭。待到将这天地灵气修至心与气和，冲破任督二脉，便是踏入第二重境界-初开，只要踏入修行，这第二重境界，大部分人都可以达到，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此后，由任督二脉气走全身，最终行程大周天，打开人身三百大气府，便是修行第三重境界―百汇，百汇之后得以用灵气滋养全身，外邪难侵，可无病无灾长命百岁，这下三境后便是武夫和修士的双岔路口，必须要选择一条路走，武夫便是走这练体一途，修士便要走上炼气一途，选择气武双修的自傲之人，自古有之，且不在少数，不过都没有好结果，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便是这个道理。”
　　老人说完望着少年，见他没有反应，便有些奇怪。
　　只听少年又问道“爷爷，我那泡澡的梅花是哪来的？”
　　老人脸一黑，心想这孩子还是聪明的，也没有揭穿孩子的小心思。丢下一句；
　　“洗你的澡，想讨打不成？”
　　话毕便转身急匆匆的出了房间，
　　站在门口老人叹了口气，时光如梭，孩子已是少年，连他爷爷也敢调戏了。
　　…………
　　陈清风这几年心志慢慢成熟，许多事情看在眼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甚至很多心思比大人还要细腻，听完老人的话，便确定了这泡澡的梅花和松花婶婶有关。
　　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的少年，就这样看着屋顶，想着心事。
　　老人对孩子要求极为严格，每日朝阳初升起床，奔跑至镇子外三里处溪边，在河边休息一刻钟后，喝一口洗梅河水清理肠胃，再跑回家吃早餐，然后去学塾，时至中午下学，晚上夜幕西沉，继续早上的例行的功课，只是太阳换成了月亮，少年很喜欢这种感觉，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他喜欢的并不是朝阳和明月，而是那迎面吹来的微风，晚饭过后便是一天中最舒服的百草汤浴了，三年如一日，少年的身体已经异于常人。。
　　少年想着这些望着屋顶，明日，或许又是风和日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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