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面具

　　席北川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那漆黑色的面具，他当然认得这个面具。虽然他平时并不关注家族的事情，但对于家族强盛的秘密却一直有所耳闻，席家究竟是凭借什么站在这世界的顶点，又是凭什么仪仗着灰色收入支撑起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都是因为眼前的面具。
　　每一位五岁以上的直系血脉拥有者，都会在祭祀中取得自己的面具，面具的强度按照颜色分为黑色、灰色、红色、白色四个级别。据说每一位能够完全掌握面具力量的人，都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也正是因为这样，在面对战争时席家总是能够瞬间进入战争状态，所有的人都将为了保卫家族踏上战场。
　　而这些年里，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席北川在五岁那年的祭祀中，意外的点燃了祠堂，面具在那次的大火中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自己的父母，以及在祠堂内的所有佣人。那场大火几乎彻底改变了席北川的人生，因为直到进入祠堂前的那一刻，他都在期待着成为一位战士。而现在他只想不要让任何人因为自己而受伤。
　　这么说来，好像很多事情都在那场大火后改变了。
　　原本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爷，成了佣人们无视的路人；曾经发誓追随少爷的战士们，却从未将目光再次汇聚在自己的身上；那些家里的老家伙们，也开始讨论寻找新的继承人。
　　若不是二叔掌握了家族的实权，可能现在的自己连个藏身之所都没有。
　　可即便这样二叔仍然想要将自己培养成未来的继承人吗？席北川低着头，指尖轻轻地从面具上扫过，面具的纹路错综复杂，触摸上去有些摩擦的质感。
　　“尺叔，我是不是又给二叔添麻烦了。”席北川的眼神有些闪烁。
　　尺叔微微一愣，摸着席北川的脑袋说道：“少爷不要乱想，二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而且这个面具也是前阵子二爷派人送过来的，二爷一定是希望你能够依靠它，做些什么吧。”
　　“做些什么？”席北川看着面具。
　　“少爷的面具已经找不到了，哪怕二爷将这世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所以二爷才会将这个面具送过来吧。”尺叔说。
　　席北川突然一愣。
　　“这不是我的面具？我还以为二叔已经帮我找到了呢。”
　　“大概少爷的面具正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吧。”尺叔注意到席北川眼神中的失落，拿起面具轻轻地为席北川带上。
　　“这是你父亲的面具，当年你父亲将面具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了家里，另一半则送了出去。现在家里的这一半属于你了。”
　　面具在接触到席北川的脸颊的那一刻，突然产生了一股吸力，整个面具就好像是被吸附到了脸上一般，紧紧地贴合了上去，最后融进了席北川的右半边脸。
　　席北川的瞳孔慢慢放大，接着又慢慢缩紧，周遭的世界渐渐便的清晰，接着仿佛有什么强光刺进了眼睛，席北川痛苦的大叫一声倒在了床上，强光瞬间让他的脑子陷入了一片空白，白茫茫之中又好像有什么人正在站在世界的正中央，冷冷地，带着杀意的背对着自己。
　　“少爷。”
　　尺叔慌乱这扶起倒在床上的席北川，慢慢地挪开了他遮住双眸的手掌。席北川紧闭的右眼正向外缓缓地流着鲜红色的血液，右眼肿起的高度显然也超出了尺叔的预料。然而无论尺叔如何呼喊，席北川就像是昏死了过去似的，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已经死了。”
　　艾莉克希娅突然出现在窗口，蹲在床沿上冷冷地望着屋内的两人。
　　尺叔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艾莉克希娅，接着又看了一眼怀抱中的席北川。
　　“你在说什么呢？”尺叔问艾莉克希娅。
　　艾莉克希娅撇了撇嘴，指着尺叔怀抱里的席北川，“他啊，虽然感受的不是很强烈，但他好像已经死了吧。”
　　尺叔的瞳孔猛地缩紧。
　　“不过他是谁啊？我还是第一次在本家加过他，不会是老师你的私生子吧。”艾莉克希娅露出一副看透了的表情，“花钱买下这么一座岛给自己的私生子也不赖嘛。”
　　“不要乱说话。”尺叔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痨。
　　有些人明明找了一张高贵冷艳的脸，却拥有一颗话痨的心。记得二爷也是因为受不了艾莉克希娅的话痨，才把她派到了南洲去，她也是因为在南洲出任务这才受到了致命伤，不得不退休。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阁楼的二楼除了少爷谁都不可以随便上来。”尺叔的脸有些阴沉。
　　“嘿嘿，我可不是上来的，我是从上边下来的。”艾莉克希娅指了指上边，然而回过神才注意到尺叔神情的变化，连忙停住了自己的唠叨，“算了算了，那你自己解决吧，我就先回去备课，毕竟我可是来教课的呢，真是辛苦啊。”
　　说着，艾莉克希娅叹了口气，便打算从窗口翻出去，然而在起身的那一刻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静静地走了回来。
　　艾莉克希娅指着尺叔怀抱里的席北川，吞吞吐吐地结巴道：“你刚刚说他是少爷？”
　　“是。”
　　“那个引起火灾烧了本家祠堂的小少爷？”
　　“是。”
　　“那他不是应该早就…”艾莉克希娅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又一次祸从口出。
　　然而也就在两个人谈话的时候，尺叔怀中，席北川的睫毛微微地跳动了一下，接着双眸便缓缓地睁开，原本右眼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右眼流出的血迹也仿佛蒸发般地，化作了粉红色的烟雾飘散到了空中。
　　“啊！”
　　艾莉克希娅大叫一声，整个人从窗口翻了出去，接着便听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阁楼微微一晃。
　　席北川好奇地看着窗口，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尺叔，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没有。”尺叔微微一笑，眯着的眼睛中露着闪光。
　　“我刚刚是睡着了吗？”
　　“嗯，少爷累了一上午，睡一会儿挺好的。”
　　尺叔并没有对席北川说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席北川也像是不记得一般，对刚刚的事情只字未提。
　　席北川从床上起来，看了一眼床头的挂钟。
　　“也不知道这又第几次了，不过还好没有错过午饭。”
　　“午饭而已，不想吃就不吃了。”尺叔说道。
　　席北川一愣，他的确不是很想吃。他也的确很想说，自己真的不想吃了，无论是早饭还是午饭，每一次的分量都多的仿佛能撑爆自己的肚子。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不行的，如果我没有好好吃饭，被二叔知道了，二叔又该责骂她们了。”
　　说着席北川微微一笑，从床上跳下去，扭动了下发酸的关节。
　　“尺叔我们快下去吧，别让她们等太久了。”
　　尺叔看着席北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今天吃什么啊？”
　　“希望能有少爷喜欢的吧。”
　　尺叔收好箱子，跟在席北川的身后下了楼。
　　午餐依旧很丰盛，而站在席北川身后的尺叔则悄悄地从餐厅退了出去，来到了地下的仓库。
　　仓库的位于阁楼的地下，与酒窖相邻，需要向下走四级共计五十六阶台阶，才能够见到光亮，昏暗的烛光随着尺叔的脚步闪烁晃动，尺叔来到桌前，拿起上边的钢笔和日记本，翻到了最新的一页，写道：
　　“大爷的面具融合成功，但小少爷仍然不记得与面具相关的记忆，在面具融合时同样会出现休克现象，症状未有任何好转。”
　　“不过事实证明，大爷的面具对小少爷的适应性仍然很强，可继续维持观察。”
　　“注意：艾莉克希娅发现了小少爷，这是首次出现的状况。”
　　尺叔转着钢笔，思考着又在日记本上写道。
　　“是否意味着变化已经出现？”
　　尺叔写完之后，叹了口气，将日记本和钢笔又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抬起头，灯火渐渐照亮了他身前的两排书架，在那书架上，放着正正齐齐的黑色箱子。那些箱子仿佛放在那里已经很久了，有些箱子上的灰尘已经堆了很厚的一层。
　　尺叔无力的瘫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瘫靠了许久，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书架。手指敲过书架上的黑色箱子，最后停在了最深处的书架身前，在那里的依旧放着整齐的黑色箱子，但在最上边的位置却好像少了几个。
　　尺叔用托杆取下其中一个黑色的箱子，输入密码，打开箱子。在箱子内静静地放置着半面黑色的面具，与刚刚席北川带到脸上的面具一模一样。
　　在确认面具没问题之后，尺叔将箱子锁好，吹灭了地下室的灯火，便在黑暗之中渐渐隐去了背影。只留下黑暗之中的一声叹息，以及突然出现在黑暗之中的如同灵魂般的身影。
　　泛白的长发一直垂到脚底，幽红色的眸子扫过尺叔离开的背影，又落到了桌子上的日记本，翻看尺叔记录的那页阅读了起来。
　　“啪。”。
　　幽灵合上日记本，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口浊气。
　　“还好大哥的面具足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