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程爸的归来

　　“哟，我还以为忘记家了呢！”程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些赌气地扭过头去。
　　程爸站在门口，看着快六年没见的女儿，眼眶微红，脸上却还笑着，两人都是沉默，被程妈一句话将注意力转移回来。“嘿，菲菲呀，快进来吧，别傻站着啊！”程爸伸手接过程菲的行李箱，仿佛她们离婚前一样。
　　程菲转进房间放下东西，程妈就坐在沙发上不说话，程爸也双手抱拳放在额头前低头不语，程菲默默搬过一个小板凳，在这尴尬气氛中坐下。这一切熟悉且陌生，熟悉的是记忆中的面孔和房子，陌生的是彼此间微妙的变化。
　　程菲端起果盘，咬了一口苹果，苦着脸吐垃圾桶里。“我的天，这也太酸了吧！”
　　程爸抬头紧张地跟在程菲后面，关切地问：“菲菲你不喜欢吗？我记得以前你喜欢吃酸的，所以就特地买了酸的，现在吃不下了吗？不行就别要了，整个丢了吧！”程爸就要夺过咬过的苹果。
　　程妈瞟了一眼，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早就跟你说别买这种难吃又不讨好的东西，偏不听，你看看现在，菲菲不吃，你买了这些东西能干嘛？放冰箱长毛吗？你的东西最好走的时候带走，不要放在我的冰箱里，污染我的东西！”
　　程菲将咬了口的苹果紧紧攥在手里，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喊：“你们就只会吵架，自从我初中开始就天天吵，到现在都离婚了，还有意思吗？我以前喜欢吃酸的，现在不喜欢了，但我为什么不能吃，我喜欢！”程菲又是一大口，挂着泪珠咀嚼着。
　　程爸很想说什么，但还是程妈先说了：“菲菲，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爸的错，你也知道的，他那会儿天天去出差，家里就我俩，我们离婚是有苦衷的！”程妈有些话到了嗓子眼还是憋了回去，她不想在女儿面前展现太多过去的事情，仿佛那就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只不过在上面贴了个创可贴，只要一揭开就会血流如注。
　　程菲丝毫不留情面地说：“你们又在企图掩饰什么？我现在已经二十一了，明年就二十二，不仅仅是一个成年人，还已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你们一直把我当孩子看待，有什么都不愿和我说。你们是不是一直觉得我还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承认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但我什么都知道。不就是有小三嘛，那又如何？你们不再是夫妻了，难道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了？”
　　程妈听到这些话，双手掩面痛哭流涕。程菲直接又迅速地揭开了这一切，深深戳到了程妈的心头痛处，这么多年一直来企图给程菲营造的一个良好的环境，却成了程菲用来迷惑她的表象，只有程爸抱头不断撕扯着头发。
　　程爸给程妈递过去纸巾，然后走到程菲面前一把搂过她紧紧抱住说：“菲菲，我们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我们别吵了，我俩出去逛逛吧，爸爸真的很想你！”
　　程菲点点头，手背抹去脸上的痕迹，开门，关门。程妈无助地抱住自己，终于一个人在房子里哭出了声，程爸到来了这么多天，强装出的笑容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哭着哭累了就躺下，一切像极了那年程爸拖着行李箱摔门而出后的一幕。
　　程爸服务生一般给程菲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程爸像当年一样驱车，问：“我们去哪？”程菲低着头玩弄着手上的卫生纸，程爸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补充道：“去哪逛一逛或者散散心？”
　　“你见过姑姑她们了吗？”
　　“没有！我不敢！”程爸很直白也很没有底气。
　　程菲看着这个脾气秉性变了些的父亲，追问：“为什么不去呢？”
　　程菲打开车窗，将脸架在车窗边，风撩拨着她的头发。程爸是不是瞟一眼坐在身旁的女儿，想说话却感觉两人间隔着一道很长很长的距离。
　　“你还是喜欢这一款车，多年前我以为你走后就会卖了买新车！”
　　“算是吧，也不全是！我走之后我确实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想过卖车，但这车本来就够旧的，又卖不了多少钱，所以就一直留着，没过几年买了新车，好日子不长久，人倒霉后自然就喜欢旧的了！”程爸说起来谈笑风生，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程诚并不在摊位上，只有阿兰一个人忙前忙后，见到程菲的阿兰一如既往的热情。阿兰见到跟在后面的程爸，吃惊地张了张嘴，程菲说：“是的，我爸回来了！”
　　程爸和程菲坐下，阿兰端来一份烧烤和啤酒就悄悄退下。程菲拿起一串鸡心，说：“我想听听你离开之后的故事！”
　　程爸举起酒瓶晃了晃，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一开口就带着浓浓的酒气：“嗯哼！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你是我女儿，无论将来如何，我都觉得你应该知道爸爸后来的难处，不是我卖惨，我希望你能理解爸爸，能够原谅爸爸。”程爸似乎不喝酒说不出话，说一段就闷一口酒。”我离开你们后，以为她是个好女人，会接纳我，就去了她那里。不过我尽身出门，什么都没有，除了我那辆车。一开始她对我还不错，只不过没过多久就被嫌弃是一无所有，我想着我是为了她而放弃了所有，忍一忍她应该能理解我。因为感情生活出了问题，工作上也不如以前一样顺利，走到哪都容易被人非议，没有钱，没有人理解，以前的朋友突然离我而去，我一无所有，感到孤独，试着酗酒来让自己忘记。我想我可真傻，真是天真啊，没过两年我就被扫地出门了，所以这些年就一个人过，收入也就够我每个月的基本生活，还沾染了酗酒的毛病。”说着说着程爸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程菲抢过他的酒瓶，将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道：“现在还酗酒吗？身体怎么样？”
　　“尝试戒酒，失败了，但不酗酒了，因为有次喝到吐，醒来已经在医院了，医生告诉我如果要活着就不喝酒。不喝酒怎么可能，只能少喝了！”程爸揉了揉胃部，看着程菲心满意足地笑了。“菲菲，你恨爸爸吗？”
　　程菲扭过头去，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的表情。“恨过！我恨那个人夺走了我的爸爸，让我的家庭支离破碎，这么多年没有父爱，被同学和朋友非议，被人欺负没人给我出头，我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我觉得都是你害的。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怪谁都没有意义，不论是你还是妈妈，或者是我，都是受害者，也都是事情的诱因，我想开了，我终究会长大，会遇到感情问题，发生了就发生了，我们还是要正确看待未来。”程爸的表情随着程菲的话黯淡下来，又随着程菲话语明亮起来。
　　“她好看吗？”
　　“好看！但这就是原罪！”程爸也很直接。。
　　“我爱你！我想你！”程菲忽然蹦出六个字，仿佛千斤重击砸在程爸心上。
　　程爸拉过程菲，紧紧相拥而泣，阿兰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