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深渊

　　陈磊，辽东骑兵什长。去年与鞑子交战，他们全军覆没。陈磊侥幸逃得性命，感觉回去也是吃军法砍头。陈磊一发狠卖掉战马，带着家人逃到了山东。夫妻二人靠给人做零活，艰辛的养着四个孩子。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到一年就有三个孩子夭折了。听说李佑在招兵，他带着妻儿艰难的朝靠山堡赶去。他背着行李，眼里带着希望的光芒。虽然心里没底可还是带着肯定的口吻鼓励家人。快到靠山堡了。到了就能吃上饭了，再坚持一会。
　　当家的，人家靠山堡的人会收下我们吗？妻子有气无力的问。陈磊看着大儿子充满渴望的眼神。肯定的说：会！我可是边军骑兵什长出身。他们正在招兵，我去了最少也是个什长。心里却想，希望他们会收下我。不然最后的骨肉也怕保不住了。
　　而京城紫禁城里发出一道大明两百余年来，少见的针对一个草民的圣旨。“臣，上奏弹劾魏忠贤魏公公大修生祠，占地扰民。致使民怨沸腾，各地赤民纷纷暴乱……臣请旨停修生祠，还流民以耕种。则官民愉悦，暴民平息不复反矣。则天下清平。陛下英睿圣明定会…………”崇祯看着下面喋喋不休的大臣。可惜他是阉党来试探的人。皱着眉毛轻咳了一声，“众位爱卿，都议议吧。”而百官们如同泥塑一般，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盯着脚尖不说话。仿佛在研究地砖的花纹或是在学习鞋上的针法。崇祯看着百官，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朝堂上全是魏忠贤的人，那天下得有多少阉党！我要把这些祸国之辈统统杀光！
　　“已经修了的就修完它，还没修的就先不修了。还有何事？都奏上来。”崇祯有气无力的说。
　　只见魏忠贤的心腹崔呈秀走出队列：臣奏，山东卫军户李佑当街杀人，逃役！刺杀山东都指挥使何志。理应以谋反论罪！臣请旨严办！”“噢！有此等之事？”崇祯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却依旧装做毫不知情的问到。当时还可惜了一阵李佑。而给崇祯传递消息的人不知是以为李佑死定了，让他临死在皇帝眼中留下好印象。还是传消息的纸条太小写不下更多的讯息。崇祯并不知道李佑贩私盐和募民军。不然肯定让人立马诛了他九族。
　　东林党官员孙愈走了出来：“臣反对。何志何大人一案。即没人证，也无物证，怎么就断定是军户李佑所杀。具我所知何大人家丢了大量财务。你怎么知道不是谋财害命。仅凭猜想就定案，太武断了些吧？再说所谓逃役更是无稽之谈。众所周知修祠是何志私人募捐。与朝廷徭役无干。至于当街杀杀嘛。臣认为起因是因为死者殴打致死多名军户。李佑为亲友报仇，失手杀人。其情可悯，然国法不容。臣认为可着有司捉拿审问，依法论处。”孙愈才不在乎李佑的死活。替他分辨也只是给阉党上点眼药。而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李佑杀了何志。像李佑这样胆大妄为，不按规矩出牌，竟敢杀上官的泥腿子。死了才好。
　　崇祯点点头表示同意，“着有司依法办理。”李佑啊，李佑。我也想拆掉生祠杀了魏忠贤，可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只好让你为大明尽忠了。等以后我会追封你的。
　　山东济南城，山东巡抚王从义接到圣旨之后犯了难。有司！这个词太强大了！（有关部门呐）李佑隶属卫所管辖，理应由卫所去拿人。可是都指挥使挂了，指挥同知与指挥佥事正较着劲，他们谁去抓李佑另一个肯定拖后腿。别想指望他们了。看来只有让鳌山所千户去了。希望那个叫李佑的不敢反抗。要不然大家都倒霉。
　　李佑正带着人加紧训练。李敢生过来告诉李佑，来了一个自称在辽东做过骑兵什长的人投靠。这个算不算你说过的特殊人才？算！太算了！人呢？带来我问下情况。听说人在吃饭，李佑叫大家继续训练。我回到堡里看到正在吃饭的陈磊直接就问，会训练骑兵吗？陈磊紧张的说：“没训练过。但我知道怎么训练。让我留下吧。”
　　“那就够了。人，除了几个排长你随便挑。但马只有四匹，吃完饭我带你去看。敢生哥你去忙吧，工匠的事抓点紧。”李佑大喜过望。这个时代最强的兵种骑兵有了！而且他肯定见过边军步兵怎么训练。还能帮忙训练下队伍。现在的队伍被我练的，怎么看怎么像上学的时候，做广播体操的队形。队列倒是够整齐了，可是没有一点军队的气势。现在好了，来了个正规军。
　　等陈磊吃完饭，李佑就带着陈磊来到马厩。陈磊只看了一眼马匹就说：“这些都不是战马只是普通的健马。而且这几匹马都被跑废了，不能用了。”李佑想起从济南回来的时候，因为慌张，而且也没人懂马，就一直跑到马不跑为止。听了陈磊的话是一阵后怕，幸亏马没被跑死。不然的话人肯定被摔死了。既然没马骑兵只好以后再说了。李佑让陈磊先帮忙训练步兵，等以后买了马再说骑兵的事。刚说完就见张奎过来对李佑说：“表哥，你不是找手艺好的工匠吗。我知道一个。不单刀枪做的好还会做火器，听说他还铸过炮。”“人呢？请来没有？”李佑激动的问。“我去请了，没请动。自从老太太死后，王老头就不接活了。”张奎有点委屈的说。“没事，看来得我亲自去请。”李佑嘀咕着。张奎听到李佑的话惊讶的张大嘴“啊！！！”。
　　浮山千户所，千户孙登看着手里的公文。抓一个泥腿子还要小心？巡抚大人也太……谨慎了。抬头看看没人，好险！差点说出胆小。我还不相信那什么名字来着？噢！李佑。他还敢反抗！“来人！带几个人去靠山堡把那个李佑锁来”家丁队长邓奇一听，这下去之后又可以捞点油水。听说靠山堡现在可是富的流油！高兴的带着几个人悠哉悠哉的走去靠山堡。
　　而此时的李佑正带着人，看着请来的王有善指导堡里的工匠打造兵器。你说王有善是谁？这要从前天说起。前天李佑一听张奎说有个会铸造大炮的工匠。当时就要张奎带着他去请。让陈磊跟着李得福帮忙训练。李佑与张奎来到了邻所王家所。找到张奎口中的王老头，李佑一看还是熟人。当李佑说明来意，王有善二话不说，就让张奎他们帮他搬工具。“老婆子死了之后，我就不打算做了。不过竟然恩公用的着我这门手艺。那我就把自己卖给您了。”“王伯你太客气了。啥恩公呀……也没帮上忙。不过，那个抢你钱的盐丁被我给杀了。也算替你出了口恶气。”王有善又是好一顿感谢。李佑说让人慢慢把东西搬走，我们先回去。留下了十个亲兵搬东西。
　　到了堡里之后，李佑就带着王有善去铁铺。“王伯，您能来帮我真是太好了。您以后也不需要亲自出马，只要指导他们就行。把您老的手艺教给他们。您看成吗？”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李佑高兴的任命王有善为刚起名的军工所所长。李佑召集所有工匠宣布，从今天起所有的军械制造都归军工所管辖。王有善任所长。军工所？啥单位？众人迷糊了。李佑一番解释大家才明白。王有善当场就上任。上任之后王有善看起了设备。这个高了。这个少了个……一番检查下来，发现问题不少要整改。李佑担心的问，“要多久才能恢复生产？”
　　“一天就行”
　　“那就改！以后这打造军械的事。王伯你自己拿主意，我也不懂这个就不掺和了。”王有善感觉浑身充满干劲的答应了。
　　“主公！你看这枪口，是用精铁打造而成，绝对的好枪！”王有善自豪得介绍手里刚打的枪头。李佑仔细观察了下枪头。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好坏。只是心里高兴。李佑开心的说：“好！好！不过王伯，你还是叫我李佑吧。你一叫我主公，我听了浑身难受。”
　　“主公此话差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又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主公收容大家，给我们发奉禄。那我们就是你的家仆。叫声家主那是规矩。而主公又成立了民军。叫家主就有些不和时宜了，所以称您主公。主公千万莫要推辞！这人一多，心就杂，得让他们知道吃的是谁的饭，受的是谁的恩！凡是不称呼您主公的，都是些三心二意之辈！主公一定要严加防备！莫要被奸人钻了空子！老朽侥幸多吃了几年盐，自认还有些见识。可否给主公提个建议？”
　　王有善在得到李佑的首肯后接着说：“在听说主公之事后。老朽认为，主公的私军称民军不妥！容易被人攻奸。应该改称家丁，这有钱人家多招些家丁护院是应有之意。却是不怕的。如果有官府来抓你，一定不能相信官府的话。如果事不可为，主公应当当机立断挑头闹饷！这山东卫可是大半年没发饷了。除了受主公恩惠的人，可都揭不开锅了。只要主公振臂，山东卫必定糜烂。等官府平息事情也要好久，而且我们还可以暗地对官府拖后腿。而这只要主公付出少量的钱粮。我们拖到主公分析的魏忠贤被杀。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是主公杀了何志。再怎么说也是杀官，此事却有些难办。不过先过眼前这关再说。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王有善孑然一身的苟活着。本来已经心死了。答应为李佑干活也只是报恩，墨家人有恩必报！当他知道李佑还有支私军的时候，他的心活了。他要帮助李佑让他强大，强大到山东都放不下他。经历了四个皇帝的他知道，这个世界最难满足的就是人心。只要李佑够强大，总有一天会滋生出野心，会不满足现状。甚至藐视皇权！做为墨家最后的传人。他就能在辅助李佑的同时把墨家发扬光大！顺便报仇雪恨。
　　李佑惊奇的看着王有善：“王伯，你懂得真多！你读过书？”“小时候侥幸读过两年。”王有善谦虚道。李佑正想说话，被一声主公打断。回头一看，是刚投靠他的陈磊。
　　陈磊听着王有善的话。心里琢磨起来：他们都是亲朋乡党，就我一个外人。难道他在暗指我有二心？我冤呐我！我只是听到大家都喊李佑。他们不会赶我走吧？那可不行！现在的世道到哪都不好过。我才刚吃上饱饭，可不能被赶走。要不然老婆儿子又要挨饿了。不行！我要主动点。反正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也不是要造反。再说现时如今耳目下，只要能吃上饱饭造反又能怎么样！想到这里，陈磊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大声喊到：参见主公！！李得福看到陈磊认主，二话不说跟着下拜口称主公。李虎面无表情的带着众亲兵下拜，齐声大喊：参见主公！
　　钱宏文张英等人也跟着下拜。李敢生面色复杂的看着李佑，眼里流露担忧的神色。他真怕李佑滑入造反的深渊。无法面对李佑死去的父亲。叹息一声也拜倒在地。王有善也拜倒在地。工匠们也跟着下拜。众人齐声大喊：“拜见主公！”真是声如雷霆，整个靠山堡都听得见众人的呼喊！
　　李佑看着拜倒的众人，心里豪气大发。有他们在我何事不成！！李佑扶起王有善，叫众人都起来。勉励了一番，又自谦了一阵。
　　抓着王有善的手拍拍表示感谢。心里感叹：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苦恼的问题，就这样的解决了？只是改个称呼，再改个军名。就把我犯愁的人心、士气，名分等等都搞定了！连后续发展也谋划好了！这哪是什么工匠？分明就是请来了一个谋主！！这三十文钱花的太值了！
　　李佑又对众人说，有什么好的方法都可以提。不管是军事上，制度上还是别的方面。只要说的好，说的对统统有赏！错了也不怪罪！
　　众人热烈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解决不了的问题。李佑这才知道看似稳如泰山的靠山堡。竞然已经危险的摇摇欲坠了。虽然问题多多，李佑也得到了很多启发和解决问题的办法。以后要像先烈们学习！多开诸葛亮会！！
　　邓奇带着人刚走进靠山堡。正打算去找此地百户，让他领邓奇几人去抓李佑。还没找到人问清百户住在哪。就听见一声声震四野的呼喊：拜见主公！邓奇听到这声呼喊脸色难看起来。在靠山堡谁有那么大能耐，都称主公了！只有贩私盐的李佑！听着这动静和戏文里宣誓造反一样啊！我们现在凑上去，不是送上门的让人抓住起事祭旗么？想到这里邓奇脸都吓绿了。跟同来的家丁一说，他们也吓坏了。邓奇是带着人就连滚带爬的逃回千户所。
　　李佑丝毫不知道因为一个误会，事情又起了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