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下语

　　没过多久，台下便有一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走上台。
　　二人互相行礼，中年男子说道：“河西宋墨，幸会顾公子，请评在下诗文。”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天下文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河西宋诗人，众人猜测接下来这位顾才子要有点小麻烦了。
　　宋墨刚想取出诗词，便被顾见一抬手示意回绝，道：“阁下的诗文在下尽读过，不敢欺瞒，便如实评价了。”
　　“顾公子，在下平日诗文并未编纂成册居然有幸入了顾公子的眼。”
　　“上至诗三百汉古风，下至今日诸君之诗作，但出一首，在下知一手，不读天下之诗文，焉敢风评天下之君子。”
　　“阁下的诗文，思健功圆，清新潇洒，有先人李太白之风气。然气过其文，雕润不足，二等。”顾见一在台上潇洒渡步说道，眼神里丝毫没有属于年轻人的紧张。
　　“不知这评语有何根据？”小有名气的宋墨不服道。
　　顾见一不紧不慢，缓缓坐下，小抿一口刚刚陈妙云准备的茶水，道：“阁下的长处想必自知，但若问及短处，阁下诗不出山水，赋不过风土，然用语多取媚世俗，于当今世上，只能屈居二等。”
　　台下的白城风冷冷白了这顾公子一眼，小声道：“切，讲了这么久，不就是说不够有创意吗。读书人就是喜欢说废话。”
　　当他看向坐在他怀中的女儿时，才发现女儿也在瞪着自己。
　　威风八面的白城主在女儿面前立马散了威风，赶忙赔不是，心里想着“我家宝贝这么护着顾公子该不会是看上那书生了吧……”
　　台上，辩不过顾见一的宋墨不甘下台，继续反问道：“冒昧请教顾公子，顾公子评我为二等，那么当今天下一等是何人？”
　　陈妙云为顾见一再倒上一杯茶，顾见一一口饮下，笑看着陈妙云。表明了就是想让她留在台上，陈妙云娇羞地笑着，本想打他，但台下观众实在是太多，实在是害羞。
　　再次将热茶一饮而尽。
　　“宋先生既然发问了，那在下多评几句。今当世第一，唯有长安剑皇王峰与其才女王雨棠！剑皇之诗，古直雄健，甚有悲凉之气，气吞江海，睥棿天下；王小姐之诗，骨气奇高，词彩华茂，粲溢古今，卓尔不群。此二君之诗，如儒家之有孔，佛家之有释，剑家之有龙！若剑皇升堂，其女入室，如阁下与诸君，可坐于廊庑之间矣！”
　　好！
　　台下掌声激烈，尤其是台下那名衣着华丽的少年，喊得最激动。
　　此等少年，还未及冠，学识已经能与三四十来岁的儒学大师互相辩驳，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衣着华丽的少年不顾身后几人轻声劝阻，抢先冲上台，也是来了兴致。
　　“在下长安杨振，不是什么著名诗人，只想听听顾公子怎么评价在下的诗词。可否？”这名杨振行礼说道。
　　本来是想继续点评下一首诗词的，可被这个冲动的年轻人搅了局。
　　顾见一也是有礼貌，没有将杨振赶下台，也同样向杨振行了个礼，说道：“还请杨公子让在下欣赏一二。”
　　杨振从怀中掏出纸，上面写着一手诗。
　　顾见一欣赏一番，回复道：“杨公子文采斐然，诗中词句刚健有力，气势非凡，但相较于雄阔的气势，杨公子更应当注重毛鳞之处的修饰，若是让在下点评，只能算是三等。”
　　练诗写诗多年，周围的人从小就是夸耀自己文采斐然的杨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语，他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
　　“那么还请问顾公子，在下认为顾公子诗文中大多是前儒学大家王重礼提到的谬论伪作，不知顾公子怎么看。”
　　“天下诗篇三百万，自然各有各的风采。怎能听一家之言就算其为伪作。”陈妙云插话道。
　　杨振这才发现顾见一身边的这位妙龄少女，带着欣赏的眼光问道：“这位小姐是……”
　　“是在下家中小妹，陈妙云。云儿所言，皆是在下想说的。”这名杨振上台本就是在计划之外，自然也不需要自己来辩驳。
　　况且顾见一也相信自己的云儿。
　　“那敢问陈小姐，难道是儒学大家说错了？”
　　“儒学大家就不会错吗？”
　　“陈小姐，既然认为儒学大家会说错，想必是读了什么圣贤之书。还请小姐指点。”
　　“王重礼的确是圣贤，其诗文大义也同样是治国天下大礼。但我认为见一哥哥的文章同样有治国之礼，就拿其中一章来说，天命无常，为君者应当经常修德才可保住君位。若是停止修德，就会失去君位，而历代的末代帝王皆是因为过度沉迷美色，贪恋权力失去德义。这正是孔子春秋之微言大义。这二者理论都是为国为民，若是称其一段为异端，便是失去了治国为民初衷。”
　　台下无人不惊讶地目瞪口呆，没想到这顾公子文采斐然，身边的这位妙龄少女才德似乎完全不输在顾公子之下。
　　杨振哈哈两声，也同样拍手叫好。
　　“哈哈！听陈小姐一言，让杨某眼界更为开阔，不愧是江东才子，令妹才学也同样高深啊。”
　　听杨振夸自己，陈妙云害羞得红了脸，躲在顾见一身后，其实她本来是不敢上台说话的，但是见到似乎有人砸场她才鼓足勇气上来辩驳，见一哥哥现在没了威胁，又变回了原来害羞得模样。
　　“过奖过奖。”顾见一笑道。
　　顾见一请下了杨振，继续主持月下语。
　　杨振高兴地下了台，台下几个人扶着他走下来，其中一个人轻声说道：“太子殿下，刚刚老奴就叫您不要上去，要是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该怎么办呀……”
　　“老余你就别念叨了，我头都要给你搞大了。再说这哪有那么多贼寇啊，你就放心吧！”
　　原来，刚刚与陈妙云顾见一辩驳的年轻人就是当朝太子欧阳振，化名为杨振微服私访。
　　“老余，你说那陈家小姐怎么样啊，人长得又漂亮，又有气质，而且还很有文采。真是极品美人啊！”
　　“回太子的话，老奴自小进宫中就没了男子身份，对殿下口中的美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幻想。不过殿下要是愿意，可以跟皇上，皇上一定会成全殿下和陈姑娘的！”这个名叫老余的太监奉承道。
　　“可是……他愿意吗？”痴痴地望着不远处还站在问诗台上的陈小姐，欧阳振问道：“我跟顾公子比起来差了那么多，我真的配的上陈小姐吗？”
　　“回太子的话，自古嫁入宫中做太子妃是多少豆蔻女子的梦想，她们巴不得贴上这皇宫的生活呢，怎么会拒绝呀！再说了，老奴看那顾公子和陈小姐不是兄妹关系吗，哪有您和陈小姐般配呀？”
　　听到这里，欧阳振大为高兴，他相信了这名太监的话，立即动身启程返回长安，向父皇请求婚事。
　　余杭城外，一批二十人左右的马车夜色中驶出了城。
　　今晚余杭城满满的夜色中都是奇异亮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今夜对于余杭城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