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离妖洞 一

　　在洞穴里看不见日出日落，我们只能用吃饭的次数来估算时间。当我在这个鬼地方吃到第四十一顿饭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我们正在休息的地方煮我们一成不变的白米粥和野菜的时候，黑嘴提着一只兔子走了进来，大声道：“喂，你们几个有福了。大王看你们工作辛苦，特意叫大爷给你们送点肉来，犒劳你们一下。不过你们吃完可要收拾干净，我们小姐就要出嫁了，姑爷家最受不了荤腥，所以我们要打扫山洞，驱除腥味。你们自己的地方可要自己负责，要是让姑爷家的人闻见一丁点腥味，坏了小姐的好事，你们可一个也别想活命。对了，那个小子，大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看你在烤肉，手艺不错，这兔子就让你来做好了。”
　　黑嘴这一点洞里其他妖怪都很不耐烦，可我和钟越空却很喜欢，私底下我们还讨论过黑嘴的本体到底是麻雀还是乌鸦。
　　黑嘴扔下兔子走了，我和钟越空对望一眼，知道机会来了。
　　烤兔子这种事我十岁就做过了，爷爷原本就是猎户，虽然后来不干了，手艺还在，以前乡下野鸡野兔子也不少，爷爷经常能抓来加餐，也教了我一些东西。虽然现在地里已经很少有野物出现，但手艺我可没忘。
　　麻利地开膛破肚、去毛除味，用妖怪们送来的柴火点起火堆，插上处理好的兔子开始串烧，等到外皮烤得金黄，开始滴落油脂，再洒上一点粗盐，香味在这个洞穴里开始回荡。
　　黑嘴又走了进来，大模大样地坐在火堆边，用他那皱不动的鼻子使劲吸了两口，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尖锐的长嘴里滴了下来。
　　不客气地将兔子从火堆上抢下，烫得在手里扔来扔去，黑嘴自顾自地说道：“果然还是完全烤熟的食物最美味，上次那块半生不熟的狗肉难吃死了，亏我还偷偷飞回去躲着吃了。那些头脑简单的笨鸟，看见血肉就馋得流口水，也只有大王和小姐才会吃熟食。不过替大王煮饭那只鸽子总是看不起我们，不肯帮我们弄……”
　　董爷爷和铁牛叔眼巴巴地看着那只兔子，却不敢去向黑嘴讨要，只能安慰自己，等做完工回去就可以吃到制作更精美的食物了。可他们自己也知道，这多半是一厢情愿，否则他们也不会故意控制工期，表面勤快，实则浪费工夫拖到现在。
　　我看在眼里，灵机一动，对黑嘴说道：“黑嘴大王，您想吃熟食还不简单？小的可以替您烤啊。只要有足够的柴火和盐巴，还有充足的食物，您想烤多少都可以。”
　　黑嘴一口从兔子身上扯下来一块肉，吞咽了下去，想了想点头：“说得不错。好吧，大王说这只兔子给你们，我也不好强抢，喏，还给你们，我这就去把我的口粮拿过来。”
　　董爷爷和铁牛叔看了看那沾满黑嘴唾液被随手抛在地上的烤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没忍住诱惑，一起上前捡了起来。
　　“越空，越扬，虽然有点脏，但还是吃点吧，以后可能就吃不到了。”董爷爷的话有气无力，显然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越发地相信会死在这里了。
　　钟越空摇头：“你们吃吧，我不喜欢吃肉。”
　　我也摇了摇头：“我不要紧，黑嘴的肉让我来烤，我还能亏待自己不成？”
　　董爷爷和铁牛叔对看一眼，默默走到角落开始分食。
　　黑嘴动作挺快，不一会儿就抱来了一大堆肉，看样子得有百来斤。
　　果然是这样，我故作惊讶道：“大王，怎么会有这么多？”
　　黑嘴道：“我跟几个要好的兄弟说了，他们也想让你帮他们烤。怎么，你做不到吗？”
　　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果要烤这么多的肉，需要很多柴火，而且洞里空气流动不畅，生火太多会让人呼吸困难。小的只是个普通人，说不好会活活闷死的。”
　　黑嘴苦着脸道：“那可怎么办？我可是答应了他们。不管，你一定要烤出来。”
　　我装作思考了一下子的模样，说道：“有了，大王可以带小的出去，在空旷地方生火，这样就没问题了。”
　　黑嘴为难道：“可大王不准你们出去……”
　　“只是在外面的山上做事而已，难道您还怕小的能从您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
　　“那倒是。好吧，你跟我来。”
　　我带上盐巴跟着黑嘴走了出去，一路遇到好些妖怪，黑嘴跟他们交流几句，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山洞外，不过代价是我需要烤的肉多了三倍。
　　黑嘴将我带到山腰上一处平台，然后另外两个没事的妖怪跑去收集柴火，我开始用枯枝钻木取火，这是铁牛叔教我的，在这个地方很多人都是这样生火的。这时候我就非常怀念被遗留在那处废弃府邸的打火机了，心里对原来世界的怀念更深了。
　　我注意到，这一窝妖怪都是鸟类成精，都具备飞行能力。按照这些天的观察，这些普通妖怪并不见得有多厉害，只是力量速度比普通人强上一些，此外就是突出的种族天赋。至于未曾蒙面的妖怪大王和那几个只存在于普通妖怪谈话里的高级成员，就很难说了。
　　我并没有打算现在就逃，只是借机观察附近地形。这座山并不算高，山脚是连绵不绝的树林，往东不知多远是一片平原，应该就是人类的地盘。从山上流淌下去一条小溪，汇入一条小河，河水也是向东，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渠道。
　　我一边烤着肉，一边有意无意地向监视自己的黑嘴套话，知道了那位青桐大王住在西边一处山谷里，以黑嘴的速度要飞上两个时辰，而来接亲的都是青桐大王的徒子徒孙，草木成精，速度只会更慢。相比之下，人族的地盘反而更近，只需要黑嘴飞上一个时辰就可以抵达，我们吃的米面盐巴就是黑嘴他们去人类集市淘换来的。
　　顺带提一句，虽然人族和妖族互相敌对，但除非战时，平常只要妖怪守规矩，在边境一带还是可以和人族共处的，毕竟妖族地盘内很多物资人族采集不易。因此这伙妖怪也只敢偷偷摸摸掳人，害怕被人族知道列入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