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报！陛下。”
　　华丽的宫门外传来一声请求。随即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传令兵急急忙忙跑进，双手刚刚奉上一封信，双膝还未跪稳，只听见王座上的那人发出一声呵斥。
　　“怎么如此慌张！有什么事，待我商议完之后再说！”
　　王座上的那人，出人意料，是韩信。五百年，时间洗净了他最后的铅华。如果说，五百年前的他是一柄锋芒毕露的绝世宝剑，那么现在，他则是一柄套上了深沉剑鞘，锋芒内敛的沉稳之人。
　　他剑眉微微竖起，目光含怒。
　　“陛，陛下......”
　　传令兵慌了神，将头低得下了一些。他，他只是奉命来传信，什么也不知道啊！
　　“呵呵，陛下莫要动怒。”
　　一人抚须笑着，布满皱纹的脸，发须皆白的形象让人几乎一眼就将他判为一年过花甲，甚至古稀的老者。但深深皱纹之间，一双眼又格外的清澈明亮，不似半只脚已踏入棺材的古稀老人的浑浊暗黄。
　　“这小子敢如此冒失闯入大殿中，那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陛下，不如让他说说，此番前来，是为何。”
　　老者和蔼笑道。
　　“那好，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
　　韩信的怒气消减了一些。但俊俏的脸上依旧如一块万载玄冰。
　　“谢陛下！”
　　一直忐忑不安的传令兵送了一口气，连忙道谢。抬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韩信的脸色，又慌忙低下头，胳膊将手中一雪白之物抬得更高，更方便韩信抓取之时，身子也更加谦卑地弯下，回答。
　　“陛下，小的此番冒失，还请陛下见谅。不过只因魔界探子搜寻到了有关魔界的秘密情报，还嘱咐我必须亲手将信交到陛下您手中，今日才无意冒犯。”
　　一开始吓得冷汗直流的传令兵在缓缓回神时，也将自己变得更加卑微，以请求仙王，也就是韩信的宽恕。
　　“魔界？”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传上来。”
　　韩信不为所动。似乎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不会为此变脸。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他古井无波的眼中漾过一圈圈的涟漪。
　　“是。”
　　传令兵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密信递到韩信手中，然后退下，安静立在一旁。
　　韩信眼神死死盯着信，好似要将那无辜的信穿出一个洞来。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平静的心内，被一颗名为“魔界”，名为“李白”的石头搅得波涛汹涌。
　　五百年了......
　　眼前依稀出现他的音容，他的笑貌。他的嗔，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哀......可是让他永远也忘不了的，是五百年前的决裂，那紫眸中露出的死寂与绝望。
　　狐狸，五百年了......
　　韩信双手颤动，但极力克制。五百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念着李白，可他却没有胆子见他一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撕开信封，然后漫不经心，却又死死盯着信纸。
　　哪怕，哪怕只是一分一毫？
　　深红色眸，死死抓着信上的每一个字，眼神疯狂，似要从中找出些什么，又似想要搜查什么。原本细小的瞳孔极速放大，目眦欲裂间，又流露出深深的疲倦。
　　最终，他放弃了，他颓然移开目光，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十岁，悲哀一笑。
　　呵，却又是我，自作多情。
　　他随手扬起被他的汗水浸透，而又被狠狠蹂躏的信纸，逃避似的，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大殿。
　　不明所以的老者与传令兵对视一眼。传令兵见老者眼中的冰冷，打了个寒噤，一下子明白老者的意图，双腿发软之时，说了句“我先退下”，便飞快地离开了。
　　老者冷哼一声。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纸，眯起两眼，仔细地看起信纸上模糊的墨迹。
　　可谁知看完后，他也是脸色大变，眼神惊疑不定地变换了好几次。
　　他枯瘦如柴的手上，信纸沾到了殿中的灰尘，但信纸上，依旧清晰可见的一句话是：
　　魔君密谋，三日后进攻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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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又是何苦？”
　　依旧是那个殿中，只是，没有了捣药的扁鹊，有的，只是身为李白朋友的他。
　　扁鹊磨擦着手中的虎符。他也是刚刚得知，李白下令，三天后，攻打仙界。
　　朝中的大臣无不反对，可望着一身华贵、妖艳紫袍的李白。扁鹊知道，他才是那个应该反对最激烈的人啊······
　　为什么？
　　扁鹊盯着站于青莲池旁，沉默的李白。他身为医者，看透了生死，也看透了之前的李白。可不知为何，现在的李白，却让他无法猜透。他好像蒙上了一层名为防备的面纱，让人再也无法一窥他的真容。
　　这样的李白，让他苦恼，让他焦急。
　　“你这是怎么了？明明，明明你才是······最不想进攻仙界的啊！”
　　扁鹊走到李白身边，同他一起，嗅着青莲淡雅的清香，微微抬头看见比他略高的李白，脸上是一片漠然。
　　“没怎么。”
　　觉察到扁鹊的目光，李白忽的皱了下眉，立马转头走向了别处。长长的刘海遮住了李白的眼，也遮住了扁鹊的视线。
　　“仙，魔，向来是势不两立的。”
　　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扁鹊无法反驳。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扁鹊深深地看着李白紫气萦绕的背影。是什么时候，那个虽被世事压得无法抬头，却依旧笑着的李白，变成了现在这个喜怒无常，令他完全无法看透的李白？
　　“那是以前。”
　　“人，总是会变的。”
　　李白停下脚步。又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不相信。”
　　扁鹊依旧追问。在他心中，李白还是那个百折不挠，永远也不会轻言放弃的李白。
　　“信不信由你。”
　　李白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扁鹊，然后顺着联通这个大殿与他寝室的长廊，信步而去，不留一丝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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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会变的吗？
　　幽暗的密室中，白皙修长的指尖跳动着青紫色的焰火，美丽，又虚幻。
　　那重言......你也变了，对吗？
　　火焰跳动得急促了一点，渐渐的，紫色从焰心退去，只留下那虚幻，但蕴含着无限生机的青色。
　　变得恨我吧！
　　青色的火焰照亮苍白的脸。
　　三天，再等三天。
　　一切，便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