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寂

　　“我一定会回来的！”
　　电视机里传出熟悉的台词和声音，随之爆发出两人的狂笑，那是一个健壮的中年人，看起三十出头的样子，一头板寸加上棱角分明的脸，是一个典型的硬汉帅哥。而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看着电视里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父子二人无比的和谐。
　　“行了，把电视关了吃饭吧，妈妈今天给你们做了红烧排骨哦。”一个妇人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排骨从厨房走出，身上的围裙没沾上一点油污，动作行云流水，显得十分干练。
　　“哇，爸爸快来吃饭，电视先别关，吃完咱们再看。”小男孩欢快的拉起爸爸的手，朝着妈妈跑去，好像没有一点烦心事。两人洗完手，迫不及待的坐在餐桌旁，四只眼晴迸出一道道精光，直指那道红烧排骨。“儿子，别光顾着看菜了，我们又不和你抢，快跟妈妈说谢谢。”父亲拍着男孩的头，带头喊道：“谢谢老婆，老婆幸苦了。”男孩一听，连忙跟着说：“谢谢妈妈，我能开动了吗？”“行，吃吧，俩个馋猫，今天爸爸好不容易在家，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妈妈笑咪咪的看着父子俩，又从厨房端出了一道菜。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聊着工作，聊着学习，时不三人哈哈大笑，这无比温馨的一幕令人无比羡慕。“儿子，爸爸问问你啊，你长大想做什么呢？”爸爸看着收拾餐桌的妈妈，和儿子谈着梦想。“我长大了要当一个冒险家！要走遍宇宙！”男孩挺起胸膛，这小小身躯里，发出了宏大的声音。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天亮了，该走了……”清晨的阳光从山的那边游来，温暖地透过车窗，照在了一张慵懒的脸上，那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似乎也淡了三分。
　　柳客开车行驶在山路上，这是处十分偏僻的地方，柏油马路早在一小时前就没了踪影，路上到处是坑坑洼洼，四周放眼望去都是寸草不生的土包，偶尔还会突兀的挺起一座大山。柳客把车停在一道斜坡旁，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着眼前又重新出现的马路，他木然的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朝那个方向远远望去，一栋高耸的建筑，在风里隐隐约约。
　　走在这早已陌生的路上，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是困扰了他十年的噩梦……
　　十年前
　　一家三口趴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的更新着那个网站——中学生信息网。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坦然的靠在电脑椅上，微微渗出的汗透露着他此时并不像自己表现的那样平静。“儿子，这次考完想去哪儿玩？中考结束可是相当长的假期，老爸请个假和妈妈陪你好好放松一下。”父亲拍着男孩的头，脸上变多的皱纹难掩他的帅气。正当妈妈想附和的时候，网页上出现了一串数字——112，106，115……37。“耶！我过了，我过了，爸，妈，我能上一中了！”大男孩蹦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如既往的开心写满了脸，父亲和母亲相视一笑，就算他们的儿子这次没考好，他们也不会责怪他的。
　　滴答，滴答，细小的雨滴溅落在车上，天色昏暗，风声呼啸。“儿子，玩好了没？爸爸挑的地方不错吧。”父亲单手握着车盘，另一只手摸着儿子的头，炫耀似的说着。男孩激动的点点头，看来一身的精力还相当充沛。“爸爸，你看，那边好像有座塔！还有光呢。”男孩指着窗外的那道显眼的亮光，好奇地喊道。坐在后座的母亲也注意到了，不过她可并不好奇，只是觉得不安全，催促着父亲不要停留。而男孩似乎觉得今天他说了算，平时每日都要听妈妈的话，今天他要自己做一回主。
　　父亲拗不过儿子，又觉得那光那么亮，肯定不会很远，就缓缓驶离了马路，朝着远方的光芒而去。母亲见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略微的不安。
　　车在崎岖的路上行驶着，身后的马路已经无影无踪，四周除了车行驶的声音，仅留下了三人平稳的呼吸声，安静，像没有波澜的死水。十分钟，二十分钟，他们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而且外面的雨己经如同倾盆了，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必须找到那个越来越近的灯塔，在那里补给物资。
　　父亲回过头来，想要打破沉寂，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整个汽车猛然地侧倾，外面的风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满天遍地，引起了山体滑坡，好巧不巧的砸在了他们的汽车上。一时间男孩觉得天翻地覆，身体每处都被撞击着，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门，男孩白眼一翻，没了意识。
　　良久，男孩才悠悠转醒，就在意识回归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上被重物压着，仔细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他返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血，鲜红的血浸满了他的视线，那平日里慈祥父亲的脸变得无比狰狞，那健壮的身躯产生了非人的扭曲，他和母亲绻缩在父亲的身躯下，竟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眼泪，不自主的糊满了眼睛，喉咙滚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男孩的脑中铺满了灰白，竟是又晕了过去。
　　妈妈抱着儿子，把仅存的食物和水都喂给了儿子，母亲无比的虚弱，亲吻了一下丈夫的嘴唇，低声喃喃着：“我来陪你了……”又满眼温柔的望着儿子，在他的耳边叮咛着：“你以后要更加懂事，不能挑食，要健健康康的，听你丁叔叔的话……对不起，妈妈不能陪你长大了，妈妈，真的好想看见你长大的样子……”
　　……
　　男孩颤抖着，窗外的雨水从翻倒的汽车里渗进来，打湿了男孩的嘴唇，这是他五天来喝到的唯一一点水，他不想吞下，他只想这样死去。又看着冰冷的父母，好像昔日的微笑又回到了脸上，他那早已干枯的眼眸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想起了母亲的话，又开始贪婪的吮吸着雨水。
　　救援队来了，他们搬出了两具冰冷尸体，和奄奄一息的柳客。
　　现在
　　柳客跪在父母的墓前，他不断的自责，自那以后他便变的无比消沉，如果不是丁丁姐一家人耐心的开导，柳客也早就随着父母去了。但他整个高中生活浑浑噩噩，不出意外的高考落榜。靠着父母的遗产，社会的救济金，保险公司的大笔赔偿，开起了饭店，也算是衣食无忧，想要的也都能买的起。只是每日里靠着动漫，电影，游戏等麻痹自己，对自己的世界充满了失望。。
　　柳客在太阳落山后，来到了那座他们追寻的灯塔，高耸入云，却没有一点人烟。柳客爬上了顶端，他早已放下了一切，他不知道自已该恨谁，恨自已？恨这座塔？还是恨自然？他笼罩在那光里，喃喃着：“自已老了的样子，就不让他们见了，现在我应该长大了。”
　　说罢，若一滴雨水，从塔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