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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嗒……”
血液滴落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本来想要笑一下的，却连扯动嘴角的力量都没有。
呀咧呀咧，大概快放干了吧……
真没想到，我六道骸也有这么一天呢。
不过，谁让这是为了彭格列呢，那个天真的、总是对谁都可以笑得那么温暖的彭格列，我最爱的……彭格列。
想想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是小鬼，明明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却仿佛是在昨日一般清晰，真是有种奇妙的感觉啊。
反正也快结束了，我能做的，也只有回忆了吧。
不论是忧伤、痛苦还是开心，满满的、由他串联起来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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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六道轮回之后，我就知道人间是最为丑陋虚伪的世界。生命短暂得宛如讽刺，可人类还是无尽重复犯下的错。贪婪而充满了欲望的心让这里染上污浊的颜色，人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吐露出的伪善话语，一切都是虚假，一切都是谎言。因为是这样没有意义的世界，因为是这样没有意义的生命，所以才想要连同自己都一起毁掉……
控制别人的身体，制造血腥和暴力，镜子中映照出来的这双眼，是我力量的源泉，却也是我最厌恶的东西。
红色的，是鲜血的颜色，恶魔的瞳眸，是地狱业火带来的诅咒。我是……这样不祥的存在啊……
无所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一切自然会向我俯首称臣。
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东西，朋友，同伴，感情……都只不过是多余！
为了纯粹而美丽的世界，首先要抹除所有丑陋的东西，当然就要从罪恶的黑手党开始。为了愚蠢的欲望而随意玩弄他人的生命，果然是我最讨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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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纵别人毁灭一个家族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只是没想到黑手党里竟然还有那样的人物……不过没关系，虽然花了一点时间准备，我还是从那座监狱逃了出来。很快，我就见到了我的下一个目标。
在树林里相遇，用自己最讨厌的伪善嘴脸面对他，然后看着他被自己逐渐露出的凶狠本色吓跑。那样天真的眼神，简直像是小动物一样没有防备……可惜，都只不过是恶心的伪装吧。看过这个世界的虚伪的我，怎么会相信善良这种东西，更何况一个黑手党？
友情，羁绊，承诺……都只不过是人类幼稚的自欺欺人而已。但是，这样的我……竟然也会有相信承诺的一天……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他的承诺我也想试着相信，我倒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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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那个没有光和声的牢笼里的那段日子，我常常在自己的幻境里漫步。灰色的街道，冰冷的废墟，独自踏出破碎的脚步。随意构筑，随意毁灭，反正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这样无聊游走在别人梦境里的我，有一天也闯入了一个单纯的世界。
明明总是被人欺负，什么都做不好，没有朋友，不被人理解，即使是这样的人生，内心也依旧充满希望么？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吗……
和我完全相反的人……
“真是废柴啊~”
我笑着出声，然后看着在黑暗里蜷缩成一团的他像炸毛的兔子一样跳起来：“这么说很没礼貌唉！”
看到是我，他的身体抖了一下，眼中露出我所熟悉的恐惧。果然……还是一样的么……
“那个……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然后勾起一如往常的笑容，“为什么道歉？”
他低下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语气里有着歉意：“我看到了……在那种地方……在那种地方……会很寂寞吧……”
竟然能看到那里吗……果然不简单呢。
“随便窥视别人的记忆，真是失礼啊，彭格列~”
“我……我……对不起！”
没想到他立刻就惊慌失措地道歉，完全忘记了我之前还嘲笑他。勾勾嘴角，看来我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猎物呢~
这样的身体，一定会很容易夺取吧。不过，既然一切都在掌控中，我就先和这只有趣的兔子玩玩好了~
“这次就原谅你了。那么，我以后还会再来的~”
“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的打扰，毕竟那个地方，实在是太无聊了呢。”
看到他露出歉意的表情，心情不知不觉变好了许多，那么，期待下一次见面，彭格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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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啊~”
看着这位突然闯入的客人，我轻轻笑了起来。
今天我试着连接两个人的梦境，没想到竟然成功了。看来我们的灵魂意外地契合啊，彭格列~
“这……这是……”
他睁大了眼睛四处环顾，不再像第一次见到我那样畏惧。
蔚蓝色的天空，青色的草地，还有安静的湖泊，果然很适合他呢。
“这里是我的梦境。”
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我的心里有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小雀跃。第一次尝试着与人接触，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什么，期待着对方的回应——那个时候的自己，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那么，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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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隔得远远的到并肩坐着聊天，我们的关系似乎变得亲密起来。他也开始会笑，不再那么拘束，那样灿烂的笑脸，和我虚伪的笑容完全不同，从那个时候就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记忆中，无论未来我们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从未忘记。
一开始所谓的“玩玩”，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真心，一直到无法自拔呢？即使后来他成为了彻彻底底的黑手党，我也始终没有行动啊……
也许是因为那个笑容，还是别的什么，我的心，已经连自己都搞不清了……
时光流逝，岁月不断地轮回，如今这双眼仅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罪孽与责任压在他瘦弱的肩上，逼迫他撑起这个巨大的家族。“同伴”——他如此称呼的那群人，他们的离开让他再也没有了真切的笑容，只剩下虚伪的空壳。我再也无法进入他的梦境，每夜独自坐在没有他的草地上。你的笑容曾经那么温暖，却无法重现。大概，那些时光，也再回不去了吧。
他，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期待的存在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无法离开呢？
为什么……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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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你来了。”
他转过身，露出的笑容却失去了色彩，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是被死寂和痛苦纠缠的复杂神色，像是沉渊里断了羽翼的天使，被绝望所浸染。
真是的，这种表情一点也不适合他啊。
“把我叫来这里，难道是想和我喝下午茶么？亲爱的彭格列~”没有理会我的调笑，他转了回去，静静站在花园里唯一的一颗樱花树下。
那棵树很大，在意大利温润的气侯下即使是深冬也绽放着美丽的花朵。纷繁的粉色缀满了枝头，在风的吹拂下如同精灵般飞舞、旋转，然后飘落在地。他就站在那样的树下，静看一世浮华。
很久……没有看到这个样子的他了。
在久远的回忆里，他也曾这样站在树下，带着我所熟悉的笑容，他的“同伴”聚集在他身边，背着书包嬉笑打闹着。他扭头看到了我，踌躇着想要开口，我却先一步离开。
那样的温暖，不适合我。
也许是畏惧吧，习惯了温暖的话，就无法再一个人待在冰冷的黑暗里了。
“骸，战事已经结束了，我想调动一下你的工作。”他低沉的声音把我唤了回来，说出的内容却让我皱起了眉。
“法国那边缺少有能力的幻术师，何况那里的风景也不错，应该会很适合你。”
“哦呀，你这是在给我选养老的地方吗？”
微眯起眼睛，心情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沉重，但更多的是心疼。你是……真的打算把我们都推开吗？
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顿，“……并不是。”
再次陷入沉默，气氛像是被冻结了。花瓣飘落，粉嫩的一点在白晰消瘦的手上，却又随风飘走，留不下一丝痕迹。
“骸。”
他叫出我的名字，我只是静静听着。
“我得到了一切，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放下手，抬头凝视着叶隙间的天空，虽然只有一句话，可是我明白他想要说的。
他失去的太多，不想再继续失去了，即使……这需要把我们推开。
其实……只不过是不想再受伤吧。但是，这样的你，让我没办法拒绝啊。
“我知道了。”
他沉默了一会，微微扭过头开了口，微弱的声音被冬风所扰，化成零碎的音节飘散在空气里。心中的不安渐渐无法抑制，想要上前，却始终无法迈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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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在这里断开，那个时候彭格列所说的话，我终究是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吧。
到底是什么时候明白这样浓郁而无法解释的感情是爱，早就已经忘记了。但是这样化解不开的爱，揉碎在每一分、每一秒，无论如何也无法舍弃。
即使已经许久没有见面，这样的感情，也丝毫没有减淡。
我依旧每夜坐在没有他的草地上，却并不期待他的出现。早就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个幻术师，如果沉溺在过去的回忆，就再也无法分辨现实与虚幻。我要创造的，是现在——以及未来。
不过，这样的想法，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吧。
我不畏惧死亡，因为那只不过是一个新的轮回，可是我害怕在下一个轮回里，找不到你。
在循环往复的记忆尽头，站着的是从未改变的你。无论是你生气的脸庞，还是清澈的笑语，我都是那么喜欢……
无法逆转的结局，悲伤的宿命，如果爱是一种信仰，能否撼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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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嘭……”
有点费力地抬了抬眼，静静听着从远处隐约传来的声音。
大概是彭格列开始进攻了吧。
虽然很高兴你能来救我，不过可惜……我大概等不到你了。
生命随着血液一点一点地流失，身体已经没有知觉，头脑却清晰得能感觉到时间流逝。
只剩下半分钟了吧，说点什么好呢？
嗯……果然还是只有……
Arrivederci。（再见）
还有……
遇见你，我很高兴。
纲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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