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书院

　　洛城书院坐落在城东奉化山。入院的山门极其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王少安曾听林大海介绍过，此门叫做谦门。意思是提醒入院的学生要敬畏知识，怀着一颗谦卑恶心态来求学。这门用意虽好，却是苦了林大海。别人入门只要稍一侧身便可，唯独他身体太胖，需要用力挤过。入了谦门，便是一条幽长的石阶山路，曲折蜿蜒，十分难行。实际上书院并非坐落在山上，然而入院的道路却是绕着一座不高的山包穿过，这山包本是荒岭，并无名字，苏顺清在此处建立书院后，便将其命名为“书山”，而那条蜿蜒盘旋的入院山路取名为“勤径”，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意在督促学员们勤奋求学，认真读书。
　　书院坐落在书山旁的一处谷地之内，分为三大天文、地理、机关、万象四个分院。苏顺清性格虽然传统，但在学问上却是十分的“前卫”，讲述的都是西洋的科学，对于传统的经史子集书院一概禁言。
　　王少安也曾奇怪，正统朝灭亡后，虽然西学东渐，但终究也只是小众。尤其是这乱世之中，权谋之术大行其道。像苏顺清这种专注于机关技巧研究的书院，竟然会在全国有如此大的名声，引来各地的英杰踏破门槛。
　　王少安想不通，但书院还是得去。他自幼跟着苏顺清学过一段机关术，因此被苏顺清安排到了机关分院。原本苏顺清安排苏雅带路，殊不知这小妮子见到自已理都不理，他只好自己入学。索性小胖子林大海也在机关分院，王少安刚一进门，寻了个椅子坐下，这小子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这家伙的老子林半城果然有些门道，他深知苏顺清是个学者，对钱不感兴趣，他想用钱为儿子林大海开路进书院定然不成。但是人就有弱点，苏顺清也不例外，林半城投其所好，从西洋引进了许多的仪器设备和书籍送给书院。这些东西，苏顺清早就想要置办，可是苦于时局纷乱，自己没有门路。眼下林半城雪中送炭，他自然十分高兴，收林大海进书院也自然不在话下。
　　“大哥，别看咱这书院不大，里面的门道可不少，大哥初来乍到，对此地情况不熟悉，行事要多小心”林大海一屁股坐在王少安身边，小声提醒。
　　王少安看着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有些好笑，“一个屁大的书院，还搞得跟国会似派系林立。”
　　林大海见王少安不以为意，有些着急，“大哥，你可别小瞧这洛城书院，里面求学的人，哪一个背后不都藏着盘根错节的势力。”
　　“您知道洛城书院教的只是一些机关天象类的闲术，为何却能闻名全国吗？”林大海道。
　　王少安摇了摇头，他一直也理不清这背后的道理。
　　“就是因为派系。”林大海煞有介事的说道。
　　“天文地理、机关万象这些东西对于豪门世家算不得要紧的东西。对他们而言，要紧的是洛城书院这个名头。天下只知道三大书院，却不知道这三大书院背后的三大派。圣城的孔学、江南的文堂再加上洛城的学院，这三个地方的背后是孔家、孟家和苏家三大教育世家，三大家皆是桃李满天下，门生无数。在这里求学，也就意味着今后你便入了这三家的圈子，今后便自会有同门帮扶照顾。与其说是求学问，倒不如说是入伙。”
　　林大海的一席话，说穿了华夏学问圣地背后潜规则，王少安这才明白，小小的洛城书院，背后藏着的原来是这么大的一个圈子。难怪林大海会提醒他小心。
　　“你就是从鲁地新来的乡巴佬。”就在二人说话之际，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带着四五个人趾高气扬的围了过来。
　　王少安白了几人一眼，林大海的话还热乎着，就有人来踢馆子找茬了。
　　林大海小声对王少安道：“这几个都是高野的人，高家是京城大族，算是咱们机关分院的一霸。”
　　王少安随即环视了教室一周，见右侧的角落里，一个华服锦袍少年，正一脸冷笑看着自己，不用问，这家伙怕就是林大海口中的高野。
　　高野原本并不在意王少安这种小角色的出现，但前不久他却听来消息，这小子一直住在王家，与苏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让高野立即坐不住，他一直视苏雅为自己的掌中物，眼下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每日与苏雅朝夕相处，他如何能放心。眼见王少安第一次来，便有心怂恿几个跟班试试这王少安的深浅。
　　“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林大海挺着大脑袋，对着围过来的几位少年说道。
　　众少年不知，一时也被林大海的气势唬住，纷纷摇头。
　　林大海一看，心中更是得意。
　　“就你们这些臭鱼烂虾，被人玩了还不知道。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高野那混蛋为什么不自己出面，非要拿你们当枪使。我这位大哥的你们知道是什么来历吗，说出来吓死你们。他是咱们苏院长的表弟，论辈分苏雅都要叫他三叔。”
　　林大海说完，下巴抬的老高，脸上的洋洋得意之色，像是秋日绽放开的菊花。
　　众人先是不信，但见林大海信誓旦旦的模样，又见王少安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得有了几分怀疑。
　　“林大海这小子嘴里的话你们也信。”躲在一旁的高野见手下们打了退堂鼓，便自己跳了出来。
　　林大海见他置疑自己，梗着脖子说道：“姓高的，你少在这里诋毁大爷，少安住在苏家可是我亲眼所见。你们动动脑子，苏家是何等门第，依着苏院长的脾气，若不是苏家亲戚，他能让少安在苏家住下。”
　　这话的分量就很重了，高野一时也无法反驳，因为据他所知，这个新来的往少安却是一直住在苏家。
　　见高野也不说话，众人这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若真是惹恼了院长这位亲戚，怕是自己在书院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众人纷纷对高野怒目而视，高野脸色一红，咬了咬牙，转而露出一副让王少安作呕的假笑，“原来是三叔，怨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众人见高野率先转舵，纷纷在心中骂他狡诈，随即也跟着认错道歉。
　　林大海见众人认怂，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不计前嫌的宽容大度，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这些虾米，也配如我大哥的法眼。”
　　其中一学员打蛇随棍上，笑着附和道：“大海哥说的对，三叔怎么会跟我们一般见识。”
　　他话刚说我，却不曾想林大海脸色，冷哼一声：“大海哥也是你们该叫的。我实话跟你们说，我前几日已经跟少安结拜，今后他就是大哥，我就是二弟。你们该怎么叫自己还没数。”
　　众人一听，纷纷回过神来，感情这林大海嫌把自己辈分叫低了，纷纷改口叫：“四叔”。
　　林大海一听，大嘴一咧，心情大好。
　　“很好，很好。以后在这书院里，有三叔和四叔，别的分院咱们都一路平躺。”
　　王少安此时算是明白，林大海这小子当初为何要求着当自己的小弟，原来这小子早就料到今天的局面，想要扯虎皮做大旗，借着自己的名头，在书院作威作福。可惜这胖子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这个三叔也是瞎编骗人的，过会若是被苏雅揭穿，这小胖子怕是也要跟着倒霉。。
　　就在王少安琢磨接下来该谎言被戳穿自己该如何应对时，苏雅走了进来。
　　王少安苦笑一声，“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