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维一远去，身后爆发大笑声。
　　笑声绵延，甚至在李维一关上天台门后依然能够听到尾音。
　　“哈哈哈哈哈哈嗝……”
　　……
　　扶墙，叉腰，仰天大笑。笑的没有力气了，艾尼娅才接过克里斯老管家递上来的肉块大嚼了起来。
　　“李维一真好玩，”艾尼娅说道，“传说喝了人类的血会变成人类，我都咬他好几次了，也没什么变化。”
　　“可能是小姐体质好吧，”克里斯说话总是不急不慢的。
　　“嘁，传说应该是假的吧。”
　　克里斯没接话，而是说了另一件事。
　　“小姐，明晚舞会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次要去。”
　　“这样啊，我还以为小姐您这次也不打算去。”
　　“为什么不去，你不是说今年有好多年轻俊杰到场吗？”
　　艾尼娅咽下最后一口肉道，“要是有愿意让我吃掉的，我就准备嫁人喽。”
　　“那李维一先生怎么办？”
　　“我又不，不是很喜欢他，”艾尼娅抿抿嘴。
　　“小姐是有什么打算吗？”克里斯问。
　　“李维一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坐回老板椅上的艾尼娅，脸庞再次隐匿在黑暗中，声音忽然变得严肃。
　　“小姐的意思是？”
　　“家族继承人选拔，霍华德为了维护家主地位会杀光一切竞争对手……我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小姐说笑了，家主怎么会伤害小姐呢？”
　　“我没说笑，我认真的，”艾尼娅舔了舔手指上的血渍，“他连同族兄弟都下得去手，怎么会在乎他的女儿？”
　　克里斯眼睛微微眯起，低下头，昏花老眼里流露出的每一丝情绪都隐藏了起来。
　　“小姐说笑了，老爷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做伤害您的事情了。”
　　……
　　夜深，尸城的各大街道上不断有黑影飞驰，李维一坐在天台边缘，隐隐能够听到类似于响尾蛇一般“嘶嘶嘶”的古怪叫声。声音的发出者是一种叫做清道夫的东西，每到深夜它们就会涌上街道吞噬掉街道上所有东西。
　　李维一打了个嗝，手里握着自己酿的酒。
　　从他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楼下一只只庞大瘦削且四脚爬行的黑影快速穿梭，时而聚集，争抢那一两口腐肉，时而攀爬在墙壁朝更远处跳去。李维一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它们，但从身形上看和壁虎很像，但体型大得多。
　　清道夫是一种极度讨厌光线的生物。
　　据说尸城夜晚之所以有清道夫存在，是因为尸城地下有一个清道夫巢穴。尸城曾试图清剿，但清道夫巢穴很深，内部结构复杂，导致这种生物一直存在。不过因为这种生物只在深夜出现，且以几乎所有尸城居民生活垃圾为食，它们成了尸城专属的垃圾分解机。
　　垃圾分解机的出现让尸城高层省下一大笔清理垃圾的费用，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危险，但只要尸城人不在夜间随意外出，基本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况且，在高额利润的推动下，一点点风险并不能让高层改变主意。
　　偶有微弱烛光在附近的楼上亮起，然后熄灭。天上是长久的漆黑一片，尸城不怎么招月亮喜欢。
　　苏醒一年时间了，李维一倚在天台栏杆，即便是现在，他都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他是怎么沉睡的，为什么会苏醒在这里，这个世界的人类去了哪里，是藏起来了？还是彻底消失？隐姓埋名是孤独，李维一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喝酒的功夫，一个黑色甲虫顺着铁栏杆爬到李维一视野里。
　　那是一只小小的尸蟞，指甲盖大小。
　　“尸蟞兄弟，”李维一又打了个嗝，双眼迷离的看着小尸蟞，憋了好久才说道，“我好想找个女朋友啊。”
　　“咯吱咯吱，”小尸蟞瞪着溜黑大眼，前足离地，举起小鳌来回摆动似是要安慰李维一。
　　“啊？你说艾尼娅老板？不能够不能够，我怎么能打大老板的主意！虽然她人挺好，长得好看，也会才艺，偶尔任性点吧，也挺可爱，呵呵。
　　可她是食尸鬼，我是人类……还有吃配偶这件事，这谁受得了。”
　　李维吨吨吨的灌了几口酒，只觉今晚有蟞兄相伴，心中积攒多月的寂寥之情得以抒发，好生爽快，不觉唱了起来，“当哩个当，当哩个当，闲言碎语不多讲，咱老板呀，肤白貌美大长腿，被窝放屁文（闻）武（捂）双。
　　哎，文武双。这么好看怎么办？你要我拽到山头当娘娘？
　　当娘娘唉，当娘娘，老板娘她就不是人，娘娘当不成，第二天只剩一堆骨渣子，挑几块大的送去火葬场。
　　当哩个当，当哩个当……”
　　不吐不快，一吐痛快，李维一舒服的打着酒嗝。
　　也就在这一亩三分地，李维一才能勉强放下警惕放松一下。
　　“咯吱咯吱……”
　　“还是尸蟞小兄弟懂我心情，”李维一欣慰的看着小尸蟞，继续他的抱怨，“你说这个世界上会不会还有人类，只是藏起来了呢？”
　　“咯咯咯，吱吱，”小尸蟞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又往栏杆上爬了一段。
　　“乖，别乱动啊，”李维一往尸蟞脑袋上浇了一口酒，“你说会不会有幸存的人类和我一样隐藏在其他地方呢？我要不要去找找？”
　　被灌了酒的小尸蟞在酒水里来回挣扎吐着泡泡，“咕噜咕噜咕噜。”
　　“或者继续在这里呆着算了，孤独终老，整日与尸为伴，”李维一打了个哈欠。不早了，该去睡觉了。
　　这样想着，李维一收拾起酒瓶，又把不远处桌前的餐盘收拾好。
　　小尸蟞费劲千辛万苦从酒水泡里挣扎出来，抖动着身子想要甩掉身上水汽。
　　却听熟悉的声音响起，“哦，对了小家伙，把你给忘了。”
　　小尸蟞抬头看向那张大大的微笑着的脸，小脑袋一歪十分呆萌。
　　“谢谢听我唠嗑。”
　　“咯吱咯吱？”
　　自制人字拖突然飞来。
　　啪的一声，尸蟞碎了。
　　“不过你知道的太多了。”
　　把碎掉的小尸蟞放好，李维一找来一块沾满驱虫水的毛巾反复擦拭栏杆，直到确保不会再有尸蟞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