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另一个我

　　“姓名。”
　　“韩晋……”
　　“性别。”
　　“……”
　　“我在问你话！”
　　“男……”
　　“年龄。”
　　“二十二…”
　　“五月二十一号凌晨一点到七点！你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我…那天因为吃了感冒药，有些头晕，不到九点就睡……”
　　“接着说。”
　　“我……都特么问了几百遍了！从早上问到晚上！还有完没完啊？！我都说了我没杀人啊！我没杀人啊！你们抓错人了!抓错人了!”
　　韩晋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的拍着桌子怒吼着，用布满血丝的眼眶瞪着面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
　　剧烈起伏的胸口，额角鼓胀的青筋，紧紧攥着的拳头，以及眼白中渗人的血丝，无一不在说明，这个人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可很快，韩晋就无力的靠在面前的桌子上，浑身像是泄了气一般，低头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抬手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那是他手上的手铐。
　　穿警服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站起身来，显然这种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一般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犯罪嫌疑人在不停的接受盘问之下，崩溃乃至大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根据他的经验来看，嫌疑人情绪宣泄过后，应该就到了说实话的环节了。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理解。”
　　警服男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接着道，“现在，说实话。”
　　呼…
　　听到这句话，韩晋又闭上了眼睛，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无奈，默默回答道：
　　“我没杀人……”
　　“呵……”
　　警服男人鼻中发出一声不知代表着什么含义的声响，从旁边拽过一叠东西，铺在韩晋面前，用手指重重的戳在一张照片上面，语气凝重，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怒意问道：
　　“认识这个女人吗？”
　　韩晋的目光落在上面，但很快就移开，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
　　太惨了…
　　照片上的女人一片血肉模糊，从脖颈到胸口再到腹部，全都布满了惊心怵目的致命伤痕，里面的脏器和森森白骨都清晰可见。
　　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正是大好芳华的年纪，让人惋惜之余不由疑惑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遭受了这样的恶难？
　　韩晋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都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可警方疑惑，韩晋更疑惑，可后者偏偏希望他来告诉他们答案。
　　对此，韩晋只能像之前那样，说出那句已经说了无数遍的：
　　“不认识。”
　　“韩雪梅，正在读大一，就比你小一岁。”
　　警服男人平复了一下心态，把照片拿起来正对韩晋的眼前，缓缓说道，“她是个好姑娘，早些年父母双亡，靠奶奶抚养长大，她也很争气，靠本事直接保送上大学，第一年就拿到了奖学金。
　　她死前，正打算买车票回老家看望她奶奶……
　　你知不知道，我们到现在还没通知她奶奶这个噩耗！”
　　警服男人的语气突然加重，似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因为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您孙女在回去看你的路上被人捅死了？而原因竟然只是为了她手中的一块蛋糕？”
　　是的，一块蛋糕。
　　这也是让韩晋最最无语的地方，按照警服男人所说，“他”用匕首之类的利器残忍的杀害了这个女孩之后，仅仅只拿走了她手里吃了一半的蛋糕，手机，现金，通通没拿。
　　不只韩雪梅一个女孩，其他五张照片上分别是五名死者，死状全部都极其凄惨，残忍至极，而且都和韩雪梅一样，凶手在杀死她们后，只拿走了她们手上吃的东西，其他，一概不拿。
　　三天！三天时间，死了六个人。
　　天可怜见他韩晋从小到大连鸡都没杀过，更别提以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杀人。
　　可是他没法辩解，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警方，他没杀人！尽管这句话他自己看来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可他别无他法。
　　因为
　　在六具尸体的身上和犯罪现场，都发现了大量他的指纹和少量毛发，以及死者指甲里的残留组织物。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
　　人就是他杀的！
　　‘铁证如山’之下，他也百口莫辩。
　　他不是没想过有人陷害自己，也为自己疯狂争辩过，但…最后都无济于事。
　　似乎一切都已成定局。
　　然而
　　事情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方队！方队！”
　　门外的声音由远到近，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被叫做方队的男人掐掉烟头，一回头，门被打开，一个年轻警察慌慌张张的出现在门口，还没等他发问，那年轻警察连忙说道，
　　“方队！刚刚接到通城同僚打过来的电话！他们也抓到了凶手！”
　　也？
　　韩晋垂着的头颅缓缓抬了起来，他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眼。
　　什么叫也？
　　叫方队的警察也是一愣，沉声道：“什么叫‘也’抓到了凶手？哪儿的凶手？”
　　年轻警察有些急了，突然伸手一指韩晋。
　　“就是他啊！这次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
　　韩晋瞪大眼睛望着年轻警察，一脸的懵逼。
　　啥意思？我‘又’被抓了？
　　啪！
　　方队也听的云里雾里，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问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我…”
　　年轻警察被这一拍吓得一哆嗦，这会却是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
　　此时一个干练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刚刚通城打来的电话，说是抓到了这次凶杀案的凶手…”
　　说话的是一名上身穿着蓝色制服，下身一条笔挺长裤的警花小姐姐，讲话期间他还看了一眼里面的韩晋，年轻警察见女警过来立马挺直了身板，顺势往后退了退，给她腾出位置。
　　而方队这回算是听明白了，立刻把目光移向女警，神色紧张道，“小丁！你赶紧打电话通知他们弄错了！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估计是电脑上还没来得及销案，告诉他们我们都已经比对过现场留下的证据了！不会弄错的。”
　　女警紧接着方队的话神色严肃的说道，
　　“方队……通城那边也说已经比对过DNA和指纹了，确认没有抓错人！”
　　“什么？”
　　方中旭感觉大脑瞬间有些宕机，又满是疑惑的问了一遍，“开什么玩笑？你问清楚了？确认没弄错？”
　　“我问了三遍，不会有错的！”
　　女警坚决的摇摇头，“方队，我就是从通城调过来的，那边鉴证科的同事我了解，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方中旭闻言也冷静下来，直接迈步走了出去，同时下令道，“马上联系通城那边，我要跟姓赵的通话……等等！发视频！用视频通话！”
　　“是！”
　　两人连忙跟上，走时顺带锁上了审讯室的铁门。
　　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韩晋把剩下的半支烟抽完，紧张的情绪也稍微放松了些。
　　根据刚刚听到的消息来看，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应该能被证明是清白的，他们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才把自己当成犯人。
　　很快，门再次被推开。
　　方中旭踱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刚刚那名女警，韩晋注意到前者手中拿着一台平板电脑，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和屏幕上来回打量，眉头紧紧的皱到一起。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方中旭小声的喃喃自语，一边用某种猎奇的目光看着韩晋，让后者有些毛骨悚然，也有些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难不成另一个“凶手”还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不成？
　　“方……队长，是吧？”
　　韩晋忍不住开口了，“能不能给我看看…”
　　方中旭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他点点头，女警接过平板，将屏幕正对在韩晋眼前。
　　不知为何，在韩晋看到屏幕里那个消瘦的人影的一刹那，心脏猛的抽搐了一下，有种怪异的感觉没来由的爬上心头。
　　屏幕里只有一个消瘦的身影坐在特质的椅子上，看背景应该也是跟他一样被关在审讯室里。
　　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头发也乱糟糟的，身穿一件破旧的褐色卫衣，胸前部分有一片颜色较深的斑斑点点，像是血液干涸后的颜色。
　　“把头抬起来！”
　　平板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于是，在韩晋的注视下，屏幕里的人缓缓的抬起头，直到视线对上屏幕这头的韩晋…
　　…
　　空洞的眼神，嘴唇紧闭，消瘦的面庞看起来显得营养不良，肤色略黑，如果收拾一下，会是个很清秀的小伙子。
　　但韩晋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一般，手脚也变得无比冰凉。
　　因为那屏幕里的人，除了肤色之外，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嘴角处的一颗痣，都如出一辙！
　　哪怕是双胞胎都不可能这么像！更别说还有指纹，DNA等，这都是一个人身上独一无二的信息，不可能存在重复的可能！
　　除非他是克隆人。
　　在韩晋感到惊悚不已的同时，屏幕里的“韩晋”也在打量着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片麻木，仿佛生来就是如此，只是那双空洞的眸子，在看到韩晋的那一刻，慢慢的，有了点色彩。
　　那股莫名的怪异冲动更强烈了，心跳已经加快到一个临界点，韩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神经崩成了一条线。
　　“你是谁？”
　　对面的“韩晋”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紧闭着的嘴角，慢慢展开，缓缓向上，拉出一个弧度。
　　屏幕里的“韩晋“做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咔咔……
　　下一秒
　　韩晋只看见屏幕一花，然后传来一阵夹杂着人声和某种东西碎裂的嘈杂声，之后平板上显示对方已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