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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石猴称王以来,每日领着一群猿猴,猕猴,马猴等,安排好各自的职责。每天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君臣之间相处融洽,不入飞鸟之从,不从走兽之类,独自为王,不胜欢乐。是以:
春采百花为饮食,夏寻诸果作生涯。
秋收芋栗延时节,冬觅黄精度岁华。
如是这般,每日享乐天真,自猴王出世起,三百年过去了。早在一年前,孙原就提前下山,每日与众猴耍子,却是不能确定猴王什么时候会出海拜师学艺。
这日,猴王正与众猴饮酒作乐,喜宴间,一只老猴忽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没几下,竟去见了阎王老子,众猴习以为常,抬去老猴尸体,继续饮酒。
那猴王见了这般场景,忽然忧恼,竟掉下几滴眼泪。
见状,众猴慌忙上去安慰,问道:“大王为何事烦恼?”猴王道:“我虽在欢喜之时,每日好不快活,却有一点远虑,故此烦恼。”
众猴笑道:“大王好不知足!我等日日欢会,饮酒作乐,游山玩水,快活似神仙。在仙山福地,古洞神州,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自由自在,乃是无量之福,为何远虑而忧也?”
猴王道:“今日虽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将来年老血衰,暗中又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如那老猴一般,可不枉生世界中,不得久住天人之内?”众猴闻此言,一个个掩面悲泣,俱以为无常为虑。
孙原冷眼旁观,那老猴前一刻还好好地,与众猴饮酒作乐,后一刻就忽然发病,倒地而死,偏偏还是在猴王的眼前,要说不是诸天大能布局他却是不信,接下来就看谁去鼓动猴王出海学艺了。
只见众猴当中,忽跳出一个通臂猿猴,厉声高叫道:“大王若是这般远虑,真所谓道心开发也,如今五服之内,惟有三等名色,不伏阎王老子所管。”
见到通臂猿猴,孙原面色一变,好大的手笔,竟然寻到一只混世四猴做说客。这只通臂猿猴之前自己从未见过,今日却跳出来,说出这等惊人之语,,还真是欺负众猴没出过花果山。
猴王道:“你且说是哪三等人。”
猿猴道:“乃是仙与佛与神圣三者,躲过轮回,不死不灭,与天地山喜欢齐寿。”
不待猴王开口,孙原问道:“不出花果山,你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三等名色?”
没料到孙原突然发问,通臂猿猴面色一变,支支吾吾道:“乃是……乃是……乃是梦中一位白胡子、白头发的老爷爷教我的。”
“那你且说仙、佛、神圣这三等名色有什么分别?”孙原又问。
猿猴傻眼了,他本是外界一位大能安排的棋子,又如何能向这山间的野猴子说出真相。
众猴也被孙原勾起了兴趣,齐声鼓噪:“快说!快说!”有急躁的甚至冲着那猿猴瞪眼睛。
猿猴无奈,只能道:“仙,高高在上,修持玄门心法,太上忘情;佛,普度众生,誓要这苍生脱离苦海;神圣,高贵不可侵犯,维持天地秩序,降妖佛魔。”
猴王道:“此三者居于何所?”
猿猴道:“他只在阎浮世界之中,古洞仙山之内。”
猴王闻之,满心欢喜,道:“我明日就辞汝等下山,云游海角,远涉天涯,务必访此三者,学一个不老长生,常躲过阎君之难。”
众猴鼓掌称扬,都道:“善哉!善哉!我等明日越岭登山,广寻些果品,大设宴席送大王也。”
猿猴见猴王已被鼓动,正想混在猴群中离去,却被孙原呵止:“通臂休走,我问你,你既晓得这么多,何不为大王指条去处,免得大王多走弯路?”
猿猴心道:“苦也,这二大王好生难缠,我且诓他一下。”
那猿猴道:“自古以来,寻仙问道,看的都是你的诚心,若走捷径,怕是空守仙山而不得入。”
孙原道:“也罢,就不为难你了,只是我等久居山野之中,不晓得人间的规矩,通臂你懂得这么多,不如与大王同去,说不定两个都做了神仙哩。”
通臂道:“二大王莫怪,我虽懂得这么多,然而,年岁已高,所谓狐死首丘,我只想老死在花果山。”
孙原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就让我陪大王走上这一遭。”
旁边的猴王听闻此言,大喜道:“真的?孙原。”
孙原点点头。
旁边的通臂却是呆了,按照计划,本应该是猴王独自出海,若让那孙原同行,却是多了许多变数。“罢了”,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可以决定的,禀报给上面,让他们头疼吧。
当即混在群猴中祝愿二位大王出海寻仙问道马到成功。
次日,众猴去采摘仙桃,摘异果,刨山药弄黄精,芝兰香蕙,瑶花奇草,般般件件,整整齐齐,摆开那石桌石凳,排列那仙酒仙肴。但见那:
金珠弹丸,红绽黄肥。金丸珠弹腊樱桃,色真甘美;红绽黄肥熟梅子,味果酸香。鲜龙眼,肉甜皮薄;火荔枝,核小囊红。林擒碧实连枝献,枇杷香苞带叶擎。兔头梨子鸡心枣,消渴除烦更解酩。香桃烂杏,美甘甘似玉液琼浆;脆李杨梅,酸萌萌如脂酸膏酪。红囊黑子熟西瓜,四瓣黄皮大柿子。石榴裂破,丹砂粒现火晶珠;芋栗剖开,坚硬肉团金玛瑙。胡桃银杏可传茶,椰子葡萄能做酒。榛松韭菜装满盘,橘蔗柑橙盈案摆。熟煨山药,烂煮黄精,捣碎茯苓并薏仁,石锅微火漫炊羹。人间总有珍馐味,怎比山猴乐更宁?
群猴尊猴王与孙原上座,各依长幼尊卑坐在下边,一个个轮流上前,奉酒,奉花,奉果,痛饮了一日。
夜晚,待众猴睡去,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离开,孙原睁开双眼,微微一笑,却是尾随其后。
那道身影十分警惕,穿山越林,跋溪涉涧,七拐八拐,却是闪进了一座山洞。
孙原见他进了山洞,施了个法术,化作一道怪风进了山洞,偷偷趴在洞壁上窥视。
那身影正是通臂猿猴,只见他双膝跪地,双手划了几个符咒,渐渐地,一道光影出现了。
通臂对那道光影道:“尊上,我已经哄骗那石猴出海学艺,只是……”
听闻此言,那尊上大为满意,点点头,开口道:“不错,你做的很好。只是什么?”
“只是这花果山有个二大王,他也要和那石猴出海学艺。”
那尊上笑道:“我当多大的事情,小小的一只猴子,能翻起什么浪花,路上自有那西方教的人处理掉他。”
那通臂闻言,道:“尊上所说,必定不假。”
尊上点点头,又道:“你既然完成任务,何时离开此地?”
通臂道:“全凭尊上指示。”
“罢了,我便带你走吧。”说罢,那尊上衣袖一挥,一道金光闪过,那通臂不见了踪迹,随后,那尊上也消失不见。
孙原自暗处走出,脸色很难看,那尊上的话很明显,西方教只想让猴王去安安稳稳地去学艺,自己这种不确定因素必须排除,看来此去路上风险不小。
良久,孙原轻舒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可是赤尻马猴,趋利避害,逃生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随后,默默地回到水帘洞,闭目养神,等待明日的出海。
次日,美猴王早早地起来,叫醒身边“沉睡”的孙原,又将众猴一一唤起,教:“小的们,替我寻些松枝,椰子,编作筏子,取个竹竿作篙,收拾些果品之类,我和二大王将去也。”
众猴闻言,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去办,没过多久,就弄出了一条椰子作底,松枝填塞,藤蔓捆扎的筏子,又取了一根三丈长的青竹,去掉枝枝丫丫,却是做了竹篙。那些年老的,年幼的没有力气的只能漫山遍野摘上些果子,装好,给孙原他们送去。还有些猴子取几个掏光果肉的椰子,给里面灌上清水,唯恐孙原他们路上口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众猴这一番忙碌,却是勾起了孙原的离愁,几百年来与众猴相处的一幕幕在脑中浮现,越想越多,没一会儿,眼角就湿了。
猴王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本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孤苦伶仃。要不是与猴群在一起,怕不是早就做了野兽的粪便。几百年来,每日与众猴游山玩水,饮酒作乐,玩累了就睡在水帘洞,风雨不惧,更得众猴拜为美猴王,有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猴子猴孙驱使,快活似神仙。如今却要离众猴而去,以他的性子,想哭却又不好意思。
几只老侯颤颤巍巍地来到岸边,冲着猴王与孙原奉上二杯酒,道:“大王此去经年,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也没别的东西,请两位大王满饮此杯。”孙原与猴王扶起几只老侯,道:“带我二人学成归来,教孩儿们长生不死,与我等共享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