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阳

　　林乐来到赵诗倩的坟前祭拜，当初被他破坏的坟地早已重新修葺一番，石碑立于前，封丘呈于后，左右成抱拥天地，子孙福禄世泽长。
　　坟地四周绿树环绕，坟前却不见半点花草，只因他经常过来打扫祭拜，故而四周并没有杂草丛生的迹象。
　　坟墓被挖，尸体被盗，这件事情当时在镇上引起极大的反响，一时间流言四起，搞得人心惶惶。镇政府还为此事成立了搜查队，对全镇进行调查搜索，不过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林乐像往常一样打扫坟前的水泥地，清除四周杂草杂物，坟墓旁边有一块巨石，林乐从巨石地下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袋里有香。
　　林乐点上五根祭拜，三根献亡者，两根献地神，坟墓里面没有尸体，有的只是一套完整的衣服。
　　他曾试图找寻她的灵魂，却无功而返，估计是投胎去了吧。
　　祭拜完，林乐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下山去了。回到青梅镇上，走过满堂村里的那条石桥，在桥的对面有一个村庙，村庙很小，不过四平米大，里面供奉着一位山神，据说是从一个叫牛头山的地方请来的。林乐有时候路过这里要呆上一会，与里面的的那位神灵聊上几句，不过话说鬼怪怕神，僵尸也不例外，林乐不怕只因为他身份特殊。
　　今有榕树在，神明当自来！榕树在当地被称为“神树”，粗大的枝干如同定海神针，浓荫蔽日的枝叶庇护一方。
　　林乐在“神树”后面见到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一颗朱砂点命宫，几许沟壑画面容，降世只为人心愿，叩拜祈福当自知。老者身上披着龙凤袍，那是村里的人们为他做的，庙里的神像上穿的就是这一件。
　　“牛老！”林乐走到老者身后轻声说道。“林小子，你有好些日子没来看望老朽了。”牛老开口说道，先前背对着他的身子缓缓地转过来。
　　“小子最近有些忙碌，倒是忘记来跟您老请安，不足之处还请见谅。”见牛老行动不便，林乐赶紧上前搀扶。
　　“你小子现在可是大忙人，不过最近有些东西确实太不安分，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牛老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精光。
　　“妈妈，那位大哥哥在干嘛啊？”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林乐的后方传来，林乐回头一看，小女孩正扯着旁边母亲的衣角，用手指指着他。母亲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向他，目光与他相对，稍微楞了一下，随即对他歉意地笑了笑。林乐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眼前的女人身材娇小，清秀的圆脸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林乐认识她，林语霖老师的爱人。“妈，那个大哥哥旁边站着一个奇怪的人。”这时从旁边的供桌底下窜出一个小男孩，肉嘟嘟的小脸一脸疑惑地看着林乐。
　　“别乱说话！”母亲有些惊慌地将小男孩拉到身后，小男孩从母亲身后伸出小脑袋，小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林乐对他报以微笑，然后走上前去对小男孩的母亲说道：“蔡老师，您来烧香？”
　　“是啊，你是？”蔡老师疑惑地问道。“我叫林乐，语霖老师的学生。”林乐说道。蔡老师不认识他很正常，语霖老师在镇上的中学教书，是初中三年级的年级主任，带着三个班，两百来号学生，林乐就是他的学生之一。语霖老师主教他们政治，不仅讲课十分风趣，还写得一手好字，林乐很是向往，听闻语霖老师的书法是学自村里的一位晚清秀才，拜师过程颇具戏剧性，这也让林乐很感兴趣，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上门拜访。
　　“原来是语霖的学生，怎么不见你来家里坐坐，语霖可是经常念叨着你们！”听说是自家老公的学生，蔡老师热情地招呼道，身后两个小尾巴更是瞪着大大的眼睛。见蔡老师这么说，林乐有些忏愧地说道：“感谢老师的挂念，过几天我会上门拜访。”
　　“那我回头跟语霖说下。”蔡老师笑着说道。林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心里的话到了喉咙里却卡住了，不过仔细想了一想，村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虽说有些人畏惧甚至讨厌他，但语霖老师不会。再说了，他是以学生的身份去拜访恩师的，不存在不好的影响。
　　“怎么了？”见林乐像是有话要说，蔡老师问道。
　　“没有，对了老师，您身后是？”林乐问道，说完之后他的目光落在蔡老师身后的小男孩，刚才的话他跟牛老都听见了，牛老消失了，只留下“麻烦了！”这一句话和一股浓郁的香火味。林乐明白牛老的意思，蔡老师的孩子能看见牛老，证明已经开了眼，通了阴阳，这可是坏事，古人常说：阴阳通，妖邪至，阴阳眼的说法在世间广为流传。一般来说，孩童时期是最容易产生阴阳眼的阶段，特别是在一岁到五岁之间。初生的婴儿是构建两界的桥梁，肉身为阳，魂魄为阴，阴阳相融则行走于天地之间，倘若魂魄强于肉身，或是肉身强于魂魄，则打破天地桎梏，前者入阴间，后者成神仙，魂魄强于肉身的征兆便是阴阳眼。阴阳现，鬼神垂涎，持有阴阳眼者对妖魔鬼怪来说是大补，对满天神佛来说则是媒介，没错，一种降世的媒介。
　　“这是我们的孩子。”蔡老师说着把身后的两个小人儿拉到前面来，一人牵着她的一只手，然后介绍道：“右边是妹妹，叫张萱，左边是哥哥，叫张淳，这是爸爸的学生，叫哥哥！”
　　“哥哥！”妹妹张萱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羞涩，而哥哥张淳有些畏惧地看着他，猛地挣开了母亲的手，躲进了那盖着红布的桌子底下。“这孩子！”蔡老师责怪地说道。
　　林乐摆摆手说道：“没事老师，小孩子怕生很正常。”这话说完，他便蹲了下来，见妹妹胆怯地看着他，忍不住拿右手食指在她那婴儿肥的小脸蛋上蹭了一下。
　　“哥哥你是坏人吗？”张萱小妹妹疑惑地问道，原本母亲手上的一只小手变成了两只，一只在手心里一只在手背上。
　　“哥哥不是坏人，你为什么这么问呢？”林乐微笑着说道，还摸了摸她的头。“因为哥哥老是说有坏人来找他，他很讨厌他们。”
　　“别听你哥乱说，上一次做噩梦之后就老爱说些胡话。”蔡老师训道。
　　“哥哥不会骗我的，今天早上他还跟我说他看到家门前有一片红光呢！”妹妹撅着小嘴抗议道。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蔡老师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微变，语气顿时严肃了起来。见母亲凶她，妹妹觉得有些委屈，她瘪了瘪嘴，赌气地挣开了母亲的手，也躲到了桌子底下去，蔡老师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林乐见蔡老师要发火，赶紧说道：“童言无忌，老师就不要怪他们了，而且弟弟妹妹说的话也未必不可信，事出有因，我想这也是今天您来村庙的原因。”通常家里面出了事情，大都会来求神拜佛，在青梅镇上，满天神佛的存在是历经时间的考验的。
　　听到林乐这么说，蔡老师感到有些意外，然后无奈说道：“唉，这两个孩子都让我给惯坏了。”却对林乐刚才提到的“事出有因”只字不提。也对，在她看来林乐是自己丈夫的学生，但也仅仅只是学生而已，有些事情说多了未必就是好事。
　　蔡老师走到供桌前收拾摆在供桌上的贡品，还叫上了跑到村庙里的两个小家伙，等东西收拾完，把停在村庙旁的自行车推了过来，把东西挂在自行车的握柄上，把小的放在前边那个木制儿童座椅上，大的则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蔡老师骑上了自行车，对林乐说道：“老师先走了，记得有空就过来家里坐坐。”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他来家做客，这让林乐很是感动。
　　他叫住了要离开的蔡老师，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玉佩递了过去，那是一个白玉菩萨，质感细腻，稍泛乳黄色，普通的工艺打造却给人一股心安感。
　　“这东西给弟弟吧。”林乐说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能要！”蔡老师拒绝道。
　　“不碍事的，也就是一般的玉，贵不到哪里去。第一次见面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就先给弟弟吧，下次拜访老师的时候再把妹妹的份补上。”说着把玉佩挂到弟弟的脖子上，张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林乐笑了笑，两个拇指轻轻按在他的眉间之中，一左一右向两端划开，划开的时候拇指下有微弱的光芒浮现。做完这些不过一会功夫，等他将双手拿开的时候发现张淳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不像刚才那般畏惧他了。。
　　“古灵精怪的，以后没事了。”林乐笑道，还用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蔡老师见此也不再拒绝，说了句谢谢之后便骑着自行车离去。
　　“已经解决他的阴阳之症，不过估计那些杂碎还不肯放过他，过几天我会去处理好的。”林乐对着村庙说道。回应他的，是从香案上飘来的几缕烟丝，绕过他的后颈，盘旋在身体几圈之后落入手中，林乐抬手一看，一个淡淡的“烟”字浮现在他的手上。“烟？”林乐疑惑地盯着手里面的字，突然心有所感，他扬起头望向村子里的一个地方，刚才妹妹张萱的说话那一幕浮现在了眼前。“哥哥不会骗我的，今天早上他还跟我说他看到家门前有一片红光呢！”这是她刚才说的话。原因自火中来，村子最近会有大事发生，看来得找阿婆一下，林乐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