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场平凡一场寒

　　人可以平凡到什么地步？
　　赵平凡想不透，自己怎么就沦落到了“平凡制裁者”们的手里。
　　刑场一般的辽阔石台上，六个石柱上分别绑着六个人。这六个人年龄、性别、穿着差异都很大，从他们的身上，似乎完全找不到有什么共同点。
　　但共同点其实是有一个的，他们都很平凡。
　　沓沓--
　　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高大男人，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一步步走向这石柱上绑着的六个人。
　　斯文男人，走到第一个柱子前，上面绑着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李湘兰，女，四十一岁，小学文凭，自从十九岁嫁到王刚材家里，就很少离开村子。她的情感指数都很平均，可以确定为......占用人类宝贵资源的‘平凡’者。”
　　斯文男人打开一个册子，不紧不慢的念出声来，犹如在诵读新闻稿。
　　一把黑色的消音枪，从身穿红色长袍者的手中掏出。
　　噗！
　　子弹轻而易举的击碎了中年妇女的心脏，她的身体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随后手掌无力的垂下。
　　斯文男人继续走到第二个柱子旁，望着柱子上绑着的中年男人，掀开第二页，继续念道：
　　“王刚材，男，四十三岁，无确定工作，自从娶了李湘兰之后，便很少待在村子里......根据杰利博士的资料显示，他唯一高于平均值的情感便是怀念，但可惜，依旧不达标。”
　　噗！
　　同样的一幕，这个中年男人瞪着不甘的双眼，头也垂了下去，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李曜阳，男......”
　　听着耳边的魔鬼一般的审判，第六个柱子上的赵平凡叹了口气，目露悲哀之色。
　　二十一世纪中期，人口大爆炸，人类社会急需新陈代谢，生而为人，不再是判定你是否为人的唯一标准。一种可怕的淘汰机制，也慢慢演变出来。
　　平凡者，应当让出自己的那份资源，给不平凡的人类群体。
　　但是，若判断平凡与否的标准和几十年前一样，在上海老家有两套拆迁房的赵平凡也不会被绑在这里。
　　这个时代，人类的精神意志，被上升到了一个极端的高度，判断平凡的标准，也成了人的精神和情感。
　　人生而高贵，是因为人类有更独特和炽热的感情，人类的感情极为复杂，这也造就了人类世界的种种行为，衍生了思念、守护、热爱、痴迷等种种区别于动物的东西。
　　因此，一个活的对所有事物都麻木的人，是最不配享有社会资源的。
　　但你只要在某一种正面甚至中性的情感上，极为丰富和活跃，就可以判断为“不平凡者”，便可以活下来。
　　“赵平凡，男，十九岁......”
　　一个声音将赵平凡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惊恐的发现，时间流逝的居然那么快，那两个刽子手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赵平凡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的朝前面看去，只觉得寒毛竖立，差点瘫倒在地。
　　五个人，五具尸体。
　　那五个绑在柱子上的人，已经全部没了声息。
　　那个斯文男人对他的宣判还在继续，声音如同催命恶咒。
　　“......于一年前高考失利辍学，后靠各种不正当生意为生，未婚，无恋爱经历，无出彩履历，无特别热爱的兴趣爱好，无特长技能，无交情很好的朋友，无......”
　　被绑在柱子上的赵平凡越听越绝望，感觉自己的性命今天必定交代在这里了。
　　“但是......”
　　那个斯文男人突然皱了皱眉，话锋一转，扭头向旁边的那个红色长袍男人说道：
　　“但是资料显示，这个人有很强的适应能力，曾在老年女子学院担任后勤人员，且在此期间获得的风评不错。而且，此人曾在高中时，创造了四百七十二天的被欺凌记录，却还能面不改色的在四百七十三天继续上学......”
　　“......根据博士的资料估值，他已经满足了‘执着’个性的合格指数标准。”
　　听到这个斯文男人的话，赵平凡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的他，不禁陷入了狂喜之中。
　　“我、我不用死了？”
　　斯文男人推了推眼镜，自言自语道：
　　“嗯......好像是如此，谁把他抓来的，真伤脑筋啊。”
　　斯文男人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朝身后摆摆手说道：
　　“放了他吧。”
　　赵平凡送了一口气，若说世界上最美好的四个字是什么，便莫过于虚惊一场了。
　　噗！
　　突然，赵平凡的耳边又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响，同时他的心脏感到一阵转瞬即逝的刺痛。
　　赵平凡惊愕的望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胸膛，眼中满是不甘，浑身的生机却慢慢逝去。最终，他的身体彻底的冰凉了下来。
　　斯文男人也很是惊讶的望着开枪的红色长袍男人，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杀他？”
　　“因为他的名字......”
　　......
　　“爸爸，爸爸。”
　　赵平凡的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如同录音机一般，重复播放，余音不绝。
　　他心底微烦，谁家的孩子，乱叫爸爸！
　　呼——
　　似有微风吹过脸上，赵平凡的鼻子痒痒的，他慢慢睁开眼睛。
　　他眼前的视野慢慢清晰，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赵平凡心头一惊，顿时困意全无，清醒了大半。
　　那居然真的是一个小孩，看上去估计只有五六岁大。但他的打扮却不同寻常，让赵平凡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个小孩子穿着一身金色的龙袍，几条金龙栩栩如生的纹在他的身上，竟然也有几分高贵和威严，看上去就像一个小皇帝。
　　此刻，这个小皇帝趴在赵平凡的身上，翘着小脚丫，笑吟吟的看着赵平凡。
　　赵平凡在短暂的思维混乱之后，刚刚的记忆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他记忆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胸膛。
　　“我没死？”
　　赵平凡震惊无比，摸着自己的胸膛喃喃自语。
　　“何止啊，你死的透透的了。”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只见那小皇帝撇撇嘴，很是悲哀的看着赵平凡，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不仅死了，还把我也害死了。”
　　赵平凡目光迷离的看着这个小孩，疑惑不解的问道：“你是......”
　　“我是你儿子，本来还有三十多年你就娶媳妇了，我就生了，结果你今天死了，把我的命也搭上了......”
　　我儿子？
　　赵平凡听的一头雾水，感觉又气又好笑，他揉了揉这小屁孩的头发，嘿嘿笑道：
　　“那既然如此，岂不是死一个未婚者，就会有你这样的小鬼头冒出来？”
　　龙袍小孩摆了摆手，颇为不屑的说道：
　　“其他的小鬼，死了也就死了，但我不一样。”
　　“不一样？”
　　赵平凡搓了搓下巴，打量着这个小孩，“你是头上长犄角，还是背后有尾巴？”
　　男孩哼哼了一声，有些傲然的说道：
　　“因为我是......位面之子。”
　　“位面之子？”
　　男孩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的说道：
　　“对，位面之子，只不过不是地球这个位面，而是另一个修真位面。我本来该在十八岁的时候穿越过去，现在因为你的无能，把我害死了，我就没办法穿越到那个位面了。”
　　“也因此改变了那个位面的历史进程，你知道因为你的平凡，害的那个位面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失去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人生吗？”
　　赵平凡呆呆的站在那里，男孩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让他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那、那你现在来找我，是要干什么？”
　　男孩惬意的闭上眼睛，不紧不慢的说道：
　　“本着谁造成、谁负责的原则，你得把我的人生弥补过来，还得把那个位面的历史进程也扳正回来，因此，你要替我穿越，去那个位面，把那里恢复正常。”
　　我？
　　穿越？
　　赵平凡瞪大了眼睛，感到极为不可思议，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
　　“没错，你的确是在做梦。”
　　不料，那个男孩仿佛能读到赵平凡的内心想法一般，他抬了抬眼皮，朝赵平凡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爸，其实你现在已经死了。我把你的灵魂意识放在了某个人的梦境中，才没让你魂飞魄散。你还有四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一旦这个人醒来，梦境破碎，你就真的彻底死了。”
　　赵平凡眉头紧锁，目露挣扎之色。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罢了，命都没了，我还有选择的权力吗。”
　　“老爸，别哭丧着脸嘛，感觉好像是什么苦差事似的，位面之子哎，多少网文读者趋之若鹜的身份。更何况，你只要能把我的任务完成，我就可以让你重生，让你重新回到地球。”
　　听到这里，赵平凡突然瞪大了眼睛，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男孩。
　　“说错了，说错了。”
　　男孩嘿嘿一笑，“当然不是现在的地球，而是二十一世纪初的地球，那个机会遍地走、一切都还未建立的最好时代。”
　　“好，这活儿我接了！”
　　赵平凡咬了咬牙，突然颇有气势的大喝道。
　　“好嘞，爹。”
　　嗡--
　　随着男孩最后一个字的落下，一道光柱打在赵平凡和男孩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慢慢化作微小的颗粒，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