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妈妈的话我最听

　　“嘘，小点声。
　　别被他们发现喽。”
　　老头的话像是个导火索，话音刚落，灵棚那头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完蛋喽，”
　　用力一拍大腿，老头露出懊恼的神色，像是在玩藏猫猫游戏的时候第一个被揪出来的小朋友。
　　咯噔，陈泽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难道，有危险？
　　然而下一秒，老头的话让两人同时嘴角一抽。
　　“可惜了，老头子好不容易给自己办的丧事，上个厕所的功夫给搞砸了。”
　　老头背着手，开始朝着前院走去，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给自己办的丧事！
　　老头脑子秀逗了不要紧，连那些村民也傻了？愿意配合老头自娱自乐不成。
　　“我不管你是死是活，这笔业务到此结束，你得给我结账。”
　　胖子也是胆大的主，还想着要尾款。
　　等俩人追过去的时候，老头正坐在一桌没来得及收拾的流水席上，拿着筷子一点一点的夹剩菜吃。
　　“胖子，你看！”
　　陈泽一指灵棚的位置，之前那里有不少村民，有围着看热闹的，也有死者的亲戚来吊唁的。
　　此时此刻，那些村民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惟妙惟俏的纸人。
　　“咋样？老头子的手艺，不赖吧？”
　　老头“嘘溜”一口，抿了小半杯白酒，得意洋洋指着那些纸人开始介绍。
　　“红衣服的那个纸人，是我女儿，她旁边躺在地上的是我老伴，也就是刚才发现尸体不见了哭晕的那个。
　　还有隔壁的张寡妇，村头的老光棍……”
　　一个个人名从老头口中念叨出来，那些纸人仿佛活了过来，挨个对着俩人点头，颇有领导下来视察的意味。
　　“老头，少在胖爷面前装神弄鬼，老老实实的把尾款给我结了，我们哥俩立刻走人，不耽误你继续出殡，不然的话，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纸人。”
　　胖子恶狠狠的冲着老头比划着，从陈泽手里拿过打火机，作势要丢出去，然而他背在身后的左手却一直在哆嗦。
　　所谓不知者无畏，陈泽虽然和其他新人不一样，但在见识这方面还是和其他新人差不了多少，这就导致他到现在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胖子怂了！
　　胖子的威胁并没起到作用，老头夹了块姜嚼了嚼，对着陈泽指了指他面前的凳子。
　　“别过去，这老头有问题。”
　　从始至终被当做空气晾在一旁，胖子有点气急败坏，但是陈泽没听他的，大大方方坐了下来，又扔给老头一根烟。
　　老头笑呵呵的接过来夹在耳朵上，这才开口。
　　“后生，我看你挺上道的，想不想学这扎纸术？”
　　老头的话让陈泽有点意外，这是要收徒？
　　像小说里头一样，苦逼屌丝路边给乞丐施舍了一个肉包子，乞丐吃完包子后站起来告诉屌丝他是武林高手，然后要收屌丝为徒带他走向人生巅峰。
　　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说实话，陈泽不相信。
　　给了他一根烟而已，胖子不还给他送纸了？烟不抽能行，不用纸怎么擦屁股？
　　老头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点突兀，没有多大的信服力，他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又指了指那批纸人，准备开启讲故事模式。
　　“后生，你想不想知道我为啥要给自己办丧事？”
　　“不想。”
　　回答很干脆，陈泽不想听他一个老头在这说些家长里短，他想回家了。
　　想回家和妹妹的黑白照片聊聊天，详细给妹妹讲讲自己的手术刀是如何帮那个人渣停止心跳的。
　　“额……”老头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憋在了嗓子眼，但老头也是个人精，咳嗽了两声缓解尴尬，继续说该说的话。
　　“我们这村里，以前全都是纸扎匠。
　　像这种扎纸术几乎每家都会，可惜到现在村里就剩了我一个人，老头子的老伴和女儿死的早，就怕死了之后没人送终，所以老头子我才弄了点纸人出来，想着提前排练一下。
　　不然等老头子真的咽气了之后可就没人帮我准备后事了，你说是不是？
　　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奇才，扎纸术在你身上一定可以发扬光大，也不算埋没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
　　再不济，你平时寂寞了，也能扎个纸人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一个玩腻了就换个样子，三百六十天不带重样的，而且自己扎的纸人用着也放心，花样还多。”
　　说到这，老头嘴边带着猥琐的笑容看了看陈泽，他料定，陈泽一定会心动。
　　也确实，陈泽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往前凑了凑，问道：
　　“这扎纸术，你们村里的人以前都会？”
　　“是哩是哩，刚会认字的小孩子都扎出来头毛驴骑着到处跑。”
　　在老头美滋滋的回应下，陈泽起身，眼神之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烂大街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学？”
　　不屑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转身，陈泽还真看不上老头说的扎纸术。
　　上赶着要教给别人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是好东西，纸人这种东西陈泽也觉得晦气，所以不学。
　　其实从老头说出要收徒的时候，胖子的态度就变了，他早就看出了老头纸扎匠的身份，还以为踢到了铁板。
　　这个世界上普通人很多，除去剧组里的人以外，也有很多奇人异士。
　　开始的时候还琢磨着有宝贝的话大家一起分，不过看这样子，只能便宜了陈泽。
　　直到胖子发现陈泽对扎纸术表现的不屑一顾时，他开心极了。
　　“老头…不，师父，我学，您教我吧，我也一样能把老祖宗的东西发扬光大！”
　　秉承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胖子贴了上去，最主要的是他对老头说的那个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很感兴趣。
　　胖子想好了，等自己学会了扎纸术后就把所有一线女明星照片全下载了，就按照上面扎。
　　“你真的不想学？”
　　老头再次忽略了胖子，他还是觉得陈泽比较适合当自己的徒弟。
　　“不学。”
　　第二次，同样淡淡的语气拒绝了老头，像是双方讨价还价的东西是件破衣服一样不值钱。
　　老头咬了咬本就不多的牙，豁出去老脸下定了决心，用力一把掀翻了桌子。
　　“哐当。”
　　陈泽的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慢慢转身，他发现老头竟然给自己跪了下来。
　　“只要你肯学，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老头低声下气开始求陈泽，看的胖子都觉得陈泽不识抬举。
　　人家老头明显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好苗子在自己面前错过，所以愿意拉下老脸，其目的只是为了将这扎纸术传下来，这种手艺人实在是值得受人尊敬！
　　慢慢后退了两步，蹲下，陈泽和老头的眼神对齐。
　　“小时候妈妈总告诉我，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果有，说明背后有陷阱。
　　你别想骗我，我最听妈妈话了。”
　　老头死死的盯着陈泽，狰狞的表情充斥着他的不甘。
　　“你是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