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底比斯陷落

　　列车逐渐驶近，靠近站台一侧的钢板依次移开，一支支枪管伸出窗口。
　　它们来自不同型号的枪械，共同点是都使用手工子弹，这种威力不足稳定性极差的弹药已经是他们保护列车的唯一手段。
　　“关灯！”指挥官那超过两米的身形出现在驾驶室里，一把把司机按进座位。车头的灯光熄灭，显示屏传回的影像一片昏暗。
　　“底比斯也陷落了吗？”
　　驾驶室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底比斯站是附近最为富饶、防御最完善的补给站，北方的马其顿站比起它则逊色很多。如果再得不到补给，他们今后就得考虑深入城市了。
　　列车如一头巨兽沉稳前行，雨幕将一切笼罩。从黑暗的底比斯站传来的枪声并非幸存者最后的挣扎，更像是一名猎人在追赶奔逃的猎物：沉闷、嘶哑，如一个叼着烟卷的40岁老男人。
　　指挥官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开枪的人，或许只是在练手。
　　如果他的感觉是正确的，那意味着开枪的人是个十足的神经病。
　　指挥官掏出一把大手枪，对准茫茫黑夜扣动扳机，信号弹落入漆黑的底比斯站，刹那间照亮的是无数蠕动的黑影！
　　狼群！
　　近几年来，野生动物的变异愈发迅速，再贫瘠的环境也能成为它们繁衍的天堂。
　　“这么多狼，那个人怎么也死透了吧。”两人再次不约而同地想着。
　　指挥官再次射出一发信号弹，这一次橘红光芒照亮的是狼群深处的身影。
　　虽然在这种距离上分不清男女，但那个穿着深绿色大衣的身影怎么看也不会超过1米7，与指挥官想象中一个壮汉独战群狼的宏伟形象完全对不上号。
　　眼看第二发信号弹飞来，那人抬手就是一枪，居然将信号弹凌空射爆。
　　“妈的，什么意思？！”看到那把反器材武器像普通步枪一样在那人手中如臂驱使，指挥官眼皮一跳。
　　难道是和他一样的改造人？
　　“救不救？”驾驶室里的两人对视一眼，司机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不救我就加速了，现在开始加速说不定还能冲过去。”
　　“加速！”指挥官往窗框上重重一拍，“但是，在经过补给站时把灯打开。妈的，老子可不是开慈善机构的！”
　　司机缓慢但坚定地把推杆拉到了最高，一根根辅轴将内燃机的动力传递到列车每处，整辆列车一阵颤抖，加速向补给站冲去。
　　一只银灰色的眼睛穿过重重雨幕看向高速驶来的列车，昏暗中，他的瞳孔放大程度堪比猫科动物，手中的枪根本无需瞄准，每一颗子弹都能精准命中，就好像他的身体也能看到敌人。
　　是的，他，这个夜雨车站独战群狼的人还是个少年，或者说，他的外表还是个少年。
　　列车越来越近，车身上喷涂着“变种人禁止入内”的字样。少年瞳孔收缩，他看到车门前伸出了一小节楼梯，门口的应急灯闪动着红光，他相信只要登上那节楼梯，他们就会为他开门。
　　在脑海里浮现出的“友好”、“拯救”等一系列字眼后，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目标更新：1、进入人类聚集地。2、觅食。3、进化。”不光是声音，他的视线左上角也出现了相应的字样，就好像他的眼睛是一块电子显示屏。
　　这个少年，只有右眼。
　　“否决。”回应的声音同样冰冷。清脆的弹夹更换声，巴雷特再度上满弹药，接下来几枪都射在同一个方向。
　　几声惨嚎后，狼群被撕开了一个缺口，深绿色的身影抱着枪弓身冲刺，随后纵身长跳，落到站台旁的岗亭屋顶，余热未消的枪口对准了聚集在铁轨上的变异野狼，高动能的狙击子弹将一头变异野狼整个掀出了轨道，其余变异野狼受到挑衅，离开轨道向岗亭跑去。
　　列车里，司机耸了下肩，“谢了。”
　　屋顶上的人垂下了枪口，发红的枪管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射出了超过三十发子弹，围攻的变异野狼却还在以百为单位的数量上。
　　屋顶的高度并不足以阻止变异野狼，一头变异野狼轻而易举的跃过了房檐。深绿色大衣下蹽出的一条腿精准地踢中了变异野狼柔软的咽喉。
　　变异野狼摔回地面，挣扎着想呼吸，它的喉骨已完全粉碎，疼痛驱使四肢在地上划出一个又一个弧度。最终，它发出一声不甘的呜咽，附近的同类群拥而上，迅速将它撕成碎片。
　　“缺乏知性的高效能生物，符合参考标准，考虑录入进化方案。”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起，银灰色眼睛的视线从残骸上移开，“否决。”
　　高速行驶的列车转瞬即至，窗口里传来指挥官的大喊，“闭上眼睛！”
　　高功率的强光灯将底比斯站照得如同白昼，站台上的夜行生物短暂的失去了视觉，慌乱的嚎叫此起彼伏，车厢里的人们紧张地屏住呼吸：这样排山倒海的气场，不知道有多少只变异野狼参与了围攻。
　　深绿色的身影背着巴雷特跃下屋顶，跃出的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时却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显然刚才直面强光也让他受了不小的影响。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一手拉住大衣兜帽向列车方向一路狂奔，爆发出的速度几乎达到了每小时40公里，犹如一颗彗星，即将迎面撞上“狂鲸号”列车！
　　目睹这一切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指挥官，得出了共同的结论：改造人都是变态。
　　100米、50米、20米……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他将永远被落下。
　　距离车门的距离不断缩小，脑海中开始自动演算上车后的可能状况，那个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发出提示：
　　“当前外貌：少年。可能受到的影响：轻视、激发人类X欲。可能导致的结果：遭到掠夺、欺诈、支配。建议外貌方案一：30岁的成熟男性，身高1.88，体重……”
　　而他的回答也是一贯的：
　　“否决。”
　　清澈如一泓湖水的眼球弧面上，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快速流过，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数据的流量已经达到了百万兆，奔跑中的躯体开始发生异变，内部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骨骼重组声。
　　距离车门还有5米。
　　身后的嗜血野兽迅速逼近，如果他没能成功搭上列车，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深绿色的身影一个长跳，咬向他后腰的狼吻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这座钢铁堡垒迅速远去。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