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与真相 下

　　吞下红色药丸之后，方雨横也不禁幻想，假如自己选择了蓝色药丸，是否就真的能忘记这一切，在【母体】中平静地度过一生。
　　但他很清楚，答案是否。
　　【主线任务：脱离当前世界】
　　【剩余时间：7小时】
　　【如未能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任务，轮回者将遭到抹杀。】
　　“抹杀”二字触目，仿佛针尖一样带来灵魂深处的刺痛感。
　　对于有的人来说，遗忘就是解脱，只要一无所知，就能安然生活；但在另一些人那里，无论记得与否，谜团与颠沛都是毕生相随的诅咒，他们没有选择，只有命运。
　　有的人平庸浅薄、微不足道，而有的人则出生不凡，注定要成为救世主，或者丧家犬。
　　在司薇琪看来，他们这些人，就是注定要成为救世主的。
　　她看着方雨横将红色药丸咽下之后，立刻指示其他人行动了起来。一台台充满科幻色彩的电脑被摆上桌面，他们打开方雨横看不懂的界面，围绕着方雨横开始进行忙碌的工作。
　　在此期间，司薇琪则兑现了她的承诺，开始讲述属于她的，世界的真相。
　　电闪雷鸣的雨夜里，司薇琪的声音插穿在噪音中，显得有些空渺。
　　“既然你做了选择，那么你就没有回头路了，你就注定走上了对抗【母体】的道路。”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母体】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它在这个房间里，也在窗户外面，你上班时会见到它，看电视时会见到它，甚至你闭上眼睡觉的时候，仍然会见到它……”
　　说到这，司薇琪沉吟了一下。
　　“……它就是这个世界，就是放到你眼前的这个世界，用来阻止你看到真相。”
　　与史密斯模棱两可的解释相比，司薇琪的解释带着明显的主观色彩。在史密斯口中，他把这个世界称之为“另一个现实”。
　　但对于司薇琪来说，这个世界显然只是一个谎言。
　　“那么，真相是什么？”方雨横问到。
　　“真相就是，你只是一个奴隶，方先生，和这个世界中的许多人一样，你们生而为奴。”司薇琪回答到。
　　“你们出生在一个无法闻味、品尝和触碰的监狱中。”
　　“【母体】究竟是什么，很遗憾，我没有办法直接向你描述它，只要你身在这个监狱中一天，你就永远无法目睹它的全貌。”
　　“你们要带我离开这座监狱？”方雨横接着问到。
　　这时，一个抬着笔记本电脑的青年走了过来，他在方雨横后颈上贴了一个金属贴片，贴片接着许多线缆，接到了那一堆古怪的仪器中。
　　司薇琪放下咖啡杯，叹了口气，说道：“确切地说，我们只能给你一把钥匙，能否逃出监狱，还要看你自己。”
　　身后的青年接过了话头：“你刚刚吃下的药丸，实际上是一种程序，它一方面能够干扰你的信号模式，让母体误以为你已经死亡，把你的‘尸体’排放出去。”
　　他接着说：“另一方面，它还是一个追踪程序，能够让我们确定你的位置，在你醒来之后把你接走。”
　　方雨横抬头看向他，他笑着自我介绍到：“我叫托马斯，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方雨横礼貌地点了点头，接着立刻开始思考托马斯说的话。
　　要通过排放尸体的程序离开【母体】，莫名的紧张浮现心头，方雨横想象了一会儿那个场景，有些不寒而栗。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心情，继续问道：“我会在什么地方醒来？现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托马斯和司薇琪对视了一眼，托马斯点了点头。
　　司薇琪这才看向方雨横，轻声感叹：“不得不说，方先生，你的接受能力让我十分惊讶。如果不是【先知（Oracle）】确认了你的身份，我们一定会把你当做【母体】的奸细。”
　　方雨横一惊，这句话里，出现了两个他从未听说过的概念。
　　其一，是【先知】。
　　方雨横将这个名字牢牢刻进脑海里。
　　其二，是奸细。
　　也就是说，人类中有背叛者吗，还是说，特工掌握着混进人类中的办法？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司薇琪没有停顿，她继续讲道：
　　“我们只掌握了残缺不齐的信息，但毋庸置疑的事实是，人类创造出的某个人工智能，由于某种原因，获得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它和它的军队杀死了绝大多数人类，在这之后，它将剩下的人类囚禁起来，困在了这个虚拟的现实世界中。”
　　“但人类的能力远非电脑所能支配的，我们之中，有一部分人自发觉醒了，他们逃出了这个世界。在这之后，这些最初的觉醒者依靠各种手段，陆续救出了更多的人类。”
　　“最终，他们建立起了属于我们人类的地下都市——哉安（Zion）。我们，就是来自哉安的反抗军！”
　　说到最后，司薇琪自豪地握紧了拳头。
　　但方雨横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仍然记得，在史密斯的叙述中，第一代【母体】是一个完美幸福的世界，而正是因此，才导致了第一批觉醒者的出现。
　　对此，司薇琪却只字未提，只是因为不重要而忽略了，还是根本不知道，又或者是……并不打算让我知道？
　　并且，司薇琪的话里依然有一个巨大的疑点，机器为何不将人类赶尽杀绝？
　　它们不仅是奴役，甚至还尽可能为人类提供了理想的环境。除此之外，在人类陷入虚拟幻觉的这几年里，虚拟世界中的人口是在一直增加的。
　　如果这些增加的人口不是【母体】虚构的人偶，难道说，机器甚至还在现实中，也使得人口增加了？
　　“还有问题吗，方先生？”司薇琪脸上隐约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最后一个问题……”，方雨横说道，“机器奴役人类，这一切，已经持续多久了？”
　　司薇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想了想，才回答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从哉安主机运行的时间来看，至少也有五十年以上吧。”
　　听到“至少五十年”，方雨横想起自己资料里的二十四岁，心中的别扭感觉立刻开始狂鸣。
　　不对劲！这些所谓的“真相”，从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这时，司薇琪看了看仪器上的信息，拍了拍方雨横的肩膀，说道：“好了，准备上战场吧，方先生。战争从未结束。”
　　但方雨横却出奇地平静，他抬起头，望着司薇琪的脸，缓缓开口：
　　“抱歉，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刚刚说的先知，他（她）是人类吗？为什么要帮我们？”
　　听到这个问题，司薇琪蹙起眉毛，脸上闪过迟疑，但这一秒的迟疑，已经代替了回答。
　　司薇琪站在人类立场上，对于她来说，假如【先知】是人类，她没有太多迟疑的理由。但正是这一闪而过的迟疑，说明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是和她刚刚所叙述的一切，有所矛盾的。
　　知晓了这一事实之后，方雨横暗中调集精力，使【深度学习】开始运作起来……
　　司薇琪垂下眼帘，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道：“等你醒来以后，你会明白的。”话音刚落，一股冰冷窒息的感觉就从方雨横的心脏处冒出，并不断蔓延。
　　红色药丸的假死效果开始生效了。
　　但，就在此时，随着天赋能力的使用，史密斯叙说的后半段真相悄然浮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