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与真相 上

　　什么是真实，该如何定义它？
　　你的视觉、听觉、嗅觉，还有触觉，说到底，这一切的感官，实际上只存在于大脑中。
　　你看到一个苹果，苹果是红色的。
　　这是因为苹果反射了红光，光线照进了你的视网膜中。
　　接着，视神经受到刺激，产生电流，电流又刺激大脑中的视觉中枢，然后你才看到了苹果。
　　那么，问题是，即使你看到了苹果，苹果就一定存在吗？
　　甚至，哪怕把苹果吃到嘴里……
　　-
　　“……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了。”说完，史密斯戴上了墨镜。
　　方雨横却怔怔地看着史密斯，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阵微弱的触感从脑海传来。
　　【对轮回世界的调查已完成（60%）】
　　【轮回进入第二阶段】
　　【主线任务已更新：脱离当前世界】
　　【任务限定时间：8小时】
　　方雨横松了一口气，思绪却依然混乱。
　　这时，史密斯突然伸手，帮他系上了安全带。
　　他一抬头，看到车窗外有一个飞行物，拖着长长的白色轨迹，向着这辆车飞来。
　　“差不多该说再见了，方先生，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方雨横只听见史密斯的声音传来，然后……
　　轰！
　　巨响、热浪、冲击波，还有翻滚。
　　方雨横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洗衣机里，只看到各种零碎的东西从眼前飞过，有玻璃，还有手臂。
　　汽车翻滚停止以后，车顶朝天，方雨横倒挂在后排座位上。
　　他眼前一片模糊，五脏六腑仿佛垮掉了一样，传来一阵阵松散和牵拉的疼痛，仿佛随时可以被呕出来。
　　有人走了过来，方雨横只见得到一双腿，还有垂到小腿处的风衣摆。
　　来人弯下了腰，是个女人，一头白发。
　　她看了看方雨横，然后朝着手中通讯器喊了些什么。
　　方雨横一开始以为她在演哑剧，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靠！原来是我聋了……
　　接着，方雨横就失去了意识。
　　漫长的昏迷中，史密斯叙说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又开始在方雨横的脑海里回荡。
　　【深度学习（A+）】
　　天赋能力自行启动……
　　-
　　什么是真实，该如何定义它？
　　你看到一个苹果，苹果是红色的。
　　那么，问题是，即使你看到了苹果，苹果就一定存在吗？
　　咔擦！
　　像是有谁咬了口苹果，又像是相机按下了快门。
　　方雨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虚构教室里，面前是一台老式相机，它正缓缓地吐出一张照片。
　　他扯下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苹果，颜色鲜红。
　　“看到，不一定存在，对吗？”
　　声音从相机后响起，第二个方雨横探出脑袋，脸上戴着墨镜，身上穿着黑西装。
　　“不，它存在，就在照片里，只是换了一个形式。”方雨横说到。
　　“哦？你觉得，那是真实的存在吗？”西装方雨横不以为然。
　　“我看到的照片是真实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苹果，苹果不是真实的，对吗？”
　　“我看到了苹果的照片，苹果在我脑海中产生的影像是真实的。”
　　“假如连照片也没有了呢？”西装方雨横打了个响指，方雨横手中一空，照片消失不见。
　　西装方雨横接着文道：“如果我仅仅只是说‘苹果’这个词呢？在你脑海中出现的影像也是真实的吗？苹果依然存在吗？”
　　方雨横不为所动。
　　“当然存在，当然是真实的，我清楚苹果是什么，长什么样，那么，哪怕形式改变，苹果这个概念就依然存在。”
　　“假如世界上的苹果全部消失……”
　　“它也还是存在，因为……”
　　说到这儿，方雨横却突然愣住了，他眼神恍惚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因为我记得苹果，我记得苹果的颜色、味道和触感，因为苹果这个概念……”
　　“真实不虚地存在于我的心灵中。”西装方雨横接上了最后一段话。
　　时间倒转，回到爆炸发生以前，方雨横仿佛也回到了车里。
　　史密斯用他的灰蓝色眼睛看着方雨横，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真实，那就是存乎心间的认知……”
　　以下是史密斯告知方雨横的真相：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真实，那就是存乎个体心间的认知，至少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是如此。
　　在某个时间点之前，质疑真实是毫无必要的，因为到那时，没有一种外力可以修改人类的认知。
　　如果有，那只可能是客观事实本身。
　　这就意味着，假如你看到一个苹果，那么你就只可能确确实实“看”到了苹果，或者，至少是接受到了苹果反射的光线。
　　但有一天，实情不再如此了，一件大事发生了。
　　人类驱使着科技，不断攀越更高的山峰，直到那一天，“科技”获得了自我，人类反过来成为了被支配的对象。
　　那即是，【母体（Matrix）】的诞生。
　　作为控制你们的工具，一种能够修改你们认知的手段，开始了大规模的应用。
　　在那之后，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认知与事实之间的桥梁断裂了……
　　修改认知，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原理其实很简单，略过神经传输生物电流的过程，直接把大脑插入电极，通过程序捕捉思维，输入电流。
　　在掌握了大脑感知与电讯号之间的关系之后，一切就变得轻而易举了。
　　你看见苹果，电极就往你的大脑里输入形状与颜色的信号；你拿起苹果，就输入触感与重量的信号；你吃下苹果，就输入甜味和酸味……
　　说到底，无论是客观存在的苹果也好，还是电流虚构的苹果也好。
　　这个苹果都真实不虚地存在于你们的心灵中！
　　将全世界所有人的大脑，都接入被称作【母体】的模拟程序中，第二个现实就这么诞生了。
　　你可以质疑它的真实性，但我要告诉你的真相就是，现在的你，就身在【母体】之中！
　　……
　　方雨横跪倒在地上，捂住脑袋，痛苦地喘息着。
　　随着一连串记忆被回忆起来，自己对当前所处世界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但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又变得合理了。
　　史密斯超凡的身手、“覆盖”他人的降临方式，以及被电流击穿后的毫发无伤。
　　这都是因为，“史密斯”实际上并非人类，假如他说的是事实，那么，史密斯所谓的特工身份，实际上就是【母体】中的杀毒程序。
　　作为管理系统的程序，特工享有超越普通人的权限，这就是他们超凡身手的来源。
　　与此同时，作为来自系统的程序，特工在这个世界中并不需要实体，他们实际存在于更加靠近世界根源的数据层面中，在执行清除任务时，才借用他人的身体降临。
　　但是，方雨横想到，这仍然解释不通，史密斯作为杀毒程序，为什么不清除自己？
　　除此之外，那个风衣男，【唯一者】又在这个系统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中年乘客，以及他可能的同盟，又是什么人？
　　以及最重要的……
　　回忆起巨响、热浪、冲击波，还有翻滚。
　　到底是谁TM把我的车给炸了啊啊啊？！
　　方雨横在心中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