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白与黑

　　要说这块黑色石头，乍一看像块黑炭碎片，不过只要稍微加以仔细端详就会发现那是完全不同的两样物质。虽然石头表面破损严重，但内里仍散发着黑亮的光泽。
　　卡奥斯凑近一看，不禁眨了眨眼睛，发现石头上破损的痕迹很是奇怪，不像是被砸碎或者切割开的，更像是被某股不均等的力量在同一时间冲击造成的，思索片刻才终于看出点端倪。
　　“这难道是那些爆炸的白晶武器碎片？”
　　“白晶武器？”老者一听，似乎也觉察到什么，又抬起手，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会留下如此奇怪的痕迹。”
　　文森特点了一下头，才说：“白晶武器是我当年创造出来的一种特殊武具，利用的是白晶矿石天然拥有的强大魔力特性。借助这股魔力改造出来的武器，可以将白晶石作为燃料发动强大的魔力攻击，这样即使不具备优秀魔法能力的人也能使用这种武器战斗。”
　　“可我们在山谷里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哦。”卡奥斯补充道。
　　一提到山谷里发生的事情，文森特总免不了面露阴沉表情。很显然，那已经不是自己开发的白晶武器，而是变异了的全新版本。虽然具备了更强的力量，却很容易失控，进而反向吞噬人体，引发魔力大量泄露，从而造成爆炸事故。
　　“这块黑色残片就是我在现场发现的，或许正因为它才使得白晶武器魔力失控。”
　　“对于这块石头，你应该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吧。”席恩低声问道。
　　“是，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是沃特森王国的特产矿石，黑晶石。”
　　“黑晶石？”卡奥斯愈发听不懂他的话中意思。
　　“哼哼，皮斯特帝国和沃特森王国是邻国，皮斯特盛产白晶石，我们沃特森则盛产黑晶石，这简直就是两国恶劣关系的最好象征。”席恩说完，不自觉呵呵笑了出来，哪知道还没笑够就连连咳嗽了好几下。
　　“到底什么意思啊？”卡奥斯最受不了这样话说一半不说一半的人了，赶紧不耐烦地追问起来。
　　“白晶石蕴藏着强大的魔力，黑晶石却正好相反，拥有着断绝魔力的特性，而且如果掌握黑晶石的特性得当，还能通过细微的精准操作达到利用黑晶石控制一切魔力流向的效果。所以，黑晶石可以说是白晶石的绝对克星。”文森特这才解释道。
　　“哼，所以皮斯特一直忌惮着沃特森，就怕我们有一天发动战争，到时候他们绝对会输的很惨。”
　　“哦，我明白了。”卡奥斯这才好像搞清楚了个中厉害关系，便笑得更愉悦起来。
　　“皮斯特盛产白晶石，对于这片大陆而言几乎相当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力来源。相信其他国家都觊觎那些白晶石很久了，可就怕皮斯特帝国使用白晶石作为武器，所以才迟迟不敢发动战争。可如果有一天，沃特森领头向皮斯特宣战，那么拥有断绝魔力特性黑晶石的沃特森绝对会是一呼百应，大家也乐得分享皮斯特的白晶石矿场。”
　　文森特表面点了点头，实质上却从未想过卡奥斯可以在如此短时间内把国家间关系理解得这么深刻，仅靠特殊矿石便已经几乎看透了当前大陆世界的整体格局。
　　“那些都是统治者该去思考的问题，老百姓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已经万幸了，在这个圣战结束后的残破世界里。”
　　席恩简单一句话便让这大得出奇的话题停了下来，转而两眼出神地继续注视着手中黑晶残片，好久后才蹦出一句话。
　　“现在问题是，为什么他们会将明明和白晶石相克的黑晶石封入武器中，这样根本就不合理。”
　　“这世上不一直都有相生相克如此道理的吗，也许制造白晶武器那人就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强化兵器哦。”
　　“的确，我们所看到的白晶武器已经不单止是一把武器，而好像有了自主意识，甚至懂得变化形态。我怀疑，那个人是在利用黑晶石操控魔力流向的特性来支配白晶石内的魔力，从而使得武器获得新的升级方式。”
　　“哼，所以你现在要的就是老头子我帮你找出具备将黑晶石完美封入白晶石之内的加工技艺的人。”
　　“是的，毕竟沃特森是黑晶石的原产地，也只有沃特森的人才拥有打造黑晶石的工艺。而据我所知，沃特森诸多矿石工匠里只有你的技艺是最为出类拔萃的。”
　　“哼，给老头子我戴高帽也没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能以这种方式打造黑晶石的人，沃特森里根本就不存在。”
　　“以这种方式？”
　　“对，就是以最为传统的打造工艺来入手，没人能够做到将黑晶石完好的封入白晶石之内而不产生排斥反应，以至于造成晶石自身崩裂这样匪夷所思的创造。”
　　文森特听完，两眼一闭，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脑中一亮。
　　“如果不是靠传统工艺呢，而是在传统工艺基础上加入了其他的方式，例如特殊的魔法之类……”
　　听他这么一说，席恩呆呆看着他，又看了手中黑色石头一眼，突然笑了，脸上所有皱纹因为他这么一笑反而排开堆积到了两侧，让整张脸如同搓揉成一团的毛巾似的布满了褶子。
　　“你小子真可以，居然想到这样的，的确有可能，不过搜索起来范围有点广，而且不能仅限于沃特森境内。”
　　“刚才不还说只有沃特森才拥有黑晶石打造工艺的吗？”卡奥斯眨了眨眼睛，抢着问道。
　　“本来就是，但圣战之前，为了拯救世界，所有国家都联合到了一起共享各种魔法知识和兵器打造技术。当时有不少人也跟着沃特森的工匠学习到黑晶石打造工艺，虽然如今那些人大都离世，就算稍微年轻点的也活到我这把岁数了。天知道，他们后来是死是活，又到哪里混世界去了。”
　　“席恩，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的。”
　　“哼，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再怎么说我不过是个只会打铁的老头子，也许找不到具体的人，但说不定能给你点比较明确的线索。”
　　“那就拜托你了。”
　　“不过这个查起来需要点时间，你们大概要留下来住几天了，有找到住处吗？”
　　正说着呢，从里屋钻出一个人，此人不弯腰都没法从门里正常走出来，站直了身居然比文森特还高出整整一个头。他身上的肌肉健硕到如同钢铁一样突出，俨然一副巨人模样。奇怪的是，巨人的脸却看起来像个少年，还有一双通透清澈的绿色眼睛，那绿色和他的短发几乎是一样的颜色。
　　“杜里，到时间了吗？”席恩见状，不觉问道。
　　巨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时候，前方走来四个身披纯白色斗篷的人。其中一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颇为沧桑的脸。一头白发更显的其人苍老了许多，就连一双蓝色眼睛也是极为暗淡，如同蓝色玻璃里快要熄灭的烛火似的。
　　此人很诚恳地向老者行了个礼，轻声说：“老先生，我们就拜托你了。”
　　文森特见状，冲他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要走。不料，对方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请您等一下。”
　　文森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发现身份了，正在犹豫该不该停下来，还是必须马上逃走。
　　没曾想卡奥斯抢先一步做出反应，只见她回过头，冲着那人没好气地说：“怎么了，我们可是很忙的，说好的武器不给打，那我们就另找别的地方去呗。这里可是王都，从来不缺会打武器的铁匠好吧。”
　　那人一听，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边笑还边道歉。
　　“对不起，实在是我太失礼了，文森特，你该不会连老朋友都不认得了吧。”
　　“老朋友？”
　　卡奥斯赶紧给了文森特一个眼神，就要确认他的意思。
　　文森特不得已，这才转过脸去看着那个人。虽然被他这么一说，的确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就是想不出来他是谁。
　　“看来这些年我真是变得有点不堪了，是我，韦纳。”
　　“韦纳！”文森特不禁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马上单膝跪地。
　　“韦纳国王陛下！”
　　他这一跪倒是让卡奥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立刻扭头看向老者，却见席恩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韦纳赶紧扶他起身，轻声说：“我们可是朋友，早说过没有外人存在的场合，你不用向我行礼的。再者说了，我这是微服出行，不能被人发现的。”
　　文森特看着韦纳，内心不禁泛起一阵酸楚。韦纳和自己是同龄人，当年他的英俊在大陆可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他那一头金发和蓝宝石般的眼睛曾经被誉为世间奇珍。没想到十多年不见，竟然苍老成这样。他实在不敢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变故可以让人短时间内产生如此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韦纳似乎也从文森特复杂纠结的眼神中读出了点他的心思，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露出有点苦涩的笑容。
　　“既然你们是熟人，那就好办多了，王啊，那件事情不如也请这家伙帮帮忙吧。”席恩半开玩笑地说道。
　　韦纳一下子好像精神好了百倍，赶紧抓住文森特的双手，问：“可以吗，我的朋友，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文森特愣了一下，全然不顾一旁狂给他使眼色的卡奥斯，赶紧端正面容，以很坚定的声音说：“只要是王的要求，我义不容辞。”
　　这家伙吃错药了吗，以前可是一副死人样，什么事情都不肯帮忙的，这会儿居然主动表忠心，还表得跟走狗似的卑躬屈膝起来了？卡奥斯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止不住地骂道。
　　“王，到底是什么难题需要我帮忙？”
　　“日前，王宫里收到一封怪盗发来的预告信，说会来偷走一样东西。”
　　“他要偷走什么？”。
　　韦纳脸色变得很是凝重，回头示意一个人走过来。就见那人走到跟前摘下兜帽，露出的却是一张无异于年轻时候韦纳的面容，同样阳光般闪亮的金色短发，还有一双晶莹剔透的蓝宝石似的眼睛。
　　“他要偷走的……是我的儿子。”犹豫了好久后，韦纳才语气沉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