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思琴

　　绿箩看着眼前的七弦琴，这把琴是当初进教坊时嬷嬷送给她的，嬷嬷说这把七弦琴在坊中传下来许久了。
　　这把七弦琴的来历嬷嬷也说不清楚，只知是教坊中曾经一名很有名的乐娘留下的。这位乐娘极为珍惜这把七弦琴，不管去哪里奏乐，只弹这把七弦琴。
　　嬷嬷说，为了这把七弦琴，那位琴痴乐娘把命都搭上了。
　　一日宴席，乐娘向人展现了自己极好的琴艺。宴席中，宴会主人的小女儿刁蛮无理，非要乐娘的那把琴，她说琴好，曲才好。
　　乐娘当场拒绝，没有给人留下一丝情面，抱着身前的七弦琴回到了后院的客房。
　　能邀请教坊中的乐娘来宴席上演奏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啊。宴会主人明面上没有说什么，暗地里派侍卫拿上千金去琴娘里买那把琴。
　　他对侍卫说：如果买不到那把琴，就算将那乐娘杀了，也要把琴拿回来。
　　侍卫端着一盘子沉甸甸的金子来到乐娘门前时，恍惚间瞅见乐娘屋里人影晃动。这晃动看起来很有规律，侍卫大喊不妙，连忙冲了进去。
　　门开了，乐娘长长的青丝飘散在身下的七弦琴上。血，一滴滴地落在七弦琴上，七弦琴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妖冶。
　　乐娘上吊自杀了，在七弦琴旁。上吊前，还割开了手腕。
　　宴会主人听闻这个消息，以这把琴不详为由，打消了女儿要这把琴的念头，也令教坊将这把琴带回去。
　　教坊中人可怜这位乐娘，将沾染在琴上的乐娘鲜血擦拭干净，就把七弦琴放在教坊中，好生相待，日日擦拭着这把琴。
　　不过，也没人去弹那把琴，教坊中人都觉得那把琴诡异。
　　直到那日，嬷嬷将绿箩带进来，绿箩转了一圈，极为喜欢那把七弦琴。嬷嬷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交给一位喜欢它的主人，也算是对那位死去的乐娘一个交待。
　　绿箩听闻，更加珍惜这把七弦琴了。同那位乐娘一样，无论去哪里演奏，总是带上这把琴。
　　昨晚苏誉说的话太过震惊，现在回到房里，绿箩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别说杀丞相了，就是杀个兔子，绿箩都下不去手。
　　嫁给苏誉，绿箩也不敢想。自己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怎么有资格嫁给将军府的公子？
　　绿萝一宿没睡。
　　第二日，绿箩抱着七弦琴来到听雨亭中，向来不爱那些轻纱柔缎的苏誉竟在听雨亭四周搭置了青色的轻纱帷幔挡风。亭中，也不再只是她与苏誉二人。
　　多出的那道身影，有着月白色的衣袖，看着像极了苏誉。不过那人转身，却是个女子。女子长得眉清目秀，眼角下有一颗天生的泪痣。
　　绿箩没想到这个相貌美好的姑娘竟是苏誉的暗卫。暗卫一职，除了保护主人，还要杀人。
　　苏誉说，这是教绿箩杀人方法的人，名为梨生。
　　绿箩摇摇头，她本来今天打算拒绝苏誉的。昨晚苏誉送她的药膏绿箩也揣在怀里，打算还给苏誉。要她杀人，她做不到。
　　苏誉看着往后退却一步的绿箩，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绿箩，帮我这一次，算我求你了。”苏誉微微弯着眼角，向绿箩说道。
　　苏誉盯着绿箩好生看了一会儿，松开了绿箩的手。
　　苏誉垂下手，走到听雨亭的檐角下，望着外面。
　　半晌，苏誉开口，嗓音嘶哑：“绿箩，我不勉强你。你可知我为何让你杀那丞相？”
　　绿箩无声。
　　“当朝丞相余利，处事圆滑。在朝中无人不敬，就连当今圣上，也会让他三分。余利明面上为人和善，可背地里阴狠手辣的手段谁人不知，众人不敢说罢了。
　　余利权势大，竟利用自己的权势草菅人命。他暗地里做着人口贩卖，且只卖女儿家，就连那幼齿小儿和鳏寡独妇都不放过。这些年，不知拆散多少个人家。
　　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可惧于丞相的手段，直到现在，这件事都没有被揭露过。
　　丞相暗地里培养了一队暗卫，这队暗卫手段残忍狠辣，来无影去无踪，我之前派去刺杀丞相的人无一能返回。
　　我实在是没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下下策。因为唯一能接近余利的，只有女子。
　　丞相余利好女色，每每宴会都会挑选一个女子留在府中。只是，留在丞相府中的女子都活不到第二天。
　　总是夜半时分，那些女子残破的尸体就会被抬出，仍在城外那乱葬岗中。”
　　绿箩心里一惊，对这位丞相更加恐惧。
　　“梨生的姐姐就是这样走的。梨生本来是我的近身侍女，她的姐姐在另一个官员府上做侍女。一次丞相宴席，丞相偏偏看中了梨生姐姐。
　　任凭梨生姐姐怎样哀求，她还是被留在了丞相府。消息传过来时，已经接近半夜了。听闻消息，我和梨生带着一队人马偷偷赶往丞相府。
　　在丞相府外，我们遇上了从乱葬岗回来了一队丞相府下人。梨生的姐姐，已经被扔在乱葬岗了。
　　我们赶到乱葬岗，在一堆白骨中，发现了正在被野狗啃噬的梨生姐姐。
　　梨生姐姐未着寸缕地躺在白骨中，尸首残破......”
　　绿箩望向梨生，梨生紧皱着一双秀眉，双手握成拳头，紧紧地扣在身侧。
　　“在梨生地恳求下，她被我培养成了一名暗卫。只是，梨生地身份太过明显，根本接近不了丞相。就算是刺杀，也被丞相府的暗卫挡了回去。
　　绿箩，我不勉强你。你如果想离开，待会儿我送你。”
　　苏誉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绿箩怔了怔，旋即望向听雨亭外。好一会儿，绿箩点了头。
　　见绿箩点头，梨生轻扯嘴角，抬袖抹去眼中快要流下的泪水。
　　“我帮你，为了梨生的姐姐，为了，那些被抬去乱葬岗的女子......”绿箩开口。
　　苏誉转身，向绿箩保证：“绿箩，我定会保你安全。”
　　四周青色帷幔垂下，梨生拿起了绿箩的手。
　　梨生挑了挑一双秀致的眉，笑道：“这样柔软的一双手，可不是杀人的料。”
　　绿箩抱着七弦琴不知所措。
　　梨生摸了摸绿箩怀里的七弦琴：“不过，有这琴，可就好办多了。”
　　梨生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银丝，绿箩看出，那是一根琴弦。。
　　梨生说：“绿箩，我教你用琴弦杀人。”
　　和风轻起，扬起了轻纱一角，隐隐地闪过一丝丝银色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