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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温暖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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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橙区的西南端,在环鹭港高速公路上,有一座修建于沙滩之上,紧贴着海崖的立交桥,上面长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其中一处,爬山虎生得格外茂密,有如两道碧绿的瀑布,从立交桥的两侧直垂到沙滩上。这曾经是一片充满生机的金色沙滩,布满了五彩的贝壳,爬行着各类滩涂生物。可现如今却十几根从海崖底端陡然伸出的巨大排污管道挤占,成为一片死气沉沉的海滩。鹭港人形象地称这里为“鹭肛”。
  夜幕将至,白蜂肩披一只空空的垃圾袋,行走在这片“鹭肛”海滩上。与往常不同,今天他的步履有些颠跛蹒跚。他手里揣着一大袋热腾腾的烤饼,香气并没有被海水的腥臭掩盖,依然狡猾地钻进他的鼻子,让他馋得直流口水。然而他却舍不得拿出一个饼来吃,只是靠舔着嘴角咸咸的血迹来解馋。
  这血迹不是被海风吹出来的,也不是他自己不小心磕破造成的,而是艾狄刚刚留下的。尽管白蜂成功地在交给西瑞的那枚硬币上刻下了艾狄的名字,但艾狄依然不能原谅白蜂和他的那群拾荒孩子将警察引入鹭港人与香橙区政府的税收纠纷当中,因为那些警察在香橙区一向是睁一只睛、闭一只眼的。
  论身手,白蜂绝对敌得过艾狄,但他并没有还手,只是让艾狄在自己脸上、身上揍了一拳又一拳,最终说服他收购了自己捡到的一台破旧打印机,并且给了自己三鹭元。在他看来,艾狄给的总是好的,无论是钱还是血。
  白蜂用三鹭元买了一大袋烤饼,准备带回“家”给那些拾荒孩子。他们本想跟他一块出来,可白蜂说服他们先躲在“家”里避避风头。昨天忍来警察,虽然被他潇洒地摆脱了,但他心里依然很是后怕,害怕那些警察回来报复,更害怕他给西瑞的那枚硬币会造成艾狄的不满,果然,他的害怕并不是多余的。
  该说说他们的“家”了,这个“家”就藏在“鹭肛”海滩上那段长满爬山虎的立交桥下面,那是一个用钢条和钢丝固定在立交桥下的大木箱,一条爬山虎般的绳梯从木箱底端的入口直垂下来,通向沙滩。如果不站在立交桥正下方的排污管道上,还真没有办法发现这所“房子”的存在。因为它是白蜂辛苦建造的,所以拾荒孩子们亲切地称呼它为“蜂巢”。这些孤儿没有真正的家,更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生活这样一个隐蔽的场所。除了几个排污管维修工外,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蜂巢”。所幸这些维修工也是鹭港本土人,出于同情,没有揭发他们在立交桥下私搭建筑的行为,他们也不觉得有其它人会发现,毕竟除了他们这些可怜人,还有谁愿意在“鹭肛”上多逗留片刻呢?
  当白蜂掀开那丛直垂到沙滩上的爬山虎时,他险些被排污管上附着的海藻滑倒,好在他及时抓住那根从木箱房子上直垂下来的绳梯。随着绳梯的晃动,“蜂巢”中的孩子们立刻觉察到了白蜂的归来,一颗颗小脑袋凑到“蜂巢”的入口边,朝下面喊道:“白蜂大哥,白蜂大哥!”
  “拖我上去吧!今天我有些累了!”白蜂说着双脚踏上绳梯,用空出的一只手紧握着较高的一个梯级。
  “好,快拖大哥上来!”随着较大那个孩子发号施令,几个孩子开始一齐用力转动安在“蜂巢”中的一个机轴,绳梯随之缓缓上升,不一会儿便升至离沙滩十几米高,紧贴着立交桥底面的“蜂巢”之中。
  这个木箱做的房子,外表平平无奇,内部却别有洞天。它被用塑料隔板隔成卧室、厨房和卫生间三个部分。卧室最宽敞,分两排摆着八个床位,铺着简陋的草席和毯子。卫生间有一只坐式马桶,开口准确地对着沙滩上两个排污管之间的凹槽,每当海水涨潮时,总能把一天的粪便都带走。厨房有一个简单的电热灶台和洗手池,用水来自高速公路的排雨口,通过一个简单的废旧过滤器将雨水净化成生活用水,储存在一只大铁箱中;用电则来自一个废旧发动机改装成的手摇式发电机。“蜂巢”两侧开着四扇通风窗,然而由于受爬山虎的遮挡,阳光多半时间照不进来,室内只能靠几把悬吊在“天花板”上的手电筒照明。
  白蜂钻进“蜂巢”后,将手里拿着的那袋烤饼递给孩子们,便躺在离入口最近的一张大号床铺上。孩子们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接过烤饼后便立刻分食起来。
  “白蜂大哥,你不来一个吗?”有孩子拿着饼走到白蜂面前问道。
  “哦,不了,你们吃吧!”白蜂微笑着,用虚弱的语气拒绝道:“我困了,想先睡会!”他说着装出一副困倦的样子,将毯子捂在身上,梦呓般地说道:“你们要吃饱一点,‘神鹭’今天可不会再送鸡腿过来给你们了!”
  白蜂所说的“神鹭”是鹭港先民们信仰的一种半人半鹭的神明,传说他乐于救济贫苦百姓,时常给他们送去食物,却不留下任何踪影。白蜂原本不相信这个传说,可奇怪的事情就发生在五年前,那时“蜂巢”里还没有这么多孩子。一天早晨,一个棉布包裹突然从“蜂巢”的窗口蹿进来,落在地板上。白蜂刚起床,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几只热气腾腾的鸡腿,可当他往窗外望去时,除了茂密的爬山虎外,看不到别的东西。他立刻用竹竿拨弄挡在窗前的爬山虎,远远望见一只灰鹭翱翔于天际,这令他开始相信关于“神鹭”的传说。除了能够飞翔的“神鹭”外,又有谁能朝建在立交桥下,离海滩十几米高的悬空房屋内准确地投掷包裹呢?自那以后,“神鹭”每隔几天便会送一次鸡腿过来给白蜂和他的“孩子”们,持续数年未曾间断,并且每次送鸡腿过来时,总是出其不意,时而在白天,时而在晚上,时而在面向海的窗口,时而在面向山崖的窗口,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孩子们试图用各种方法观察“神鹭”的模样,可都没有成功,“神鹭”的敏捷程度似乎超过了他们的想像,他们索性安然接受这位神明的馈赠,每次收到鸡腿时,只闭上眼睛默默祷告,感谢神明的恩德。
  就在昨天,在他们刚刚摆脱一帮持枪警察,躲在“蜂巢”里,最为担惊受怕的时候,“神鹭”又及时给他们送来食物——一包热气腾腾的炸鸡腿。虽然那是在深夜,但孩子们还是兴奋地从睡梦中醒来,香喷喷地吃了起来,他们可等不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已经习惯在任何时间进食,而且总是一餐吃饱,三餐不饿。和往常一样,他们将鸡腿骨头收集起来,这不仅是他们的防身武器,也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勇敢的来源。他们甚至相信,三年前那起惊人的暗杀事件跟“神鹭”有关,“神鹭”就是集骨社,集骨社就是“神鹭”,这位神明不仅乐于救济贫苦,还敢于帮鹭港人扫除邪恶。然而白蜂并没有让孩子们将“神鹭”的事情告诉艾狄,他说那样的话,艾狄就不会再同情他们了。要知道,这位鹭港人的精神偶像可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好过烤饼的食物。
  “神鹭今天不会来了。”白蜂再次梦呓道,这回,他是真的梦呓,在孩子们香喷喷地吃着烤饼的时候,他已累得昏睡过去。
  晚上,白蜂突然被一阵叫喊声吵醒。
  “神鹭又来了,神鹭又给我们送吃的来了!”只听孩子们兴奋地叫道。
  白蜂睁开迷蒙的睡眼,看见一个孩子将一只鸡腿递到自己面前:“白蜂大哥,神鹭又给我们送吃的来了,快吃点东西吧!”
  白蜂接过鸡腿,跪在“蜂巢”的地板上闭目祷告道:“感谢神鹭恩赐!”拾荒孩子们也跟着他一起跪在地上祷告道:“感谢神鹭恩赐!”
  碧水路52号,西瑞再次陷入奇怪的梦境之中,他梦见自己又乘上那辆房子般大小的老式轿车,从海边的高速公路上飞驰而过,海风的腥臭味和车内鸡腿的香味混为一体,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刺激,让他立刻苏醒过来。
  “又是保尔区长的车,”西瑞道:“我又梦见了我,哦,不,是福瑞,坐在保尔区长的车里!”
  “他们在哪里?”罗宾在千里耳中问。
  “我不知道,好像是在海边,海风臭得难闻,”西瑞道:“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
  “好像是粪便!“西瑞道。
  “是‘鹭肛’!”罗宾道:“他们去了‘鹭肛’海滩。”
  “‘鹭肛’海滩?他们大半夜去那里干嘛?”西瑞问。“鹭肛”这个地名,西瑞不是第一次听说,但和大多数鹭港居民一样,他对这个地方并不感兴趣,只是偶尔在乘坐环海公交车时经过那里,印象中每次经过那时,总有乘客被腥臭的海风恶心得直想呕吐。
  “总之不会是去兜风。”罗宾道:“有可能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区长带上福瑞干嘛呢?”西瑞不解道。
  “区长的夫人在多年前去世了,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子女,区长至今独身一人。”罗宾道:“他曾经把白蜂当成孩子,现在他大概也把福瑞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要跟它形影不离了吧!”
  第二天上午,西瑞一早来到区长办公室,对室内卫生稍作打扫,便呆坐在助理位置上,回想昨晚的梦境。突然,他听到一声熟悉的猫叫,一团灰色的身影随即敏捷地跃上他的办公桌。
  “福瑞!”西瑞欣喜地叫道,将斑猫福瑞搂入怀中,用脸颊直蹭它的皮毛,就好像跟它阔别了多年似的。
  “哈哈哈哈!”保尔区长笑着走进门道:“福瑞小猫今天起了个大早,它大概也是想你了吧!”
  “喵!”福瑞又叫了一声,似乎在表示肯定。
  “区长,福瑞这两天没有吵到您吧!”西瑞抚摸着福瑞,恭敬地问保尔道。
  “没有,这小猫可乖了,成天静静地待在家里。”
  “成天都待在家里?”西瑞试探地问道。
  “是,是啊!”保尔有些掩饰道:“它就像个小管家似的。”
  “区长,我有个不情之请。”西瑞道。
  “什么事,你说吧!”保尔道。
  “我想请半天假,带福瑞去散个步!”西瑞道:“以往我几乎每天白天都会带它去散步的。”
  “当然可以。”保尔爽快道:“最好把你女朋友也一起约去。”
  “哦,不了,她最近工作比较忙。”西瑞道:“有福瑞陪着我就好了!”
  得到区长的批准后,西瑞乘坐公交车来到环鹭港高速公路,在离“鹭肛”海滩七百米远的车站下了车,在这里已经隐约可以闻到从“鹭肛”海滩飘散而来的臭味。
  这一段的高速公路与海滩紧贴,西瑞走到路边,跃下沙滩,这也是通往“鹭肛”海滩的唯一方法。
  “福瑞,是这里吗?”西瑞把斑猫放在沙滩上问道。
  “喵”福瑞抬头叫了一声,而后环顾四周,它跃上高速公路望了望远方,而后又跃下沙滩,朝鹭肛海滩奔跑。
  西瑞也跟着它奔跑,海滩上逐渐出现许多被海水冲上岸的垃圾,有塑料袋,树椴,还有已经腐烂的鱼类尸体。渐渐变浓的臭气让西瑞不禁捂住了口鼻。
  “福瑞,你确定是这是吗?”西瑞想叫住福瑞,可斑猫早已跑得远远地,进入布满排污管的鹭肛海滩腹地。
  突然,一个石块般的物体从天而降,在西瑞面前的沙滩上砸出一个脸盆般大小的坑洞,阻住了西瑞的去路。他朝洞中一看,发现刚才那从天而降的物体是一只白色的棒球。他再朝这只棒球飞来的方向望去,隐约看见鹭肛海滩上那段高速公路上垂下的爬山虎丛中,伸出了一根棒球发球器般的圆筒。
  “福瑞,快回来!”西瑞想阻止斑猫,可那时它已蹿入那丛爬山虎,消失在西瑞的视野中。
  西瑞正想跑过去追,可没跑两步,又一颗棒球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他的足前,而且这次力道更大,将一摊沙子溅起,散落在西瑞身上。他望向鹭肛海滩,见爬山虎丛中又伸出了几个炮筒般的棒球发射器,随着一阵海风吹开爬山虎丛,高速公路的下方那个暗堡般的房屋若隐若现。西瑞明白,自己要是再前进一步,必会被飞射而来的棒球击中。可他又十分担心福瑞,想把它带离这危险的境地,一时吊立在离鹭肛海滩百步远的地方,不知该如何是好。
  “罗宾先生,我该怎么办?”西瑞焦急地问道,此时他只能向这位一直隐藏在千里耳中的指引者寻求帮助,但愿他能利用高速公路上的监控探头或是藏在某个角落的监控设备,看到自己当下的处境。
  “既然福瑞喜欢这里,那就让它多待一阵吧”罗宾在千里耳中建议道。
  听到罗宾回话支招,西瑞总算舒了口气,可罗宾的建议着实让他不能接受。
  “什么?让它多待一阵?”西瑞道:“这好像是白蜂那帮家伙的住处!”他前天才在汗水巷见到白蜂,领教过他在暗处准确发射棒球炮弹的招术,没想到他和他的伙伴居然会藏身在这比垃圾堆还恶劣的海滩,也不知道保尔区长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居然还在深夜把福瑞带到这里。可现在,他已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把福瑞带走,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出于好奇而把福瑞带到这里来。
  “既来之则安之!”罗宾在千里耳中语气平静道:“我还是那句话,‘舍不得猫咪,套不着秘密’。”
  “哦,”西瑞好像有些明白罗宾的用意,可依然有些担心:“你确定福瑞不会有事?”
  “不会!”罗宾肯定道:“作为一只资深流浪猫,福瑞也许比你更懂得如何跟那群流浪儿相处!”
  正当此时,又一个棒球落在西瑞面前的沙滩上,只不过这个棒球的力道比前两个明显轻得多,并没有在沙滩上砸出坑洞,而是弹了两下后,径直滚到西瑞跟前。
  西瑞仔细一看,那棒球表面松垮垮的,似乎裹着一层纸。他连忙着棒球拾起,将裹在球面的那层纸摊开,见纸上写着一行清楚的字迹:“快点走!不要再到这里来!你不告诉别人我们在这里,你的猫就不会有事!——白蜂”西瑞望向鹭肛海滩上方,见爬山虎丛中伸出的棒球发射器尽数缩了回去,不禁将那张写着字的纸条紧紧揣在手中。
  ——
  “蜂巢”之中,拾荒孩子们早已乱成一团。数年来,除了排污管维修工外,第一次有人如此靠近他们的住所。
  “他走了,他走了!”孩子们透过棒球发射机的“炮口”望向远处道:“白蜂大哥,你确定他不会揭发我们吗?”
  “嗯?”白蜂坐在蜂巢中,兀自搂着刚在沙滩上收获的斑猫,仍在思索它和它的主人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似乎没听清孩子们说的话。
  “白蜂大哥,他不会揭发我们吧?”孩子们又问道:“要是被他揭发了,我们就要搬走了!而且……可能还要坐牢!”孩子们都很清楚在立交桥下私搭屋舍可能面临的后果,香橙有不少拾荒者正是因为在各种公共场所私搭屋舍而被监禁的。
  “不会!”白蜂看着斑猫福瑞道:“那个人总是抱着这只猫,肯定很在乎它!”
  “喵”斑猫福瑞叫了一声,冲白蜂露出了一副讨喜的表情。
  “小猫,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白蜂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怜爱笑容,对福瑞道:“你能托梦给你的主人,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吗?”
  ——
  “什么?福瑞被一只母猫拐跑了?”香橙区区长办公室内,保尔听闻消息后很是惊讶。
  西瑞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思考,总算编出了这个谎言。他既不能告诉区长事实,又不得向他作一番解释。
  “哎,也难怪,它是一只那么漂亮的小猫,一定会有母猫喜欢它的!”保尔转为理解道:“这样也好,说不定它能带一群小猫回来呢!”保尔说着仿佛看见一群小猫在办公室内欢腾打闹的样子,不禁窃笑起来。
  “额,他以往经常被母猫拐跑,”西瑞继续瞎编道:“过个三五天,也许八九天,总会回来的!不过能不能带小猫回来就不好说了!印象中他并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好了,福瑞在忙活它的,我们也不能闲着!”保尔道:“香橙大学今天新入学了很多新生,我们要做一个临时户籍登记,可能要辛苦你了,西瑞!”
  “哦,没关系,应该做的!”西瑞见保尔并不怀疑自己编造的故事,总算松了口气。
  ——
  忙碌了一天,西瑞回到家中,不知是否因为过于疲惫,西瑞入睡得很快。然而他心中一直挂念着斑猫福瑞的安危,以至于他在梦中仍不停念叨:“罗宾先生,福瑞没事吧!”
  “它没事,”罗宾回答:“不信你看!”
  随着罗宾的指引,西瑞微微睁开眼睛,可他发现自己所处的并不是碧水路52号的家中,而是一个极为低矮的木质房屋。木屋的地板上用草席和毯子铺着几个简单的床位,一群孩子和一个青年正跪坐在他们各自的床头,闭目祈祷。天花板悬着的一只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像轻纱般覆盖着他们虔诚的脸庞。
  “福瑞?”西瑞轻唤了一声,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却是“喵”的一声猫叫。
  随着他的叫唤,最靠近他的一个孩子睁开眼睛,随即将手掌伸了过来,那手掌竟有如锅盖般大小。西瑞还没来得及起身,已被那只大手抄起,放入孩子的怀中。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进入了斑猫福瑞的感官世界,而他身处的正是白蜂和那群流浪孩子建在高速公路下的秘密居所。
  “嘘,别吵!”孩子对他说:“我们在向神鹭祷告呢!”
  于是,一众孩子又随着白蜂念起鹭港那流传已久的祷词《神鹭颂》:“神鹭飘飘,解民之扰;神鹭翩翩,待民以怜;神鹭洁洁,荡民之邪,……”
  念了片刻,年纪最少的女孩似乎失去了耐心:“神鹭怎么还不来呀!”
  “不要丧气,”一个稍大的孩子劝道:“神鹭连续来了两天,今天很有可能还会再来的。”
  “神鹭?”西瑞清楚地通过福瑞的耳朵听着孩子们的对话,心下疑惑道:“这'神鹭'是什么?”
  “白蜂大哥,我饿了!”年纪最小的女孩道:“我想吃肉!”
  白蜂停止了祷告,睁开眼睛,微笑着爬到小女孩跟前,抚摸着她的头道:“怎么又饿了,昨天不是才吃过神鹭送的鸡腿吗?”
  小女孩难为情地低下了头,白蜂又怜悯地笑了笑,爬到自己床铺的枕边,掏出了个布包,在小女孩面前摊开,布里裹着的是一只有些干瘪的炸鸡腿:“还好我昨天留了一只!”
  小女孩拿起鸡腿,当即就啃了起来,两三口就把一只鸡腿啃得只剩下了根骨头柄,惹得其它孩子直流口水。
  “白蜂大哥,猫可以吃吗?”一名孩子突然道。西瑞循声望去,认出那是先前夺走自己硬币的那个孩子,此时他正盯着自己,不,应该是斑猫福瑞,舔了舔嘴唇,露出饥饿的目光。西瑞不禁打个了抖擞,心道:“真是个多事的孩子。”
  “诶,对啊,猫不是可以吃吗?”“我们把这只猫吃了吧!”其他孩子也相继附和道,一道道饥饿而寒冷的目光如利箭般朝斑猫投射过来。
  “不好,快跑!”西瑞道,斑猫“喵!”地叫了一声,迅速退到墙角,而后敏捷地从地面一跃而起,到墙上的一个窗口。西瑞的视野随着猫的身体飞升起来,正要到达屋外的世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吃了一惊——瀑布般的爬山虎丛直垂到万丈深渊般的沙滩上,西瑞这才想起斑猫所处的是座悬空房屋,而非一座建于平地的普通屋舍。“快停下!”福瑞劝阻道,斑猫福瑞的身体随即悬在窗口,两只前爪挂在窗沿上,两只后爪滑落下来,贴在墙面上。
  西瑞觉得头脑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猛地一眨眼,待视野再度清晰时,却发现自己处于碧水路52号的家中,一觉惊醒。
  “福瑞,福瑞,不好了!“他紧张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赶忙穿好衣服。
  “你要去哪里?”罗宾在千里耳中问道。
  “我到鹭肛海滩去!”西瑞道:“福瑞有危险,那些拾荒孩子要吃它!”
  “他们不会吃它的!”罗宾道。
  “为什么?”西瑞道:“我刚才明明听见他们在讨论要不要把福瑞吃了!”
  “白蜂也在讨论吗?”罗宾问。
  “那倒没有,”西瑞道:“是那群孩子们在讨论。”
  “那就对了!”罗宾道:“你忘了白蜂为什么要把福瑞留下吗?你手里握着他们住处的秘密,白蜂又怎么会轻易让那些孩子把福瑞吃了呢?”
  “说得也是!”西瑞道:“可是让福瑞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大不了用我所有的家当作抵押,把福瑞换回来。”
  “福瑞只是一只猫,”罗宾道:“你用不着拿所有的家当去救它!”
  “你说什么?”西瑞有些愤怒道:“福瑞不只是一只猫,它可是我的朋友啊!罗宾先生,你一直躲在幕后,却不管福瑞的死活,你跟那些提倡捕猎的官员有什么区别?哦,我明白了,你大概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反正你们手里的猫多得是,福瑞死了还有杰瑞、凯瑞……可我就只有福瑞!”他说着把千里耳中耳洞中掏出来,往床上一甩,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银行卡,塞进裤袋中,而后又拾起千里耳道:“罗宾先生,对不起,这事我不听你的,我要去救福瑞!”道罢扔下千里耳,冲出门去。
  西瑞刚走到门口,又回头走进屋门,把先前扔在床上的一对千里耳拾起,揣进裤袋中。尽管他此刻并不想再听罗宾的声音,但仍害怕发生自己难以应对的意外。
  ——
  初秋深夜的鹭江凉风习习,西瑞乘坐的出租车跑得飞快,不到半小时便来到鹭肛海滩前的公交站,这是环鹭港高速公路在鹭肛海滩路段上唯一可以停车的地方,而这么晚的时刻已经没有公交车停靠,出租车才能停在这里。司机不愿在这地方多待,拿了车费后便又立刻以飞快的速度开走。
  夜晚的鹭肛海滩更加静谧阴森,立交桥上的路灯年久失修,只发出昏暗甚至有些跳闪的光。西瑞从公路上步入沙滩,缓缓走向鹭肛海滩。他对白天那几发棒球炮弹仍心有余悸,边走边仔细观望着鹭肛海滩上方那个“暗堡”的动静。他看见那个“暗堡”中发出微弱的光,想起刚才在梦里通过福瑞的眼睛看到的悬在天花板上的手电筒,它的光线恰好能把室内照亮,却让人无法在室外察觉,加上爬山虎的掩盖,简直让人误以为那只是路灯的光芒。
  西瑞渐渐走近鹭肛海滩,踏上一根粗大的排污管,此时潮水已涨,将排污管的一半淹没在水中。海水像一条条贪婪而腥臭的舌头,不停地试图舔着西瑞的脚。他想趁海水退去的一瞬间跃进一大步,却瞥见一辆车从上方的高速公路驶过,在“暗堡”的正上方减慢了车速。一个包裹忽地从车窗中飞出,它似乎是用一根绳子或是胶带在牵引似的,刚飞出不远便如钟摆般回落下来,而后准确地钻入“暗堡”一侧的窗口。这一切发生在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之内,西瑞还没恍过神来,已听到“暗堡”内传出兴奋的欢呼:“太好了!神鹭又给我们送吃的了!””这下我们不用吃这只猫了!“
  一个头戴宽沿帽的身影随即从轿车中走出,想观望”暗堡“中的动静,可当他发觉鹭肛海滩上有另一个人影时,便迅速缩回到轿车中,飞快地驾车离开了。
  虽然灯光很暗,但西瑞依然认得出,那个人便是保尔区长。
  ”嘿,罗宾先生!“西瑞戴上千里耳道:”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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