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犹豫不决的天神候补

　　那是一个位于云端之上的世界，到处都充满着温柔的光和轻盈的云彩，完全符合人类对天堂的认知。起码少女琳娜在来到这里的时候，的确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属于天界众神的领域。
　　琳娜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却是“异世界”公认的天才，精通许多深奥的知识，名副其实的学霸级人物。而且她不仅是学霸，容貌更是出众，留着一头金色披肩卷发，一双蓝色眼睛，长相端庄大气，颇有贵族大小姐的气质，戴的眼镜更凸显出其知性美女的一面。
　　只是她生来就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很少打扮，穿衣更是追求简单实用。如若不然，学校里那些所谓的校花和她比起来就真成了笑话。
　　她来到这里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却没有任何要求，只是一味躲在圣堂之内。
　　这圣堂名为法姆雷·空比特，相传是天神所居住的地方。从外面看很有古罗马神殿的感觉，但进入里面就会发现内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连根立柱都看不见，好像所有外在的东西都是不需要考虑物理原因自然地就构建在了一块。
　　不外出，不询问，并不代表她对这奇特的世界没有半点疑惑。只不过她想通过自己的方式获取有关这边世界的所有知识，于是她想到了读书。恰巧，圣堂别的没有，知识储备量是天上世界最丰富的。
　　起初，她并不懂得获取这些知识的方法，但在两个小天使帮助下，她马上就掌握了诀窍。关键就是想象。其实所有东西都存在于自己身边，只要给予一点想象，那些东西就会自然而然地以你所想象的方式呈现出来。
　　她最初的想象是给自己换一身合适的衣服，于是，便穿上了一件简单的蓝衣长裙。接着，她试着想象书本，便开始出现一本又一本关于这个世界各方各面知识的书籍。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心无旁骛地全身心沉浸在这些奇异知识海洋中，一晃就过去了一周时间。
　　这天，黑白两只小天使飞到了琳娜的身边。这两位人偶一样的天使虽然性别不同，但长相却跟双胞胎似的。他们身形只有琳娜手掌一般大，脸型更是三岁小孩一样肥肥嫩嫩的，而且这两位天使均为金发碧眼，背后都长着一对白色羽翼。
　　“天神大人，天界裁定所请您务必马上过去一趟。”身穿白衣的天使女孩甜甜地说道，声音真如幼女般稚嫩可爱。
　　“知道了，拉克娅，现在是我的读书时间，再过五分钟，我读完这一段就过去。”琳娜目不转晴盯着手上的书，随口说道。
　　不料身穿黑衣的天使男孩飞到琳娜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摇着头好像提醒她这么做是不对的。
　　“约书亚，我做错什么了吗？”
　　彼此相处了一段时间，琳娜很清楚约书亚的脾气，一旦这孩子表现出强烈的阻止意愿，就表示自己一定是哪里犯错了。
　　“天神大人，虽然您现在贵为天神，可如果不听从天界裁定所的指令，可是会吃大亏的。”拉克娅单竖起右手食指在眼前晃了晃，很认真地说道。
　　琳娜看他们这副模样，虽然平时这时间一直是自己的读书时间，外人一打扰，心情就会变得很烦闷。可现在的自己所处的却是另外一个世界，似乎的确需要一点妥协才行。所以尽管她心中多少有点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合上书本。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天界裁定所是天界八大界石共同支配下的特殊机构，裁定着天界和人界一应事务，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就连天神也无法违抗他们的裁定。
　　“好吧，那我去了。”说罢，她便径直走出了圣堂。
　　两个天使面面相觑，越发觉得不对劲，便飞着追了过去。
　　“等等，天神大人，您知道怎么去天界裁定所吗？”
　　“不知道啊，但这里是靠想象来运行的世界，所以只要我想着要去那里，应该就会出现符合我的方式通往那里的途径吧。”
　　琳娜话刚说完，面前就浮现出了一节又一节阶梯，阶梯弯弯曲曲一路架在云层上，好像点亮了路上的指示灯似的，让她远远的就看到另外一座纯白的宫殿。
　　“走了。”琳娜笑道，便以轻松的脚步踩着阶梯往上走。
　　看到她这样，拉克娅却开始担心起来，回头问约书亚道：“这位天神大人真厉害，才来一周时间，居然已经掌握了天界的好多运行规则，比上一任天神一年多仍旧只知道胡闹可是强太多了。但是，你说，她没问题吧。”
　　约书亚交叉双臂，一副愁眉苦脸模样，好一会儿后才摇了摇头，显然对于她的疑问不置可否。
　　进入裁定所内，发现和圣堂不一样，左右两排立柱不断往里深入，以至于人根本看不到尽头。但她所能站的地方却只有眼前几平方米的一块类似于法院证人席的地方，四周更是用纯白色的围栏给圈住了。
　　她用手指轻轻推了一下眼镜，发现不管怎样都看不清围栏之后的景象，好像有一面神奇的布幕将本该呈现出来的东西全都以歪曲模糊的方向表露出来。
　　她左右看了一下，不见任何人，刚要开问，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光，接着就看见八块石碑一样的东西漂浮在空中，这些石碑还以特定的顺序排列出了一个三角阵型的模样。可她终究无法看清石碑之上到底有没有刻着其他纹样，只能在脑海中留下这些石碑和周围的立柱乃至天界所有看见的建筑一样全都是白色的这么一个粗浅印象。
　　如此想来，唯独约书亚穿了一身黑衣，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隐喻。
　　“异世界的人，欢迎来访我们天界。”冷不防最高的一个石碑发出浑厚低沉的声音。
　　“谢谢你们这些天来对我的诸多照顾。”琳娜一听，也很礼貌地低头行了个礼。
　　“当初冒昧召唤你过来，实在抱歉，但我们必须这么做。”在第二排的一个石碑以无比歉意的语气说道。
　　“我明白，通过这一周的学习，我已经初步了解到天界的系统。你们之所以召唤我，是要我来当任天神职务吧。”
　　“没错，但天神是天界诸神的象征，所以除了知识渊博，形象正面以外，还需要拥有无比坚定的信仰。来自异世界的人哟，你拥有这样的品质吗？”第三排一块石碑很严肃地问道。
　　琳娜一听，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细心观察起那些石碑的反应。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又有一块石碑冒了出来，甚至着急地问她：“来自异世界的人，你只需要以天神身份帮助天界拯救这个世界，到时候天界诸神就会实现你的愿望，并且送你回去原本的世界。”
　　对此，琳娜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说：“我对过去世界并没有什么不舍和留恋，而且我也没有任何愿望。”
　　这句话当时就令八块石碑都沉默了下来，一会儿后，她又补充道：“可我相信，天界的系统召唤我过来，一定是需要我做些什么，换言之，是我身上的某种特质让系统认为我具备成为天神的可能。”
　　石碑们又沉默了好久，最高那个石碑才发出声音。
　　“你必须接受我们的测试，只有通过了，你才有成为天神的资格。”
　　“好吧。”
　　琳娜话音刚落，就见天空突然降下一根十字架立在自己身前。那十字架跟普通的教会饰品不同，是一根和她身高差不多的洁白无瑕的长手杖模样的巨大十字架。看见它的那一刻，琳娜第一次不做思考就要伸手去碰触它。不料就是这么一碰，她的意识却被强行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那黑暗的世界里，很快就亮起了一道光，随即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站在绞刑架前，外形很丑陋凶相毕露的男子。
　　这时，黑暗中传过来一个声音。
　　“这是一个罪人，生平杀人无数，犯下的罪行绝对不可饶恕。”
　　接着，另一边也降下了一道光，随之出现的却是一群长相平庸，表情温和的男男女女。
　　“这是一条村子里最平凡的人们，他们心地善良，通过辛勤的劳作换得平静安稳的生活，世代与世无争。”
　　当琳娜正想着测试内容到底是什么的时候，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咧开嘴露出颇为恐怖的笑脸，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如同染上了生命的鲜血。它往前张开双臂，一只手抓住了那个罪人，另外一只手则将那群平民百姓紧紧握在其中。
　　“罪人罪无可恕，必须立即处死，可一旦处死了罪人，这些平民百姓就会被他的同伴拉去陪葬。要想救百姓，让无辜的生命免受戕害，只能答应释放罪人。可是，一旦释放了罪人就是对教义的蔑视和侮辱，是天界教义从未承受过的耻辱。”
　　琳娜越听这话，眉头越发皱了起来，一种不祥预感随即涌上心头。
　　“做出你的选择吧，你是选择处死罪人，连带着让无辜村民陪葬；还是选择释放罪人，拯救那些平凡的生命。”
　　实在是糟透了。琳娜心中暗自说道，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选择题，而且还是没有固定答案的选择题。她开始默默叫苦起来，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弱点，选择恐惧症。
　　她是一个上超市买牙膏，如果父母没有给出明确买什么品牌的指示，她就会一直盯着一整墙的牙膏发呆，直到最后空手而归那一类重度选择恐惧症患者。如今又偏偏让她遇上这种两难的选择题，这可得怎么办才好啊？
　　换做平常，她会放弃选择，但是现在她再傻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出这个选择。可到底该怎么选呢？不管怎么看，这两边的选择都是错误的，放走罪人等于亵渎天界教义，可如果坚持教义处死罪人，就意味着要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村民丧命。
　　她下意识看向那边，就见巨大的魔鬼黑影在那狞笑着，虽然明明不过是一个测试，但却无形中让她产生一种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只要自己选择了，那些活生生的村民就真的会被十分残忍地杀死。
　　难道真的必须让他们陪葬吗？她自知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这么冷酷绝情，所以越想头脑越混乱，毕竟根本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到底他们想要考验我什么？这也是自己常年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惯性直觉，一般遇到拿不准答案的时候，反过来想想老师的出题初衷，就多少能明白个中套路了。
　　忽然，她意识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其实不是自己要做出什么选择，而是天界诸神希望自己做出怎样的选择。对，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要想想这帮神灵究竟要通过这个来考验自己什么，然后顺着这方向思考下去，答案就再明显不过了。
　　当她想通了这一层的时候，心中豁然开朗的同时又隐隐感觉一阵酸楚。
　　“做出你的选择吧！”
　　琳娜长长地吐了口气，昂胸挺胸冲着黑暗说：“处死罪人。”
　　话音刚落，黑暗的布幕一下升起，她发现自己还站在证人席上，面前也还立着那根纯白的十字架。倒是八块石碑不见了，于是，眼前的一切再度沉入了浑浊不清之中。
　　“为什么选择处死罪人？”黑暗中一个声音问道。
　　“因为这就是你们想要我做出的选择，在天界眼中，教义是最为根本的，所以你们不断用到了亵渎侮辱等字眼，足可见教义是何等重要的存在。可对于那些凡人，你不过用了一个‘无辜’这样无足轻重的字眼。因为在你们认识中，死再多的无辜者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人类多的是，即便他们再怎么无辜，到了你们眼中，可能连串数字都不算吧。”
　　见对方没有发声，琳娜继续接着说：“我是还不清楚到底这边世界的神该是什么样子，可我很明白一点，如果是我们那边世界的神，他必定不会弃任何人的生命于不顾。生命是平等的，根本不能拿多和少来衡量，所以我要选择的真正答案是拯救村民。”
　　又沉默了好久，黑暗中才传出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很可惜，你选错了。”
　　“是吗？”
　　奇怪的是，琳娜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反倒很满意地笑了出来。也就在这时候，身前的那把纯白十字架居然亮起了白光，更一下就飞到了她的手上。
　　“看来至少它是认可我的。”
　　然而就在她手握十字架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幕火海的景象，其中有逃难哭喊的凡人们，也有放肆狂笑的魔人。
　　“不好，魔王出现了，我得去救他们！”
　　她刚这么喊道，十字架再次焕发出强光，一下子就令她从证人席上消失了。。
　　“无法理解，为什么神器会承认她天神的资格？”一个声音颇为生气地如是纠结道。
　　“不管怎样，她现在已经是天神，就让我们好好看看，这位新生的天神到底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