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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哥，明天见，回去睡觉了”
“明天见，小心你的屁股！哈哈”
“我才不会被打屁股”
“哈哈”
小东摇晃着回到家，奶奶屋里灯已经熄了，餐桌上的灯确亮着，他知道这是奶奶屋里的灯奶奶怕他回来看不清路，其实小东早就跟奶奶说过不用留灯了，只是从年前的那一晚之后，奶奶就是自己不点灯，堂屋餐桌上的灯也还是亮着的，每天都是小东回来熄灯的。看着那摇摆不定的烛火，小东又想到了那一天晚上不自然的打了一个寒颤。借着微弱的灯光小心的把书本放好，不知道是好奇心还是本能吹动着，小东拿着灯小心翼翼的走回自己屋，今晚没有熄灯回屋还是想再看看那些小人书画。
小东把灯放在床头的凳子上，往凳子边上的灰墙摸了摸，一会儿拿出了一个木头盒子，盒子当好一本书的大小，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盒子上的灰尘，搓了搓手，小小的脸上满是紧张之色，连皮包骨的小手都在细微的颤抖，仿佛马上要打开的木盒子里装着什么稀释珍宝似的。
“啪嗒”一声，盒子终被打开了。小东从里面拿出一本青色泛黑的书，上面写着几个字小东只认识第三个字，还是猜出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翻开第一页雪白的纸上一个小人摆着神奇的姿势，旁边有一行字小东也认不全，只是觉得小人的姿势好奇怪，照着摆了很久也摆不像样，书一共有十六页，有十二页都是小人带着一行字，后面4页全是字，字还特别小。这是那天早上小东去河边抓鱼的路上捡到的书。对于小东来说这是一个秘密，连奶奶和小溪子都没有告诉的秘密，因为这书很奇怪居然不粘水不沾泥，小东还想跟小溪子炫耀的捡到了一个宝贝，是的就是宝贝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书，虽然村长爷爷给小东留了几本书可是和这个书都不一样。
捡到书的那天晚上村长来了几波人，凶神恶煞的还翻了村头的几间房子而且那晚村里死了好几个人连最好看的寡妇都死了，小溪子最喜欢那寡妇抱他了只是小东不喜欢人抱，记忆里村里的人除了村长爷爷和奶奶也没人抱过他。那晚之后村子又有很多人走了，剩下的都是大半辈子都在村里的人，和小东一样大的孩童也没有几个，小东最喜欢的小花也走了，小花最喜欢跟着他玩就像小溪子一样，只是都快过去一年了也不知道小花啥样了记不清了。
小东把书放在床上，说是床其实就是几大块木板拼起来的，他就在床边照着书上的小人摆着模样，今晚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和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可能他又长高了书上的姿势也越来越像样了。照着玩耍了几遍，十二个模样都摆完了几次小东才小心的把书藏好。
看着床上叠好的冬衣小东很奇怪，冬天不是还有几天嘛，现在又不冷奶奶非要把它拿出来。“摆在哪里呢，就放在那里吧睡觉了”
小东今晚睡得很沉，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外面都能看见太阳了。
“小东哥，你怎么还出来啊，快出来玩儿啊，你看我是不是比昨天高了”小溪子在门口又蹦又跳的大喊。
“来了，来了”小东坐在床上大声回应，被子都踢到床下了。“怎么回事，今天奶奶怎么不叫我吃米粥了”小东想到。翻下床，穿上鞋子一路小跑出去“小溪子，你等下我，我去看下奶奶”
小东跑进奶奶的房间，只见奶奶居然现在还没起床，怎么回事？奶奶也会睡懒觉了“奶奶，奶奶”小东边喊边跑到床边，奶奶也没有回应，睡得很沉。
“奶奶，起床了！奶奶你也睡懒觉啊，奶奶快起来了，小东要吃米粥吃了出去玩了，奶奶起来了！”小东摇着奶奶的手臂，感觉有点冷，有点硬。“怎么回事，奶奶起来了啊，奶奶”小东急急忙忙的喊。
“奶奶，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小东哥，你干啥呢”小溪子已经跑了进来，看着小东哥一直叫奶奶，小溪子也跟着叫。
“小东哥，奶奶是不是死了，小东哥”小溪子已经带着哭腔了。
“你乱说，你再乱说我打你哈，奶奶才不会死的，奶奶你快起来啊，奶奶你快起来啊”小东哭了“奶..奶，你...快起来啊，我以后...不去...河边了...奶奶...你快起来啊...小东要吃米粥了..呜呜呜.....”
“小东哥，呜呜呜...小东哥....奶奶...奶奶...”小溪子已经坐在地上了边哭边喊，小东还在那里使劲的摇晃奶奶的手，可以使奶奶就是没有回应。两个孩童都坐在地上哭着。
哭了很久，眼泪都哭没了！
“呜呜..小东哥..呜呜..我去叫..呜呜..大娘..”小溪子想爬起来去找大娘，爬了几次还是爬不起来。“呜呜...小东哥...呜呜...”
“呜呜..我去叫大娘..呜呜...”小东也想爬起来，挣扎了几次才站好。疯了似的边哭边往门外跑。
“胡大娘...呜呜...胡大娘...呜呜...”
“唉，东小哥你跑这么快干啥，怎么还哭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看着小东哭胡大娘也急了：“怎么了，是不是小溪子摔了，怎么了你到是说啊，小溪子呢？”
“奶奶...呜呜...奶奶...”
“奶奶怎么了?”
“呜呜...小溪子...呜呜...”
“小溪子又怎么了，你到是说啊你别哭啊”胡大娘也急了，小东一直哭，眼泪都没了还哭，哭的话都说不清了，一身衣服上也满是灰。
“呜呜...奶奶...奶奶...死了..呜呜”
“什么？庄大娘死了，你这孩子，乱说啥，快跟我去看看”胡大娘说着就往小东家跑，小东也跟着跑。
“小溪子起来，让大娘看看”胡大娘说着往床上看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眼镜闭着，满是皱纹的眼角还能看见泪痕，只是身子躺得很直。
“好了，别哭了，你们奶奶走得很安详只是可能放不下小东吧”
“奶奶没死，对不对，奶奶还要给我做米粥呢”小东已经没有哭了只是在哽咽。
“小东，奶奶已经走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总少不了你一口吃的，你们在这里别乱跑我去叫人”胡大娘说着已经往外面走了。
“小东哥，以后你跟我一起睡吧”小溪子望着小东哥说到。
“不，我就住这里，奶奶没死，奶奶会回来的，对了奶奶喜欢喝鱼汤我去抓鱼，走我们去抓鱼”小东说着已经往外跑。
“小东哥你慢点啊，等等我啊”
“小东哥你慢点跑，我跟你一起去抓鱼，今天肯定能抓到的。晚上奶奶会有鱼汤喝的”
小东不理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害怕跑慢了，鱼都跑光了。跑慢了抓不到鱼奶奶今晚喝不到鱼汤了，其实他知道鱼儿跑了还会有的，可是奶奶却再也喝不到鱼汤了。
小东一直跑到河边，摔倒了，爬不起来了，就这么躺在那里又开始哭了，为什么泪水这么不争气。小东以前想过，奶奶什么时候死，死了之后自己又该怎么办，或许会跟着胡大娘吧，胡大娘是村里除了奶奶和小溪子对自己最好的，虽然好像很怕自己，他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怕他，可是小溪子不怕，小花也不怕，还有死了的小狗子也不怕，小花的爹爹和娘也不怕。可是真到这一天，他不想跟着胡大娘，他想自己一个人，他跟着奶奶学过煮米粥，也跟着奶奶去胡大娘家和其他村子人的家里换过米，还跟着苦爷爷进过一次城，那一次走了很久，小溪子没去所以他觉得他比小溪子有见识他是进过城的人，他也确实比小溪子有见识，他比小溪子认字认得多，书背得多。他比小溪子聪明。到底还是六岁的孩子，现在躺下来脑子里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小东有时候会明白一些东西，一些村子里进过城都不知道的东西，可是转眼又忘了，有时候好像认识很多字，还背得很多诗，转眼又忘了，有时候脑子里还会出现一些声音，听不清楚只是觉得挺好听的，转眼也会忘了这些都仿佛是河里的鱼儿总是抓不住。现在好像又听见什么似的。
“小东哥，你...跑..得...真...快...我...都...跑...不...动...了”小溪子也摔倒在河边，和小东一样成大字躺着，气喘吁吁的。
风时不时的吹过，两个孩童不经打个冷颤。
“小东哥，奶奶死了你以后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住啊，大娘不会打你屁股的。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以后再说吧，不知道大娘要不要我呢”
“怎么不要啊，刚才大娘不是说过嘛”
“以后再说，还累不，不累我们去河里抓鱼了”
“等会儿，等会儿，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跑过来要先等会儿才能下河嘛，我还没歇够呢，再说奶奶又喝不到鱼汤了，你别急啊”
“哼，你胡说什么，今晚奶奶一定会喝到鱼汤的，你自己歇吧”小东冷着脸说道。边说边脱衣服，不一会儿就光溜溜的了。
“噗嗤”一声，小东已经跳到河里去了。河水不急也不深，连小东的腿都淹不住。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是怎么了，就信了苦爷爷的话，非要钓鱼，直接下河里抓鱼不更快些嘛，害的奶奶都有好些天没有鱼汤喝，小东想到。
今天的河里鱼儿来得好慢，以前这时候至少能看见鱼儿再游了，难道今天鱼儿知道奶奶不喝鱼汤了，都不赶趟了。
“噗嗤”一声，小溪子也跳下了河里。
“小东哥，看我水泡哈哈哈”
“你太小了，你看我的”
“哎呀，你别往我身上扑啊，我扑你了”
“扑就扑，你又扑不过我哈哈”
两个小童就在河边玩耍了起来，你一水扑过来我一水扑过去中间还夹扎着呵呵笑声。小孩子的烦恼总是来得快去得更快，只要能玩，仿佛什么都不重要。哭花的脸也被水冲干净了，小溪子的脸白，小东的脸有点黑，其实两个人的模样都差不多，只是小东比小溪子高了一个半的头。
玩耍累了，两个人又躺在河边说着话，又在比谁高，又在问啥时候长大，又在说苦爷爷讲的大侠的故事。
“小东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死啊”
“说什么呢，你没听胡大娘说嘛，奶奶走得很安详，我们还没长大呢不会死的”
“安详是什么意思啊？那我们长大了是不是就会死了，那还不如不长大呢”
“安详我也不知道，反正奶奶是睡觉睡着走的，村长爷爷是病死的，我觉得奶奶比村长爷死的时候要好，人都会长大的，你不长大怎么比我高啊”
“哦，那小狗子呢，他怎么没长大就死了”
“他是被那些凶人打死的，以后我要给他报仇”
“哎啊，不报仇，苦爷爷说的，报仇不好”
“那我要是被那些凶人打死了，你也不给我报仇”
“呸呸呸，你才不会呢，要是真的...嗯...真的...”
“真的怎么样”
“哎啊，你不会被凶人打死的，那些凶人都会被大侠杀了，我们以后做了大侠专门去杀那些凶人好不好”小溪子回答道，同时心里也想着“你如果被那些凶人打死，我肯定报不了仇，我肯定比你先被打死，因为我没你高，嗯以后都不会比你高的”
“好了，我们还没长大，我们要做大侠，专门打死凶人，我们都不会被凶人打死的”
“嗯嗯嗯，对，还要做大官，奶奶不在了，那你以后请给奶奶的丫头能给我嘛”
“不给你，我让她们守着奶奶，你想要我在给你请”
“好的，那你要多给我请几个，我也给你多请几个，哈哈”
“小溪子，我饿了”
“等着，大娘早上给我做的菜米团还有呢，就知道米粥你喝不饱，在衣服里，我给你拿”
“哈哈，我去拿，谢谢你”小东说着已经翻身到衣服旁边翻找了。
“菜米团上全是灰，我去洗洗”
“哎呀，你又不是没吃过灰，我不想动你洗吧”
“小溪子，我吃完了歇会儿我们一起抓鱼，今天一定要抓一条大鱼给奶奶送行”
“嗯，我们一起抓”
有些事，有些人是注定的。小东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他只知道以后只有他一个人了。嗯，不对，还有小溪子，还有小花，还有胡大娘，有苦爷爷，有那么多的人。
小东手里提着一条大鱼，比以前抓的鱼要大，大概有七八两吧，鱼用河边的草串着。小溪子和小东一起，小溪子手里也提着一条鱼，只是比小东的那条要小上一号。两人提着鱼往回走，走到村口的时候看见胡大娘正在往他们走来。
“小东，小溪子抓到鱼了，把鱼给我中午我给你们熬汤喝”胡大娘说着便走到两人身前结过鱼。
“胡大娘，我的鱼汤要给奶奶喝的”
“嗯，给奶奶喝，都是好孩子啊，我叫人把庄大娘埋了，现在那边正挖着土了跟我过去给奶奶磕头”
“嗯，谢谢胡大娘”
胡大娘带着两孩子走到埋奶奶的地方，奶奶现在躺在草席上，旁边有几个庄稼汉正在挖土，小东看见奶奶，又哭了。
“奶奶，我今天抓到鱼了，我没去河边，是小溪子抓的，是我和小溪子一起抓的...呜呜...”
“好孩子，别哭了”苦爷爷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块木板“来，这是苦爷爷写的，先用着等以后你会写了，再给奶奶写一副”只见木板上写着“庄小月之墓”
“嗯，谢谢苦爷爷”
“好孩子啊，苦了你了，哎”其实小东什么都和村里的孩子一样，除了比较高之外，他还比其他孩子更聪明，只是到底是捡来的，而且捡来的时候不对，这天下的时候不对啊。
跪在墓碑前，小东哭着对奶奶说“奶奶，以后我会自己照顾好我自己的，我知道衣服放在那里，我知道怎么换米，我知道怎么煮米粥，我还会采野菜，我会好好背书，我以后一定会给你请八个丫头的....”
“小东哥，小东哥”
“小东，小东”。
........
原来是小东晕在了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