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风老远就看见了叫车的乘客。新区公安分局门口的公交站上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华灯初上，旁边花坛的装饰灯与站台灯合二为一的光线把那个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映照的异常清晰。
　　有的人离着挺远就能判断出别人的大致身份。这绝不是以貌取人，在风看来这是一种天赋加上职业感觉，他对自己拥有这项技能甚至有些沾沾自喜，每天刻意训练，而且验证下来大致不错。
　　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凭直觉是个体力劳动者，面孔黝黑消瘦，头发花白凌乱，坚硬的胡茬也应该有几天未曾打理，黑色的羽绒服皱皱巴巴似乎还蒙着一层灰，手里拿着一个透明文件袋，整个人有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你是到区经侦支队，咱们跟着导航走哈。”风例行公事地问道。中年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听到问话，点点头道：“嗯，没问题，您开车吧。”说完又陷入了沉思。风轻轻地踩下了油门，车子汇入了车流中。
　　一阵咳嗽声打破了车内的安静，中年乘客用手掩着口轻轻地喘息着，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最近没睡好有点上火，嗓子发干。”“没事没事，对了，您面前的手套箱里有矿泉水，喝两口润润嗓子。”风说到。“那就谢谢啦。”中年人打开了手套箱取水。“您孩子上高中啊？很优秀的孩子啊！”中年人说到，语气很诚恳。“哦，您看到奖状啦。”风有些自豪。下午给读高中的儿子开家长会，领了“三好学生”的奖状，风顺手放进了副驾驶手套箱里。中年人一定是拿水的时候看到了。
　　“看名字是个男孩子。”中年人说到。风跟所有的父亲一样，很愿意跟人聊聊孩子的话题：“是啊。”“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正是人生观形成的时期，家庭教育很关键啊。”中年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父母再忙，也不能忽略孩子的身心健康，成绩并不是最重要的！”风听他这么说，感觉这位中年乘客似乎挺有水平，可是他的外表怎么看也不像个“文化人”啊。“听您口音是北方人吧？这是在魔都工作吧？”风问道。“过来看儿子！”中年人回答。“哦，儿子在这边工作哈？”风问。中年人望着车窗外，喃喃地说道：“儿子大学毕业就留在这边创业啦，在浦东。”“那您儿子更优秀！”风由衷地说。“是啊，是很优秀”，中年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福的微笑：“当年我们县里就他一个考进了上海交大！”仿佛那敲锣打鼓庆祝高考胜利的场景又出现在他面前。
　　风能感觉到中年人作为一个父亲的骄傲。“您也很厉害，上海交大可不是那么好考的。”风说到。“哎，孩子长大了，不再需要听父母的话喽。”中年人泯了一口水道：“哦，对了，能不能快一点，我怕赶不上时间。”说着，中年人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的文件袋。。
　　“我猜您应该退休了吧？”风想换一个话题。“还有几年，我们教师要到六十岁才退。”“您，您是？哦，哦，教哪一科？”风极力想掩饰自己的吃惊。“教英语，看我不大像对吧？”中年人倒是很坦然：“过来帮儿子办点事。”风不再说话，加大了油门。
　　距离目的地还有大约二公里的地方，风在手机平台上结束了行程。中年乘客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善意”。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