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人间蒸发

　　黎清清从度假村回来，天都已经亮了。她恨不得立马飞到舞室，现在只有舞蹈才能让她缓解伤痛。黎清清想要订机票，却翻遍了包包和口袋都不见手机的踪影，她心想：应该是丢在了出租车上。转念一想，丢了正好，能够彻底的切断联系，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反正去了莫斯科也用不到国内的号码。
　　刚刚起床的黎爸爸，一下楼就看到女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过神来的黎清清说：“刚回来不一会儿。”
　　黎爸爸发现女儿的情绪不太对，就问：“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黎清清心里一酸，上前揽住爸爸的脖子，努力抑制将要落下的泪。
　　“看你委屈巴巴的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没事的，一切有爸爸在。”黎爸爸拍着女儿的背轻声安慰。
　　“老师来电话了，让我立马回去。”
　　“怎么这么突然。”这时黎妈妈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黎爸爸也跟着问：“是啊，怎么这么突然，还有你的脚现在能跳舞吗？”
　　“国际芭蕾舞节的日子定了，两年才这一次，上次错过了，这次可得抓住机会。”黎清清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说：“脚应该没事，比赛在七月份，之前的舞蹈编排我会注意的。”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不要太拼命，要注意休息。”黎妈妈拉着女儿的手不放心的嘱托。
　　黎清清抱住爸妈说：“爸妈，我会想你们的。”
　　“好了，又不是见不到了，有时间我们会飞去看你的。”黎爸爸看似淡定，但心里也有很多不舍。
　　第二天一早，黎清清就踏上了去往莫斯科的飞机。临上飞机前她写了一封辞职信，用快递的方式寄到了拓雅服饰有限公司，收件人是季辰一。
　　快递送到拓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早上林晚枫见黎清清没来上班，就让人联系过她。可是除了手机号没人有她其他的联系方式。林晚枫以为她是真的有家事需要处理。
　　临下班前，季辰一来到总裁办公室，对林晚枫说：“姑姑要我们回家吃饭，我车送去保养了，等会儿一起走吧。”
　　“嗯。”林晚枫今天脸色一直阴沉沉的。
　　两人路过公司前台时，前台接待说：“辰哥，下午有你一个快递。”
　　季辰一心中疑惑：谁寄的？
　　上车之后，季辰一就迫不及待的打开快递，发现是一封信。
　　林晚枫揶揄到：“情书啊，谁写的？最近桃花运有点泛滥啊。”
　　这时已经打开信封的季辰一满脸错愕的说：“黎清清。”
　　林晚枫的心“咯噔一下”：“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当自己是幼儿园小朋友啊，幼稚。”
　　季辰一将信递到林晚枫面前：“不是情书，是辞职信。”
　　林晚枫不愿相信的瞄了一眼，然后把车停在路边。
　　季辰一回想起跨年那天他和黎清清的谈话，看着正在看信的林晚枫问：“跨年那天她为什么先离开了？”
　　林晚枫烦躁的说：“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季辰一纳闷的问：“你确定那天她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唇与唇相碰的画面又在林晚枫脑海浮现，他吞吞吐吐的说：“没，没有，她她就说要问我一件事。”
　　“然后呢？”
　　林晚枫避重就轻的回答：“然后，然后就跑开了。”
　　季辰一满脸的不相信：“她说要问你一件事，然后就跑开了？怎么可能？她没跟你表白吗？”
　　林晚枫一脸懵圈的看着季辰一：“表白？”
　　季辰一看林晚枫的表情不像是故意隐瞒不说，就迷惑不解：“那天黎清清有找过我，问我你和王雅茹是不是情侣关系，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你，然后她默认了，我还鼓励她跟你表白。后来我看她有朝你走去，以为她去跟你表白了。”
　　林晚枫突然想起那晚黎清清确实说了一句话，只是烟花声音太大，他没有听清。原来他误会了黎清清和辰一，那么她的辞职离开一定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自重”。此刻的林晚枫更加懊悔不已。
　　此后的半年里，林晚枫去找过黎清清很多次。因为不知道她家的具体地址，门卫又不愿意透露。所以每次都只能在小区的门口等，一次又一次从没见过她的踪影。林晚枫一直都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消失的这么无影无踪。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夏季新品发布会结束后，林晚枫怒气冲冲的对季辰一说：“让王雅茹立刻来我办公室。”
　　五分钟后，王雅茹像是没事人一样：“晚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晚枫愤怒的对王雅茹说：“谁让你在发布会上说那些话的？”
　　王雅茹委屈的说：“我也是为了公司好……”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以后也别来上班了。”
　　听到林晚枫要辞退自己，王雅茹慌了：“晚枫……”
　　林晚枫指着门说：“出去。”
　　王雅茹不甘心的垂死挣扎：“现在绯闻是最好的宣传方式，我这么做……”
　　林晚枫不想再听她多说一句：“我叫你出去。”
　　这时一旁的季辰一看不下去了：“你俩别吵了，外面那么多员工看着呢！”
　　林晚枫的怒气因为季辰一的话压下去了一半。慢慢恢复理智后的他就对季辰一说：“想办法把这事解释清楚。”
　　“这得怎么解释？”
　　“不能解释。”
　　季辰一和王雅茹的话同时说出口。
　　季辰一看着眉头紧锁的林晚枫，开口分析说：“这事暂时真的不能解释，上午确认的恋情，下午就澄清，这让大家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你没有诚信，会对拓雅失去信心，是会直接影响到新品销售的。”
　　林晚枫双手扶额，无奈的问：“一点补救的办法都没有吗？”
　　季辰一朝林晚枫摇摇头。
　　林晚枫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睛说：“你们都出去吧。”
　　王雅茹见林晚枫已经慢慢接受了她承认恋情的事实，内心兴奋的恨不得马上开香槟庆祝。
　　王雅茹离开后，季辰一忍不住安慰林晚枫：“其实刚刚王雅茹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吵绯闻确定是很好的宣传方式。你只要在人前和她装装样子，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说性格不合，再宣布分手就可以了。”
　　“也只能这样了。”
　　季辰一见林晚枫拿起了桌子上的车钥匙，就问：“你要去哪里？”
　　“放松。”
　　季辰一看着他的背影担心的说：“别告诉我你又要去拳击馆，上次打拳受的伤还没好呢。”
　　林晚枫从拳击馆出来，再次把车开到了黎清清居住的小区门口。林晚枫完全不知道今天在发布会上，王雅茹会主动牵住自己的手，更不知道在记者的追问下，王雅茹会说已和自己交往多年的话。林晚枫现在特别害怕，如果黎清清看到他和王雅茹的新闻怎么办？当初她一声不吭，留下一封辞职信就走。半年来不曾联系过任何人，如果再误会他和王雅茹是真的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此生不再与他相见。
　　鼎盛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助理小美略带歉意的解释：“林总您先坐，我们懂事长有个紧急会议，他要您稍等片刻。这是为您准备的咖啡。”
　　林晚枫礼貌的对小美说：“好的，谢谢。”
　　“林总，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叫我。”
　　林晚枫点点头。
　　小美离开后，季辰一开口问：“你觉得鼎盛会答应我们的服装入驻他们的百货商场吗？”
　　林晚枫半天也没回答季辰一，一直呆呆的看向董事长的办公桌。季辰一好奇，就问：“你怎么了？”
　　林晚枫依旧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朝董事长的办公桌走去，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又朝一面照片墙走去。
　　因为好奇季辰一也跟了过去，看到照片墙上的照片，瞬间惊呆了。
　　满墙的照片，都是同一个人。从出生第一天到一周岁留念、两周岁、三周岁…………直到二十四周岁。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一路从稚嫩到成熟。胖乎乎的脸蛋，让人有掐一下的冲动。有几张都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芭蕾舞裙，美丽的简直就像是坠落凡间的仙女。
　　季辰一转头再看林晚枫，发现他盯着照片看得如痴如醉，眼睛就像是掉进去拔不出来了一样。这时鼎盛集团董事长黎国平走了进来：“让林总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林晚枫将拿着照片的左手背到了身后，有些慌乱的说：“没有，没有，很荣幸能与你见面。”
　　黎董事长招呼他们坐下后就开门见山的聊起了工作：“鼎盛能够有机会和拓雅合作，我很开心，不过我有几个要求，不知道林总能否答应。”
　　“黎董，您请说。”
　　“我们的合约至少要签三年，鼎盛旗下的所有商场包括最大的鼎盛百货，都可以给拓雅提供单独门面，关于门面的位置你们可以自由选择。但是关于服装，我们要求拓雅每季都要出至少三款，独属于我们鼎盛和拓雅的联名款，无论销量如何，联名款只准在鼎盛出售。”
　　林晚枫思考片刻说：“我同意。”
　　双方握手：“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黎董，我们回去会尽快拟好合约。关于鼎盛和拓雅的联名款，也会让设计师马上设计，图画好后会拿过来请黎总过目。”
　　黎国平没想到这个林晚枫还挺爽快。“那好，就这么定了。”
　　工作谈完，林晚枫似乎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黎国平客套的说：“不如我们出去庆祝一下？”
　　“不用了，黎董。”林晚枫看着照片墙犹犹豫豫的说：“这照片上的人是您的女儿吗？”
　　黎国平眼睛一亮，兴奋的说：“对啊，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清清以前还在你们那做过助理呢。”
　　“那她现在还好吗？”林晚枫终于问出来了这半年以来，他最想知道的事。
　　提到女儿的黎国平，笑的更加开心：“她呀，现在好的很，七月末，有个国际芭蕾舞节，现在正在练舞呢！”
　　“国际芭蕾舞节？她现在不在国内吗？”
　　黎国平回答：“不在，半年前就走了。”末了又问：“她辞职的时候没跟你们说吗？”
　　“她当时……”季辰一想说什么，刚开口就被林晚枫打断：“她当时就说实在做不下去了，我们也没多问。”
　　黎国平满脸骄傲的说：“确实难为她了，从小到大什么家务都没做过，一直都是别人伺候她。她能坚持两个月已经让我和她妈妈感到意外了。”
　　林晚枫再次忍不住问：“那她的脚好了吗？可以跳舞吗？”
　　黎国平有些疑惑：“她脚受伤你也知道？”
　　林晚枫觉得无法隐瞒就干干脆脆的回答：“她受伤那天是我送她去的医院。”
　　黎国平眼神里有一丝惊喜：“原来是这样，那还得感谢林总出手相救。”
　　“不敢当，只是举手之劳。”
　　话音刚落就听黎国平娓娓道来：“她刚去时候脚还没有完全好，走路只要穿大一号的鞋就没问题。可是跳舞就很吃力，因为芭蕾舞有好多立脚尖的动作，几次都疼的直落泪，但是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国际芭蕾舞节是芭蕾舞最大的比赛，相当于奥运会。能够获得这个比赛的冠军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以前她一直专注于学业没时间比赛。前年好不容易获得比赛资格，却在复赛的时候突发肠胃炎没有发挥好，导致最后无缘总决赛。这个比赛每两年才比一次，清清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比赛最大年龄限制是二十六岁，所以她只剩这一次机会了。”
　　此刻的林晚枫终于明白，受伤那天黎清清为什么会说，她的梦都毁了。他现在无法想象，当时的黎清清有多绝望。也无法想象，忍痛跳舞的黎清清是多么让人心疼。
　　此后的林晚枫，每天都关注着国际芭蕾舞比赛的进度。看着黎清清顺利的通过预赛，顺利的通过复赛。他开心的像是自己得奖了一样。为了看黎清清比赛的实时转播，他可以放下重要的工作不管不顾，甚至守着电脑整夜不睡。当裁判要宣布成绩的时候，他紧张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黎清清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他的心。隔着屏幕看到黎清清开心的笑，他知道了什么是满足，什么是幸福。
　　林晚枫妈妈生日那天，正好是黎清清半决赛的最后一场。能不能进总决赛拿冠军，这场比赛至关重要。她所在的成人A组上场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莫斯科的下午三点正好是国内的晚上八点。林晚枫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电脑旁。
　　林妈妈来到林晚枫的房间，看到儿子认真的盯着电脑，似乎都没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想叫他出去吃饭，又不忍心打扰他的工作，只好落寞的关门离开。
　　看到林妈妈闷闷不乐的样子，林爸爸心里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来到林晚枫房间对儿子说：“晚枫，不要忙了，有再重要的工作都等吃了饭以后再说吧。”
　　林晚枫抬头看看爸爸：“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先吃吧，我马上就出去。”
　　林爸爸也很无奈，儿子对工作上心是好事，可是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还忙于工作，难免会让晚枫妈妈失落伤心。
　　大家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林晚枫出来。这时林爸爸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吃不吃饭了？”
　　林晚枫看着站在门口的爸爸说：“你们先吃，我马上就出去。”
　　“什么叫我们先吃，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辰一和雅茹都在外面等着呢，你不出去是想让你妈妈亲自来请你吗？”
　　在爸爸的厉声训斥下，林晚枫突然意识到再不出去确实不对。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黎清清上场，万一吃饭的这段时间错过了怎么办？当林晚枫抱着电脑走出来的时候，所有感到很意外。
　　“你到底在忙什么？”
　　林晚枫没有理会爸爸的话，而是在妈妈的身旁坐下，指着屏幕说：“妈，你看，国际芭蕾舞节，马上进入总决赛了。”
　　此时林爸爸已经饿的等不及了：“哎呀，快点切蛋糕吃饭吧。”除了季辰一邪魅一笑，没有人在意他嘴里说的国际芭蕾舞节。
　　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唱生日快乐歌、直到吃饭，林晚枫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看向一旁的电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饭后，季辰一说：“姑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和表哥先回房了，我有事要找他谈。”
　　林妈妈说：“去吧，去吧。”
　　回到房间，林晚枫问：“你找我什么事？”
　　季辰一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电脑，挑了挑眉：“我能有什么事，只是想看看我的表嫂子了。”
　　这时王雅茹走了进来，兴奋的问：“什么表嫂？”
　　季辰一把电脑还回林晚枫手里，推着王雅茹离开：“我的表嫂，走吧，我有事找你帮忙。”
　　王雅茹以为季辰一嘴里说的表嫂是自己，就兴奋的问：“什么事，还非得要我帮忙呀。”
　　“我们出去说。”
　　季辰一和王雅茹关门离开后，就听到电脑里传来黎清清的名字。林晚枫望眼欲穿的看着屏幕中自由旋转的人儿。台上灯光一片柔和，伴随着美妙的音乐，她像一只在空中飞旋的天鹅，又像一只在地面翩翩起舞的孔雀。婀娜的身姿、柔软的肢体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