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幕

　　暴雨滂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传出震天的嘶吼，彷佛是天神降下的愤怒，整个小镇都在地动山摇的惶恐中，摇摇欲坠的房屋间不敢露出一丝的光亮，宛如一座死城。
　　人们躲在被子里，桌子下，本能中能给自己安全的地方，哪怕口鼻因为这震天的嘶吼而溢出鲜血，也不敢发出声音，直到听到城外传出一声野兽的哀鸣，空气中只剩下大雨滂沱的声音。
　　天空微亮后，哀嚎与哭泣才从这小城里传出，似乎宣告着人类从食物链顶端衰落的事实。
　　灾后的世界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控制，黑夜中的光亮带来的不是希望和安慰，是觅食的凶兽和死亡，这是残余人类在血的教训中总结的经验。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正在树林间穿梭，两道红光相互追逐，留下残影。
　　暴雨滂沱，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灰暗的天空带着一丝压抑的气息。
　　“这是海水？”
　　树梢上的身影伸出手臂，雨水滴落在掌心，一身黑袍，秀长的黑发披肩，左手好像抓着一个臃肿的鲜红活物，两颗血红的眼睛宛如世间无暇的宝石，望向天上那朵灰暗的云，神色凝重，这灰云有一股特殊的腥味。
　　灾厄不到百年，这期间天地发生了巨大变化，无数的强大妖兽横空而出，天地环境也不像原来那般温和，血腥和极端充斥人类统治的大地，但把人类赶下至高王座的并非这些原因。谭家的藏书阁里有一本奇怪的手札，里面的文字不是毛笔所写，纤细而精致。
　　“天地真的变了，人类文明在几天的时间内土崩瓦解，熟悉的东西逐渐消失，科学在这种绝境中显得无力。人类不再是天地宠儿，神明造物，也许人类真的被放弃了。”
　　——科学家李承国
　　这本手札是灾厄十年左右记载的，而灾厄十年正是人类跌落王座的那年，全球各国被陆续攻破，甚至灭国，人类意志在那一年被摧毁殆尽。
　　“咚……”
　　少年的思绪被撞钟声拉了回来，钟声正是从下面的庭院传来的。
　　少年一跃而下，左手抓着堪比桌子大小的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着，每次收缩舒张都会喷涌出黑红的鲜血，一股腥臭蔓延开来。
　　“谭叔呢？”
　　“老，老爷在宗祠，今天是祭祖的日子。”
　　下人皱着眉毛回答，却不敢靠近这个少年。
　　“暴雨不治，还有时间祭祖。”少年说道。
　　“进来吧，别站在门口瞎嚎，我耳朵又没聋。”宗祠传来慵懒的声音。
　　少年迈过红木长坎，一瞬间便听不见外面暴雨和下人嘈杂的声音，只听屋外妙音袅袅，只见屋内余烟飘飘，和一个长袍白衫盘膝而坐的老男人。
　　“哈~还是这里舒服啊，是个好地方。”老男人伸了伸腰说道。
　　“谭叔你还好意思在这睡觉，外面正下着暴雨，地上都快成黄河了。怪不得族内弹劾你的人那么多，一点做家主的觉悟没有。”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我又不是神，它要下雨我有什么办法。退一步讲，我去治雨，谁帮我祭拜祖先，还不一样是个不敬祖先的折子递到宗族那。”说完佝偻着腰低下头呼噜声响起。
　　“这就是你睡觉的理由？”
　　“放屁！我这是在云游祖先，让祖先在梦中给我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好让那些老家伙闭嘴。”说完又躬下腰。
　　“算了不说这个。呐，给你看个宝贝。”少年弯腰俯下身去贴着老男人的耳朵上说道。
　　“你能有什么宝贝，你光着腚来的谭家，你身上的袍子都是我给你的。”说完慢慢悠悠的转身。
　　“啊！这什么玩意！草！喷我脸上了！”
　　“任务完成，这是血獠牙的心脏，还是鲜活的。”少年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竟然拿着这种污秽之物在宗祠里，你这是大不敬！”
　　“我又不是你们谭家人，我敬你们什么。”少年双臂枕在脑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早年不说了吗，只要你愿意，我收你当义子。”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爸爸。再说了，他们是死是活还不清楚。”说完少年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难啊，现在各地灾厄愈发严重，人口流动大，再加上没有精准的统计制度，再说了八大家族庇护下的城池我都调查过，朱姓的人口不多，但是没有一个符合你所说的情况。”
　　老男人没有说下去，这种乱世，普通人不在庇护区能安全活下来十几年，根本不现实。
　　“所以谭叔我今天就是找你辞行的，血獠牙我已击杀，你没有理由再强留我。”
　　朱天神情严肃，八大家族的情报已经没用了，继续等下去也是徒劳，或许得从其它势力那入手，再说云已经催了我好些次了。
　　“走吧，赶紧走，你走了我也不用再受族内和其它家族的弹劾，我也轻松了。”谭叔把脸上的血再长袍上一抹，继续盘腿坐了下去。
　　“赶紧滚蛋！我要继续祭祖了。”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朱天俯首一拜：“谭叔，多保重！”随后身影便消失在暴雨之中。
　　“哎，终究是留不住吗，我还有好些东西没有教你。”
　　盘坐在蒲团上的身影一时间竟有些凄凉。
　　……
　　“老爷，纠察卫回来了，施法布雨的确是海妖，在城里抓到的，正在殿外候着呢。”
　　“不用审，直接宰了，它身上没有我需要的消息。”
　　“老爷，摄魂不试一试吗？”
　　“不用了，其它家族也不是傻子。让纠察卫去查一下哪些商会囤了大量的粮食，何时开始囤粮，顺便查一下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是。”黑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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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逐渐停歇，天也放晴了。镇上的人在情绪稳定后陆陆续续的从自己的安身之所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望着四周，生怕哪个角落再冒出个野兽什么的。
　　“都别愣着！赶紧去倒塌的楼房救人！尸体都抓紧拉到后山，别整出个瘟疫来就麻烦了，这年头可没药物浪费在你们身上。”
　　说话的人是桑弄镇的镇长，屠夫出身，身材高大魁梧，看上去有一膀子力气。
　　说完就登上了城墙，昨晚整个镇风雨飘摇，你说城外没出事，打死我也不信，再说了，那嘶吼明显是血獠牙的声音，他跟畜生打了半辈子交道，是公是母，吼一嗓子他就能分辨出来。
　　刚登上城墙，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也太臭了吧。”杀了半辈子的猪也没闻到过这么重的腥臭味，差点把他顶吐了。
　　朝城外定睛一看，瞬间瞳孔放大，全身冷汗直流。
　　“我的天……”
　　扶着城墙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城外仿佛是一片血海，城墙经过一夜暴雨的冲刷仍有大片的血渍，触目惊心。城外那条商队主道已经面目全非，整个地形都被昨晚的战斗破坏了。暴雨与鲜血混合在城外的大地上，一座庞然大物倒在血泊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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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腥风吹过，镇长回过神来，急忙下了城墙。
　　“先特么别救人了，带上家伙跟我走。”
　　一伙人开了城门，被城外的景象刺激的不轻。
　　“别特么傻站着，赶紧疏通雨水，打沟渠，等真的放晴，地干了，这么重的血腥味，我们都得喂狼！”
　　大伙赶紧抄起家伙忙碌起来，一点不含糊。
　　桑弄镇是隶属于谭家最外围的城池，说难听点，它位于荒野地带，凶兽出没频繁，一星期被光顾几次是常事。
　　“带着刀剑的跟我走。”镇长皱着眉，得赶紧把尸体处理掉，不然今晚怕是不好过。
　　众人跟着镇长走到变形的主道上，抬头望着跟小山似的尸体。
　　“这玩意吃什么长大的，太吓人了。”
　　镇长观察完尸体顿时额头上冷汗直流，根本听不见旁边村民的讨论。屠夫出身的他，对于猪的身体构造比对他老婆都了解。
　　血獠牙让人望而生畏的重要特征就是脸前恐怖的血红色獠牙，但是地上尸体没有獠牙，獠牙处肌肉红肿，鲜血漫溢，身上也只有一处伤痕，位于腹部，只有脸盆大小。
　　“心脏也没了。”镇长漠然道。
　　血獠牙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拔去了两颗獠牙，心脏也在挣扎中被慢慢扯了出来。
　　一想到这镇长打了个寒颤，不管是谁，不是他这种人能惹得起的。
　　“别扯淡了！把家伙拿出来，赶紧分尸，这么大个儿，也抬不进去。”
　　众人赶紧忙活起来，甚至还有说有笑的，以后总算是能出城了，而且这么大个，够他们吃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