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季家村

　　这是季远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个年头了。
　　季家村村口，凉风习习，天色微暗......
　　“是小方啊，打猎回来了？”
　　季家村村口，一位四五十岁的妇女一脸笑容的打着招呼，“两只野兔，今天的收获还不错嘛！”
　　“运气好，有一只兔子腿受伤了，让我捡了个便宜。”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背着猎弓，腰上别着一把短刀，两只手分别拎着两只野兔，一脸纯真的笑容说道：“王婶又去隔壁村听戏吗？”
　　王婶摇摇头，摊着手无奈的说道：“一把年纪咯，睡得晚，不找点事情打发时间，闲得慌。”
　　“行嘞，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晚些时候可能会有小雨。”
　　“听两场就回来啦！我家老头子天天唠叨我，看样子，你也快变我家老头子咯！”
　　王婶笑着打趣道。
　　“哈哈，鸿志叔也是关心你嘛。那我先回去做饭了，不然爷爷就要挨饿咯！”
　　......
　　季远方跟着爷爷一起生活，两人相依为命，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父亲也是在一次出远门狩猎后，就再也没回来，生死未卜，后来村里人都说父亲被凶兽杀死了。
　　村里的村民们对季远方爷俩都很热情，知道他们爷俩生活困难，总是时不时送上一些生活用品，平常的时候对季远方也是关照有加。
　　季远方十三岁的时候，打铁铺的季福气大叔就开始教季远方狩猎的技巧，从丛林法则，到与猎物心态的博弈，陷阱的使用技巧。
　　每一种技巧都能让季远方深切的体会到，就算是打只野兔，也有很多的门道。
　　偏偏也奇怪，明明是打铁汉，但是季福气大叔的狩猎技巧是真的厉害。
　　自从跟着季福气大叔学了一段时间后，季远方出门打猎基本没有空手而归过。
　　每次打到的猎物，季远方会留一些给自己爷俩吃，还有一些拿到镇上卖掉，换些生活日用品。
　　...
　　自家儿子在隔壁镇上卖家具的张老头，则是经常拉着季远方下棋。
　　一般总是在季远方打猎回来，跟爷爷吃完晚饭后，就在张老头的家门口，就着灯笼的光亮下上几局。
　　张老头下棋极慢，刚开始季远方总是在抱怨张老头的龟速下棋大法。
　　之后，季远方下棋也渐渐开始慢了下来。
　　到后来，两人经常一两个时辰就下一局棋，有时候天晚了要回家休息了，一局棋都还没有下完。
　　...
　　还有一年就回村里几次的武师季天下大叔，是在外地的一个小城里当武师。
　　季天下大叔每次回来都会教上季远方一些武术。
　　离开之前还会叮嘱季远方在他不在的时候，每天都要练习，不得偷懒。
　　季天下大叔教的东西特别浅。
　　除了握拳，出拳；执掌，出掌；马步，弓步，虚步等各种基本功之外，没有教半点招式。
　　季远方虽然有些疑惑，但也都照做了。
　　...
　　村里开药铺的季公老爷子，则是教了很多医术给季远方，小到跌打扭伤，大到疑难杂症。
　　季远方有空的时候会到药铺里打下手，因为要外出打猎，导致会经常受伤，季远方一点也没有偷懒，也算是学得有模有样了。
　　说来也奇怪，季公老爷子没有子嗣，也没有徒弟，季远方有一次想要拜师，但是季公也拒绝了，还说了一些听着很奇怪的话。
　　“我有孩子，也有徒弟，只是他们都死了。我的医术也没办法救他们，村里人都说我是神医，我觉得不是。像我这么差劲的医术，你要学，我就教。”
　　季远方不知道季公老爷子以前的故事，只觉得眼前的老人仿佛背着十万斤重的大山，佝偻着身体。
　　“前几天季二狗那小子进山被毒蛇咬了，拖了好几个时辰，都凉了大半截了，还不是被你救回来了，这不算神医？”
　　季远方想了想，憋在口中的这句腹诽还是咽了下去。
　　...
　　而季远方的爷爷，则主要是教季远方读书写字，还有在这个世界并不流行的星象以及占卜之术，季远方学得很认真。
　　学了一段时间后，季远方就开始尝试着给村里人算命，有时候还会在村里摆摊免费算命。
　　刚开始季远方算得一点都不准，老是被村里人调侃：“哎呀，远方小弟弟又在忽悠老百姓了，你不是说今天会下大雨嘛？雨呢？我咋没见着！哈哈哈！！！”
　　到后来，每次有村里人要出远门，都会找季远方算上一褂。
　　虽然季远方算出来的卦象，每次都是一半准，一半不准。
　　季远方也很郁闷，他感觉自己学得已经非常好了，但给村里乡亲们算卦时，总感觉特别吃力。
　　除了卜到的卦象总是莫名其妙地虚无缥缈之外，每次算完卦后更是觉得没由来地头疼。
　　然而奇怪的是当晚睡一觉后第二天就没事了。
　　......
　　“爷爷，我回来了，打了两只野兔，晚上咱爷俩有口福啦！”
　　季远方回到家后，对着房里正在看书的爷爷愉快地说道。
　　季远方爷俩住在季家村最里头，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左边种着些小菜。
　　而右边则是空出来，季远方在这里练功。
　　院子里还摆放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爷俩就在石桌上吃饭，聊天。
　　季远方自顾自的把猎弓和猎刀放下，把野兔拿进厨房，就开始做晚饭了，也不在乎爷爷没有回他的话。
　　因为季远方的爷爷话很少，只有在教季远方知识的时候会多说一些。
　　几炷香的功夫，晚饭就做好了，季远方端到石桌上，叫爷爷来吃饭。
　　做菜的功夫是王大婶教的，虽然学了也就大半个月的样子，但总体味道还是不错的。
　　季远方爷俩吃饭的时候，基本上是不说话的。
　　吃完晚饭后，季远方收拾了碗筷，爷俩坐在石凳上。
　　......
　　“小方啊，爷爷快走了。”
　　爷爷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季远方早年前就给爷爷把过一次脉，也知道爷爷的身子不好，再加上有很严重的旧伤，已然是活不久了。
　　“嗯，大概还有一两个礼拜吧。”
　　季远方轻叹了口气，神情微微有些落寞。
　　爷爷少见地卷了根土烟，“吧嗒、吧嗒”着嘬了几口，接着缓缓地说道：“我这老头子其实早就该走了，就是放不下你，才一直苟活着。”
　　“我知道，也是我没啥本事，打猎这么些年，四百斤以上的野猪都没打到过。”
　　“跟您学算命学了那么久，学得那么认真，可还老是算不准，总是被村里人笑。”
　　季远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无奈的自嘲道。
　　“傻孩子，你已经很出色了，比我见过的所有孩子都要出色，爷爷没骗你。”
　　爷爷摸了摸季远方的头，笑着说道。
　　“哪个爷爷不是这么和自己孙子说的？您就别安慰我了。”
　　季远方破涕为笑。
　　爷爷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聊着这个话题，又嘬了几口烟，问道：“这几年觉得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啊...”
　　季远方缓缓抬头望向繁星点点的天空，眼神有些空洞，喃喃道：“还是觉得这里挺无聊的。”
　　季远方这一次没有撒谎，毕竟爷爷就快要走了。
　　“你也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想去村子外面看看吗？”
　　“村子外面？镇上？感觉也差不多。”
　　“我是说，村子外面。”
　　爷爷看似没有头脑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可以吗？”
　　季远方挠了挠头，腼腆着问道。
　　“哈哈哈...”
　　爷爷开怀地笑了起来，说道：“忘了爷爷是干嘛的了？爷爷算命可是一绝，以前求着爷爷算命的人得排到隔壁村去。”
　　“咦，爷爷你给我算过命吗？我是不是以后会非常厉害？”
　　季远方眼睛一亮，立马好奇地询问着。
　　“没有，跟我有关的亲人，以及我的命，我一般都不会去算。”
　　爷爷摸了摸胡子，笑着说道，“再说了，你自己不是也会算吗？”
　　“我自己的命，我算什么？”
　　季远方难得地跟爷爷开了个玩笑。
　　“哈哈哈，有我当年的风范。”
　　爷爷朗声笑了几声。
　　接着又继续说道：“你的路还长着呢，不会无聊的，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出去闯闯吧。”
　　“嗯，路还是要走的。”
　　季远方点了点头。
　　“外面其实挺危险的，怕不怕？”
　　“应该还好吧，刚开始狩猎野猪的时候，我也怕得半死，就躲在季福气大叔身后。”
　　季远方笑着说道：“后来，就没再怕过。”
　　“外面的人大都不会像咱们村的人对你这么好，凡事都得靠自己。”
　　爷爷吧嗒着嘬完剩下最后几口烟，缓缓地说道。
　　“嗯，是啊。”
　　“我打心里感谢村里的大叔大婶们的，他们帮助了我很多，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季远方也是一顿感慨道:“也算是给了我自己一个人走下去的勇气吧。”
　　“你也是跟着我学了那么久算命了，人心隔肚皮这种话就不用说了。”
　　爷爷突然一脸正色地叮嘱道：“别人认为你强或者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会相信自己！”
　　“嗯！”
　　季远方用力地点了点头。
　　“路有千万条，别走远了。”
　　“嗯！记住了。”
　　这天晚上，爷俩聊了很久，季远方没有去和张老头下棋，爷爷没有去看他那本破书。
　　......
　　夜深后，爷俩各自回房休息了。
　　爷爷拿起桌子那本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破书，突然眼神变得有些深沉。
　　而后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爷爷也想给你算一次命，可是算不了啊。”
　　爷爷把那本破书放回到桌上，却没有上床休息，而是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季远方回房后，则是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年和爷爷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毫无睡意。
　　爷俩房间里的蜡烛，迟迟没有吹灭。
　　今晚的天色出奇的好，月光也很明亮。。
　　没有乌云，也没有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