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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疏兰引 / 第三回 谁惜箜篌语 中

第三回 谁惜箜篌语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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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舟更不停留,径自驶近洲岸,尚未停稳,少女足不点尘,如履轻烟,霎时已在岸上。正欲登崖,却见那白衣少年已然飘身下崖,衣袂轻摆,丰仪郁美,如踏祥云,笑道:“不敢劳烦姑娘,我自己下来便是。”脚尖尚未落地,又道,“月姑娘,你终于来了,我等你许久了,还怕你找不着我呢!姑娘是循着我的曲子来的罢,怎么样,我方才弹得还好么?”原来他先前所以登高奏曲,竟只是想引诱眼前这位姑娘到来。
  然而少女尚未答话,随侍的两名婢子却已然气急败坏,急忙拥上前来,拦住少年,斥道:“不得无礼!再要靠近一步,定教你好看!”少年浑没在意,继续追问道:“月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不才先前班门弄斧,弹奏了两支曲子,姑娘心中以为如何?”
  少女面上微晕,一身灵秀蕙质,与画舸中淡若冰雪的那位又自分别,眼见他追问不止,只得答道:“若定要论个优劣,自是以后一曲为佳。啊,我不是说前一曲不好……只是……”语音略带羞涩,却又十分甜美,仿如珠落玉盘。少年笑道:“姑娘果然是曲中行家,妙解我心。我也以为第二支更好,虽是即兴所谱,却是精诚之作。而第一曲却是东施效颦,自然没有姑娘弹得好,倒教姑娘见笑了。”
  少女面上更羞,道:“公子只听过一次,便能记下,已是十分了不起了。只需勤加习练,要胜过小女子,定也不难!”少年叹道:“可惜我虽有此心,却无名师教导,不知姑娘可愿教我?”少女不意他忽出此言,面上大窘,道:“这……这……”她身后两个婢子再难忍耐,喝道:“放肆,轻薄之徒,休得多言!先把东西还来再说!”
  少年奇道:“还来,还什么来?”随即哦的一声,便自身后取出那张箜篌,叹了口气,道:“也是怪我不小心,把姑娘之前的那张弄坏了,这张是我重又精心挑的,聊为补偿,还请姑娘笑纳,原宥则个。”婢子见了,以为他故意寻衅,怒道:“你明知我们说的不是此物,却拿这玩意来戏耍我家姑娘么!”少女欲言又止。少年诧异道:“欸?不是这个,那你们说的是什么?”婢子道:“废话,当然是你窃去的那只锦盒!”少年佯作不知,道:“什么锦盒?”少女闻言,终于说道:“请公子别再难为我们了,那小盒里不过装了些花籽,是家师特意从海棠夫人那里请来的珍卉灵种,植于苑囿或增丽色,弃诸荒野则如朽木,公子若非爱花之人,得之何益?”
  少年见她着急,心中窃喜,面上却故作镇定,摇摇头道:“啧啧,谁说我不是爱花之人?况是夫人培育的灵卉,纵然曝诸荒郊,也必秀成佳木。还是说,姑娘想要的,其实不是这个,而是……”说着凑近前来,在少女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少女又惊又急,耳畔感受着他呼出的热气,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双颊绯红。
  少年奇道:“月姑娘?”少女忙镇定心神,道:“公子说的什么,我不明白。只请公子赐还锦盒,小女子必感念于心。”少年道:“姑娘的东西,我自然要还。可姑娘只收锦盒,却不收在下的礼物,岂不教人家难堪么?”少女无言以对,身后婢子顿足道:“说到底,你就是不想还了罢!姑娘,我们别跟他客气了,直接抢回来罢!”
  少年笑道:“哎呀,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你若有那个本事,还会丢失东西么?”那婢子急道:“分明是你行窃在先,还强词夺理!”少年道:“我哪有强词夺理,不信你再来试试?”那婢子早看他不顺,心中恼火,立时拔出匕首,当胸直刺。
  少年不退不避,待她匕首刺近眼前,才将身子微微一侧,脚下一钩,那婢子立足不定,顿时向前跌去。眼看便要头脸着地,少年伸手在她腰下轻轻一托,又将她送了回去。少女当即伸手,将她轻轻接住,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莫再胡闹!”婢子脸上一红,道:“是。”乖乖退了回去。
  另一个婢子见状,忽道:“姑娘,你何以对此人一再容让?莫非果真是对他有意思,可知此事若被几位居士知道,岂是好说的?”少女闻言,又羞又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我自然不会违背师命!”婢子道:“那姑娘迟迟不肯动手,却在等什么?”
  少年见说,瞪了那婢子一眼,道:“我看是你怕办事不力,被主人家责罚,所以想将事情推到月姑娘头上罢?”那婢子又惊又怒,道:“哪有此事,你休要挑拨离间!”少年道:“哦,你着急了,看来是被我料中了!”
  那婢子还待反驳,少女却摇了摇头,道:“公子不必多言,你既不肯善还失物,小女子只好得罪了。”说着拔剑出鞘。少年大急,道:“姑娘且住,在下是万万不敢跟姑娘动手的!”
  少女蹙眉道:“公子既不退还失物,又不肯出手,却教我如何是好?”少年叹了口气,道:“我说了要还,自然会还,姑娘若是不信,这便还你好了。”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镌花镶金的锦盒,递到少女面前。少女见他突然便妥协了,一时有些出乎意料,怔了一怔,才伸手接过。
  少年却又捧起那张箜篌,叹道:“小箜啊小箜,只可惜姑娘执意不收你,自今而后,你便要成为无主之物了。”少女见说,不知该如何作答。
  画舸上默默旁观的那名少女忽然站起身来,好奇问道:“如若这位姑娘果然不肯收它,你会把它怎么样呢?”语音空灵,如鸣幽谷。少年一怔,不意她忽然开口,想了想,道:“呃……我就把它扔到湖里!”
  舸上少女“哦”的一声,轻轻点首,便没再理会旁人,返身揭帘回舱。少年一怔,原以为她还要问点什么的,哪知就这么走了,不由得一脸茫然。
  而就在幕帘揭开的一刹,夏麑无意间抬头瞧向里面,蓦见素纱之下,另有一道人影端然漫坐,羽睫修长,乌发流墨,婉然一位翩翩佳公子,毓秀清雅,恍若淡月无尘。只是还待细看之时,帘子已经放下,画舸轻轻拨转,重又驶入氤氲岚雾间,烟波杳然,难觅其踪。
  崖上少年一脸懵然,道:“欸?姑娘怎么就走了呢?你不要再问点别的什么了么?”眼见再无回响,只得又回头看向面前的少女,道,“月姑娘,要不,你还是把它收下了罢?”少女迟疑再三,终是说道:“抱歉,我真的不能要你的东西!”说罢又向少年敛衽行了一礼,便携着二婢返回了船上。少年还想挽留她一下,却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只这片刻迟疑,小船已荡开浮萍,离岸而去。
  眼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旁人亦不禁悯然,只孙禺便觉心中好笑,随即命船家将船靠了过去,道:“小子,你要去哪里吗,用不用我们载你一程呀?”少年落落无神,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又是一连三叹,默默转入崖壁后面,似乎浑没看见众人。孙禺摸了摸下巴,道:“小子怎么走了,倒似没听见我说话哩?”尤小茶道:“你不见人家正在失意之中吗,哪还顾得着你说了什么?”孙禺道:“我是看他自己孤零零的,想着帮衬他一下嘛!”话音刚落,便见一条竹筏自断崖后划出,少年头枕竹篓,安卧其中,施施然好不惬意,筏尾一位渔夫手持长篙,轻轻一点,便载着他径自驶向了远处。孙禺见状一愕,摇头直叹,道:“也罢也罢,人家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来讨嫌呢!”众人忍俊不禁,也拨船去了。
  云色渐沉,水面凉风忽起,吹起漫天黄絮,纷扬飘散,一如塞上飘蓬。继而风声稍退,雨声细细,湖面菱花点点,霎时满塘珠落。柴允陵咦的一声,道:“真的下雨了,还好先前听了姊姊的话,要不现在可能正没处躲雨呢!”众人坐听风雨之声,又围炉品了一会茶。
  待得雨势渐收,夏麑道:“我们久出未归,不知先生他们是否会担心哪?”花灵儿也道:“万一阿爸忽然醒来,却不见我,定然会担心的!”夏麑颔首道:“是啊,说不定先生不见我们,此刻正着急呢!”花灵儿也点首道:“嗯,乔姊姊见我不在,定也正着急呢!”柴允陵双眉一跳,眼见两人念叨不休,恼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有完没完,不就是想回去了么,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跟我出来呀!”夏花二人同时闭口,四只眼睛望着他,端坐着却不说话。
  柴允陵胀红了脸,道:“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啦?”阮心荷笑道:“好啦,天也确实不早了,不知三位住在何处,若不介意,我等便送三位回去罢?”柴允陵道:“不敢劳烦姊姊,我是就住在城中客栈里,他们两个却是在西城外的船里宿歇。”尤小茶道:“哦?这片湖正好连着水路,可以送你们回去。”夏麑道:“这样不会太麻烦诸位么?”阮心荷道:“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是顺道相送。”柴允陵喜道:“几位也住在城中么?”阮心荷道:“那倒不是,我们借宿在城南的旧乌衣巷边,那里景色还不错,人也不多,有时日落之后,更显幽静。”柴允陵道:“姊姊说的乌衣巷就是秦淮河南边的那个乌衣巷么?久闻其名,改明我也过去住一住好了。”栾蓿儿道:“你怎么知道那里就好的,你去过那儿了?”柴允陵道:“我虽然还没去过,不过却在书上看到过。”栾蓿儿撇撇嘴道:“原来是个书呆子。”众人相视一笑。
  阮心荷则道:“可以的,总之我们还会在那里小住几日,你若想来,自是随时恭候。今日就先送你们回去罢。”于是教船家拨转船头,离了湖面,径自驶入水巷之中,往主城行去。看看城门渐近,朱舫也即靠岸,三人起身拜谢。众人答礼,又将三人送上岸后,才回船而去。
  岂知夏麑三人要刚要移步,旁边忽然有人叫道:“麑少主?果……果真是麑少主么?”语声颤抖,似乎惊喜不已。三人循声望去,却见岸旁不知何时又停泊了一艘大船,似为官家造物,一个华衣玉袍的清秀少年正眼眶泛红,立在岸边,怔怔的望向这方,目光所及之人,恰是夏麑。
  夏麑呆了一呆,竟也认出了来人,心中讶异,喃喃道:“褣宣……哥哥。”话音未毕,便见对面船上又下来数人,锦衣乌帽,佩刀跨靴,一身仪卫打扮,似乎均为官家扈从。当先一个仪长装束的青年走下船来,见少年神色有异,诧异道:“公子,你在看什么呢?”说着便也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眼神所到处,立刻僵在了夏麑身上,霎时如凝深渊,再难移动分毫。后面一个人见前面青年忽然一动不动,奇道:“怎的了,卫提举,你老人家忽然杵着不动,莫非是撞邪了嚯?”
  原还想调笑数语,哪知青年突然转过头来,斥道:“好好说话,现在是教你胡闹的时候么?”身后诸从属见状一愣,不知长官何以遽然发怒,无不噤言。但见最先那华衣少年已然趋步上前,握住了夏麑的双手,确信无假之后,登时喜不自胜,道:“热的,是热的!太好了,麑少主,你果然还活着!我真怕自己又是在做梦呢!”此时他身后的青年也跟近前来,听到这话,面色更沉,却不发一言。而他旁边的从属已经小声议论道:“麑少主,莫非是那个麑少主,他不是已经……”
  少年凝目看着夏麑,忆及前事,心中感慨无已,道:“麑少主能没事真是太好了,这想必是上天对我的眷顾罢!原本先王薨逝之时,我也始终不肯……不肯相信,可……可是却找不到……”夏麑听他提及先君,神色一黯,摇了摇头,道:“褣宣哥哥,你不必再说了,我都明白的。”少年垂泪道:“少主?”
  柴允陵奇道:“夏兄,这位公子是谁,也是你的朋友么?”眼见对方上来就拉着夏麑的手,一副十分亲近的样子,心里老大不爽。夏麑见说,道:“这位哥哥姓卫,双名褣宣,从……从小就是我的好朋友。”少年见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欢喜。柴允陵道:“那他为什么要叫你少主呀?”卫褣宣道:“少主是我们先王唯一的孩子,我若不这么叫他,却又该这么称呼呢?”柴允陵道:“先王?哪个先王?”卫褣宣奇道:“先王……自然是会稽先王了,否则还能是何人?足下竟然不知道么?”柴允陵惊咦一声,登时张大了口,指着夏麑道:“原来你……你也是……”到了此时,方明白他与李朔思本非同姓,却何以会叔侄相称。
  卫褣宣看他与夏麑似乎很是亲切,道:“公子也是麑少主的朋友么,不知尊姓大名?”柴允陵看他像个官宦子弟,便没放在眼里,随口答道:“哦,好说,在下柴允陵,与夏兄也才相识不久。”一旁的从属见他不懂礼数,斥道:“兀那小子,没规没矩,怎么和我们公子说话的!”柴允陵一愕,道:“啊,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么?”卫褣宣忙道:“没有的,柴公子为人率真,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从属们见说,只得默默退下。
  柴允陵见他没有丝毫架子,反倒又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公子也不必这样,若我言语有甚失当之处,还请指摘。”卫褣宣道:“没关系,柴公子言辞坦荡,我也听着喜欢,无需拘礼。”柴允陵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一抬眼,却见他身侧的青年始终铁青着脸不说话,当下拱手一礼,道:“敢问足下高姓大名,小生也有幸拜会。”青年不答,仿佛没有听见。柴允陵心中愕然,卫褣宣道:“哦,这位是我的族兄,姓卫名轫,现领提举巡城院公事。”
  夏麑微微一怔,道:“巡城院?那是什么?”卫褣宣道:“啊,麑少主或许有所不知,这是父亲大人新置的一个职司,以佐掌王城禁令、并周庐宿卫及上下传达之事,时可稽察疏漏。”夏麑点了点头,却仍有些迷惘,心想城里的班值本就够多了,何必还要增设别司。
  卫褣宣不想再谈论这些,问道:“麑少主这一年多的时日里又发生了什么,缘何杳无音信,迟迟不见归来呢?”夏麑见他也问起这个麻烦的问题,奈何自己失忆之事到底还没弄清,只得说道:“此事究竟一言难尽,原本我也不知自己当初究竟怎么了,似乎曾迷失了许久,好在近来终于清醒过来,又多亏陆续有贵人的相助,方使我侥幸得以归还故园。可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始终没个头绪……”卫褣宣只道他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道:“唉,少主回忆不起也罢,想必这一路上必定艰辛百倍,我但想想便战栗不已,实不忍多问……不过少主回来就好,那些苦痛之事就随它去罢。”
  夏麑不知他想到哪里去了,忍不住摇首道:“啊,那倒也不算……”刚要继续说下去,卫褣宣蓦地想起一事,惊道:“这么说来,少主从外宦游方归,竟都还没有像样的住所罢?谅来外间的旅店较之少主平日所居,总是不足称意的了。”他刻意将对方“走丢”之事说成是“宦游”,自是为了顾全夏麑王族的颜面。柴允陵却觉这话听着莫名刺耳,截口道:“咦,什么称意不称意的?公子言下的意思,莫非是说夏兄之前与我这样的人同餐一饭,又同处一檐,到底委屈他咯?”卫褣宣霎时一愕,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在下绝无此意!还请柴公子切莫误会。”顿了顿,继续对夏麑道,“少主许是不知,正好父亲要我来监看新城的营造,天幸在此遇到少主,我还要在此逗留数日,不知少主可愿来与我同住否?待他日事毕,我当亲自护送少主回宫。”
  夏麑未答,柴允陵已道:“也罢,我就当你是无心之言了,但你说的这事,还得要我们先……”那“生”刚要出口,蓦地记起李朔思的嘱咐,想其本身又是王胄之尊,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论说这些,咳了一声,又改口道,“你也别自顾自地说话了,反正夏兄未必会答允你呢!究竟他跟我住在一处也挺好呢。”夏麑不由扭过头来,瞧了瞧他。卫褣宣见说,微微一愣,道:“柴公子莫非是觉得少主走了会寂寞么,其实你也可以一起来呀!”柴允陵怪眼一翻,道:“我凭什么要去啊?”卫褣宣道:“柴公子不想来么,那真是可惜了。”这时花灵儿忽然近前扯了扯柴允陵的袖子,道:“喂,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柴允陵忙道:“哦,这就要走了,你等一下。”。
  卫褣宣才发觉二人身后还站了一个小女孩,不禁问道:“这位小姑娘是?”夏麑道:“啊,她也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卫褣宣道:“原来如此。”因在大庭广众之下,便不好直接询问人家小姑娘的芳名,但转念一想,好是少主路上还有个女伴,又庆幸道,“原来少主也不是孤身一个人回来的呀!”
  “嗯?”夏麑不期他话存暧昧,顾盼左右,不置可否地答道,“哦。”卫褣宣正要续言,柴允陵见他说个不停,道:“夏兄,我们差不多该走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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