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零号的梦

　　正常而言，文明一旦出现断层，想要在接续是非常困难的，不过好在，如今人类文明传承的断层，只区分于高低层之间，一旦低层溶洞的通信设备重新搭建，这种断层变能够得以续接。
　　依照从王龙那里拷贝过来的地图，零号发现如今离他最近的溶洞乃是丹东溶洞，零号需要翻译，虽然如今文明断层厉害，但想要找到，无疑溶洞是最好的选择。
　　冬季的北方夜晚永远长于白天，行走在夜空下的积雪里，零号神情专注，在红墙内呆过这么长时间，他比王龙等人更加清楚，如今的地面危险无处不在。
　　稀疏的星光从针叶林间映射而下，点点滴滴，洒落在零号身上，将他那单薄的身子勾勒的更加孤寂。林间偶尔传来阵阵兽吼，参杂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蛇虫鼠蚁，豺狼虎豹，夜晚正是它们的狂欢时刻。
　　前行一段时间后，零号将右手上的黑甲手腕丢在了积雪里，同时利用序列编码抹去了左手黑甲手腕的定位功能。他不知道自己又一次突围，红墙内会不会撤销对他的追捕，但是小心总是没错。
　　做完这一切，零号继续朝前走去，身后的脚印很快便被风雪掩盖，那呜咽的北风，又带来了一片不大不小的降雪。
　　阳光的温暖缓缓从天边冒了出来，那风雪却没有丝毫消停的意思，飘落的雪花染白了零号杂乱的头发，鬓鬃，眉毛还有双肩。他的脚步变得更沉重了些，落在积雪里的脚印也更深了，若是仔细望去，甚至能够看见那脚印里露着点点猩红。
　　零号受伤了，不是来至于王龙等人，而是从逃出红墙时便受的伤，在加上这么多天的日夜奔波，他的意志也到达了极限。
　　视线里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模糊，树的影，飘的雪都变得杂乱了起来，脚下的步伐更是愈加沉重缓慢。一步，两步，三步，他的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飘落的雪花一点点的落下，将那瘦小的身影彻底掩盖。
　　“哥哥～”
　　“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若有若无的声音萦绕在零号脑中，他强撑着睁开双眸，一片血色的世界映入了他的眼帘。天空飘荡着血色的云朵，大地流淌着血色的河流，世界里充满着各种各样杂乱的声音，硝烟滚滚，战火熊熊。
　　“哥哥，哥哥～”
　　那淡淡的萦绕再次传了出来，方向就在零号的身下，他低下头，发现自己尽然是漂浮在半空之中，在他的身下，是一堆数不清由多少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在尸山的旁边，一名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小女孩背对着零号，双手不断的在尸山里扒拉着，嘴里不时传出阵阵哥哥哥哥的呼唤。
　　那声音透露着焦虑惶恐，悲伤绝望，听着听着，零号的眼眸不由感到一阵酸涩。小女孩很小很小，她半跪在血水流淌的泥泞里，不断吃力地从尸山堆里拖出一具具尸体，有的她会爬过去看一看相貌，有的她纯粹就是为了将尸体挪开，方便她继续往外拖。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小女孩一直在做这些重复的动作，她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一具具尸体，一边扒拉一边落泪。天边，夕阳缓缓西落，天边的云层变得更加的血红，一层层一叠叠，恰如血色的浪涛，一层盖过一层。
　　不知何时，天边亮起了道道流光，不时的有人影从天滑落，他们各施手段，从尸堆里捞出一具具尸体，然后破空而去。期间，没有人理会一旁哭泣哀求的小女孩，甚至有几次小女孩扑上去抱住一名中年男子大腿，哀求他帮帮忙时，直接被那人推倒在了血水泥泞中，没有人帮助她。
　　夜晚很快来临，一轮妖艳的血色圆月升了起来，天边不在有流光落下，尸堆却仍然如山。小女孩仍旧在吃力的扒拉着，她的声音明显变得沙哑、虚弱，扒拉一具尸体出来所耗费的时间也更长。
　　滴答滴答，不知何时，天穹上下起了阵阵细雨，雨水浇筑在大地上，混杂着血水形成一条条血色的小溪。小女孩无力的爬在缓缓流动的血水中，她实在没有了力气，口中哥哥哥哥的呼声也变得微不可闻。
　　哗啦哗啦，细雨很快变得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雨珠打在身上，将小女孩从昏迷中惊醒了过来，她扬起头望了望天穹的雨幕，泪水混杂着雨水流了一脸。无助，绝望，甚至有着一丝怨恨的神情出现在她那双原本灵动可爱的眼眸中，她死死的揣紧了双手，紧紧的盯着天穹，哪怕雨珠落入了眼中，她也没有眨一下双眼。
　　零号呆呆的在半空中望着，心早已痛的难以言语，但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此时此刻，他就如同一个第三者在观看着这一切，他的身体动不了，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思维与感知能够行动，无边的痛楚将他淹没。
　　“禾苗！”
　　他猛地嘶吼了出声，抬头，一片积雪落入领颊，阵阵酸楚与冰凉让他清醒了过来。梦，又是这个梦，零号神情呆滞的趴在积雪里，脑中的画面却怎么也挥散不去。“我到底是谁，到底来自哪里？如果说那一切真的只是梦，那么为什么感觉会那样的痛？”
　　没有人能够解释零号心中的疑问，他趴在积雪里愣了许久许久。“大气层破灭点。”零号喃喃自语，这是他唯一的线索，唯一的方向了。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黑色腕甲，零号必须得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弄清楚那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
　　缓缓从积雪里爬了出来，感受一下身体状况，发现比预料中要好很多后，零号也就放心了。一直以来，这都是零号心中的一个秘密，那就是他的身体无论受多重的伤，哪怕不去医治，只要给他时间，他的身体就能自行愈合，并且每次愈合后，他的整体身体素质，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感知，都会有一定的提升，这也是他能够逃出红墙的倚仗之一。
　　这个秘密，整个红墙内只有一个人知道，哪怕是杨天南，都不知晓。
　　太阳已经徐徐的升到了高空，很显然，零号昏迷了不短的时间，抬头望了望天穹，找准方向，瘦小的身影在雪地里快速奔跑了起来。
　　丹东溶洞位于灾变前的原通化境内，这里聚集了原长春，吉林，沈阳，大连等地的居民，算得上一个非常大型的溶洞场所了。
　　溶洞作为人类临时搭建的住宿场所，加上灾变来的太过突然，其实溶洞内的住宿远远达不大灾变前的正常条件。最初，许多溶洞几乎都是暗无天日，就更不要说娱乐休闲场所了。
　　经过了这些年，红墙内研发出了铠甲，通过铠甲战士外出搭建设施，才堪堪基本解决了照明和粮食问题，至于娱乐休闲甚至通信设施，在溶洞是不可能出现的，唯有溶洞所依托的防护城，才有这些东西。
　　然而，防护城不论是数量还是面积，都是有限的，远远达不到将所有人都搬迁到防护城居住的标准，唯有作出过巨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从溶洞搬到防护城居住。
　　这里的重大贡献其实指的就是资源，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变异荒兽的晶核，那是一种产至于变异荒兽脑中的东西。杀死一只变异荒兽，取出晶核，交给溶洞管理者，便能够获得去防护城生活的资格。
　　由此也诞生出了一种职业，他们自称为拓荒者，但大多数人更加倾向于将他们称之为拾荒者。溶洞管理者并不会限制人的进出，因此，许多普通人或是为了能够让家人可以搬去更好的防护城生活，或是为了搏一个锦绣前程，或是单纯想为更多人做一点事情，他们仍会选择以普通人的身份走出溶洞，进入地表荒野去碰一碰运气，如果能够有幸得到溶洞管理者需要的资源，自然便能够改变一生的命运。
　　这样的人很多，但是真正的幸运儿却少的可怜。走出溶洞，生死自负，而地面世界的危机四伏，哪怕是铠甲战士都百分百无法保证自身安全，更何况是普通人类呢。
　　更何况，一直以来还有着这样一句话：“拾荒者命不过三。”其意思就是当一个人走出溶洞的第一步开始，那么他最多便只剩下三年寿命了，抛开溶洞外面各种各种的危险不谈，没有铠甲的防护，强烈的紫外线无时无刻不在破坏一个人的身体，所以哪怕这个人没有死于地面世界的各种危险，最多也只能活三年，对人类而言，强烈的紫外线才是无形的最大杀手，除非这个人能在三年内幸运的得到溶洞管理者需要的资源，然后换取基因药剂改变基因，才能够躲过三年寿命的厄运。
　　但是，这样的幸运儿太少太少，甚至绝大多数都不需要三年，运气不好的三天，乃至三个小时都熬不过去。
　　只不过即便如此，仍旧挡不住许多拾荒者的步伐，甚至许多人一旦踏出了溶洞，除非有所收获，否则便不会在返回去。因为对于这样的拾荒者而言，若是每天都往返于地表与溶洞，实在是太浪费他们时间了，而时间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生命。。
　　所以，经过这种模式长期发现下来，在溶洞与防护城外，地表世界又出了一个大型的人类聚集场所，流离之所，这里聚集的大多都是这样的拾荒者，他们在这里彼此进行情报的交换或是贩卖，组团或是聘请帮手等事情，就如同一个市集一般。
　　当然，这里不会有法律与规矩，人类最黑暗的一面在这里随处可见，这里亦被上层社会的人称之为罪恶之所，血腥之所，遗弃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