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残酷

　　“梦见的。”律诺原本还有推断出的逻辑，但想想便自我否定了。
　　“哈哈哈，这样的梦以后就该多做点。”姜羊职业性战术后仰，众人也跟着笑起来了。
　　“我觉得吧，这群人如果能打探到粮草自此经过的消息，那么一定能察觉到我们的动向，所以他们不会傻乎乎朝着陷阱里跳的。”律诺觉得这时候不补一个合理的解释，是不能让众人认真对待了。
　　“哎！殿下说的不错。”众人听完律诺的分析便又笑了起来。这就让律诺摸不着头脑了，还以为自己分析错了，这群人在拿自己开玩笑。
　　“不错，不错，说对了一半。”姜羊喝了口水赞许道。
　　“一半？”律诺一惊，原本这次计划可以说是他出的，但是好像这些人早就有此准备，而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不战而屈人之兵。”律诺思考了一番慢慢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兵不血刃，呵敌以外，现在已进深冬，我们原设想就是这帮山贼粮草短缺，所以只要这次让他们得不到补给，就能直接把他们饿死在这个冬天。所以故意虚张声势，敲山震虎，这样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解决问题，好谋划呀。”律诺啜着茶水，念叨着。这番说辞终于赢来了姜羊和葛燕青的点头，而其他几位将领也沉默了。
　　“啧啧啧，你们玩战术的，心都脏。”律诺看这群人默认的表情不禁觉得自己太年轻了。
　　“其实我们主要任务还是押送粮草，而那群蟊贼并未放在眼里，为了这批粮草谨慎些是值得的。”任远补充道。
　　“其实趁此机会能把那些山贼除了才是永绝后患，只是葛将军担心意外。”书记官常记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幽怨的说着。
　　“这次只是为防万一先行运送的一批粮草，如果事情有变，之后还会有物资补充，到时候还是要辛苦诸位。”任远似乎是为了安慰书记官，又像是在给诸位将军打招呼。
　　“哦！同时九殿下遇险的事情王上都知道了，所以这次二殿下还让我给殿下带了一车礼物，希望殿下今年冬天能在这儿过的好点。”任远从袖袋取出一封信，交给了律诺。
　　“遇险？”律诺一时有点蒙，我几时遇险了？但仔细一想，之前兵荒马乱自己猫在驴车下的回忆就又被翻腾上来了。
　　“哦哦，是哈！之前随行物品都丢干净了。”律诺并没意识到自己生活的有多艰苦，习惯了军营的生活觉得和以往在学校的留宿生活差不多，而且又不用早起，也不用上课反而更开心了呢！
　　律诺接过信，也并未打开。众人之后在一起讨论了一番晨国周边的局势，分析了一下江口城的处境，同时任远又同众人说了一些过去几个月王都的新闻。待到书记官将各项事宜做完，就已经过了正午。众将士计划在江口关过一晚上，待到明天一早就启程。
　　枫清吃了东西便又带着人巡视去了，而律诺陪着书记官在营中清点物资。虽说早上众人回营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数过一遍了，但看他眼中燃烧着的兴奋就像打鸡血似的。
　　“这车上都是粮食么？”律诺看着书记官一车一车的翻查，好奇的问道。
　　“有一半是，有一些是棉装和鱼油，还有一些草料。”书记官解释道。
　　“哦哦。”律诺听到似懂非懂，这鱼油是什么鬼，炒菜难道不应该用豆油么？
　　“这次那邵天浩是给足了殿下面子，直接分给了我们这二十车粮草，哎呀，这个冬天算是不愁了。”书记官一边记录着一边说，整个人都笑出声了。
　　“你说这二十车是我们的？那给江口城的呢？”律诺也有点惊讶。
　　“殿下没操心过后勤，有所不知，江口城驻军两万，算上非军职人员总人口就差不多三万了，这点东西怎么够用的。”书记官给律诺解释道。“不过江口城原本就是一座兵城，自身也有所积累，今年收成也算不错，所以并不紧张。倒是我们每年还得看着人家眼色去讨粮。”
　　“这人哪，活着就得吃饭，不吃饭就会饿死，快饿死的人就不再是人了。”书记官意味深长的给律诺上起课来，“殿下可知我们营一天要消耗多少东西？”
　　“半吨？”律诺听着听着，怎么有种听历史老师讲课的感觉，只好像上课回答问题似的小声试问到。
　　“吨？”书记官有些疑惑，“一名将士一天最少也要半升的米粟，咱们营一天怎么也得五石粮食，这还不算马匹所需的草料。而这些粮食最后都是从农户手里征收上来的，其间还有种种克扣。也就我国制法严明，轻徭薄赋，尚还一户饷一卒。你想翔越等地，唉，黎民百姓永远都在水深火热之中，谁会可怜他们呀？”
　　这话题越说越沉重，书记官一直都在翻查这些马车，眼神并没有变，律诺却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那鱼油又是什么？”律诺换了个话题。
　　“鱼油极其易燃，用来守城的，我们一般用不着。”这解释有点出乎律诺意料，但稍微一想便知道用法了。
　　“这山上荒草众多，为何还给马准备草料，不能就地取材么？”
　　“虽说是草料，但这些是精料，并不是草，都是豆粕莜麦还有盐。”书记官给律诺拆开一个麻袋看了看，伸手抓了一把闻了闻，看没有问题便拍了拍手，然后又舔了舔。“殿下可知一匹马一天要吃多少东西？”书记官面不改色的又问道。
　　“一食或尽粟一石？”律诺想了想回答道。
　　“嗯……我听说有些好马确实能吃这么多，但并不用喂这么多，上山放放，夜里给一斗便足够了。”书记官想了想说道，“这马都跟殿下一样金贵，吃的都跟人好了。”这话越听越像是在骂人。。。
　　“所以说打仗直接死在战场上的人并不多，很多人都是饿死的。天下攘攘，打仗就会破坏安定，良田也会荒芜，农民都成了难民，士兵吃的东西能从哪儿来？”书记官清点完了这些物资，顿时有些感慨，似乎给律诺说了这么多却激发了他自己对社会的思考。“为什么会打仗？有野心的君王其实并不多，很多时候要打仗就是因为不打仗就会死人，必须通过打仗让自己少死一些人。”
　　“为什么？”律诺并不明白，毕竟在他所受的教育中打仗都是由各种矛盾引起的，要么是像秦王扫六合似的大势所趋，什么叫为了不死人而打仗的？
　　“殿下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希望殿下明白臣说的这些话的时候能为天下苍生多想想。”书记官一脸苦口婆心的说道。。
　　“啊，看我心情吧。”律诺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莫名沉重起来，搞什么嘛，我只是个九王子哎，那管得了天下苍生啊？
　　“战争是残酷的，但生活比战争更残酷。活着真的好难。”一大一小两个人靠着车辕上就那么默默的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