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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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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月当空,万里无云。
  今天是冥界一年一次的满月。当满月为血月之时,冥主所治之地必行宵禁,不得有半点光亮,不得发出半点声响,不得出门走动。举国上下,除了边防关卡能看到戍边的将士,其他地方皆如空城,死一般的沉寂。冥界万物都被月光笼上了一层淡淡血色,使得眼下的静谧显得格外诡谲。
  泰威山王城中杂役房最小的一间里,节并正摸黑给自己熟睡的孙儿掖齐被角。想不到短短五年竟然又有一次满月是血月。感受着孙儿平静的呼吸,节并的回忆陷入了五年前那个血腥夜晚,如同刚刚发生,历历在目。
  五年前,如同今夜一样,血月盈满,一抹血色撒入万籁无声的黑夜。
  作为冥界最下种族,兽族的聚居之地也同样是贫瘠荒芜,环境险恶。异兽频出,常年干旱,风沙凛冽,食物匮乏,如此恶劣的环境若非是隐忍坚毅的兽族怕是也难以生存。然而与人间的战事不断,现任的首领又是一个王都权贵扶植起来的无用傀儡,年轻的兽族男子大都被强拉入伍或被贩走当作奴隶,甚至年轻女子也难以幸免,身形健美、面容姣好的兽族女子也可以在黑市卖出一个高价。兽族人才凋敝,偌大一片居地,原本就艰难困苦的生活,因为只剩下一众老幼病残变得雪上加霜。
  正值宵禁,兽族的老幼们早早地闭户不出。原本违反宵禁只是捉起关上十天半月,但换做是性命轻贱的兽族,则很有可能被当街毙杀。节并的儿媳月支已经怀胎八月,本该于下月临盆的她今夜却突然有了早产之象。
  兽族男子大都身形巨大,女子却不比常人大出几分,所以产下男婴对兽族女子都是一个挑战。宵禁之夜,不得发出半点声响。此刻月支已经是大汗淋漓,剧烈的疼痛使得她表情狰狞,青筋暴露,满是刀疤的青绿色面容显得极为可怖。半年之前,身怀有孕的月支为了避免被贩卖的命运,自己在脸上划满了刀痕,有着兔妖血脉的她本是姿色夺目,现如今恐怕只会吓哭最胆大的顽童。
  “不行了,不行了,月支,不能忍了,今夜恐怕这个孩子是必须生下来了!”节并紧紧地攥住月支的手,因为疼痛,月支的指甲早就不自觉的嵌入了节并肉中,剜出了深深的血坑。
  “我……还能……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月支从牙缝中狠狠地挤出四个字。
  此胎本就是男婴,痛苦异常,加之早产,却偏偏赶上宵禁,月支竟没有发出一响大声的呻吟,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任由猩红的血液染红洁白的齿间。
  月支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孩子不能死,他不能生在血月!他是自己和被捉入军营的丈夫唯一也可能是最后的联系。他,必须活下去!
  鞭笞,羞辱,奴役,屠杀。兽族的悲惨命运即便到了战场之上也不会有所改善,和人间的战争他们只是探明敌方虚实,削减对方兵力的弃子,时常是先锋的兽族战士死绝杀光,冥界的主力军才会正式出击,这样的战斗于送死无异。所以即便是天生战士血脉,孔武威猛,一腔报国热血,即便能以一当十,奋勇杀敌,能在战场之上活下来的兽族战士寥寥无几,能有幸归来的,更是屈指可数。
  月支的丈夫从被捉入军营的那一天,就已经身在坟墓之中,她能做的,就是向烛照幽萤二神祈祷,祈祷她的丈夫可以从坟墓之中爬出来。
  “月支,你如果再忍住不生,就算你能坚持,怕这孩子也坚持不住了!”节并的一句话让月支因疼痛而扭曲的身体恍然一震。
  “母亲,保住这个孩子!”月支的眼泪夺眶而出,丈夫被拖入死地,冰凉的刀锋划过脸颊,早产生生被撕裂的疼痛都没有让这个坚强的女人流一滴泪,此刻泪水却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放心!我这条老命,从今日起,就为他而活!”节并的声音很低,却用了她能用出的最大的力气。
  月支眼睛一闭,心想,我这条命,何尝又不是为了他而活呢。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安静的夜空。随即戛然而止。
  兽族居地的众人,心胆为之一颤。盈满血月,此时降生,极吉或是极凶之兆!今夜恐怕是有大事发生。所有人,心底油然生出不安之感。
  肥遗是兽族最年长的一位长老,从最早兽族被迫迁居于此她便是族中长老。因为现任首领是个贪图享乐、脑满肠肥,只顾买卖同胞巴结权贵的油腻野猪,所以兽族民众之中肥遗的威信最高,这一众老幼但凡有个大事小情拿不定主意也都会来叨扰一下她。
  这一声婴儿啼哭也同样惊到了半睡半醒之间的肥遗。
  她抬了抬布满褶皱的眼皮,露出了灰蒙蒙的双眼,两只干瘪的双手不断地摩擦,蹭下一片片半透明的鳞片。
  “算算日子,该是月支吧。”肥遗喃喃道。“不知,是福是祸……也罢也罢,活得够久了,该去见见地下的老友了。”
  长吸一口气,肥遗已立起了身子,两条巨大粗长的蛇尾缓缓游弋向前,一边悠闲地吐着信子,一边推开房门,向着月支家的方向慢慢前行,全然不顾宵禁禁出之律。
  两队驻扎兽族聚居地的冥军正在懒洋洋的巡逻,被发配到兽族这种穷乡僻壤驻扎,他们一肚子的怨气只能时不时发泄在本地居民身上,哪知这群兽族猪猡也早已得道成精,对他们是处处避让,时时闪躲,根本不给他们发泄的机会,好在虽然贫穷,但是本地首领的岁贡却上缴的很为积极准时,偶尔还能在路上捉来几个运气不好的兽族杂碎,鞭打教训一番,日子倒也不那么难过。
  血月盈满,几十年才可能有一次的宵禁让他们赶上了,早就听说兽族驻地有一个方便之处,宵禁之夜随意宰杀,连个报告都不必上交。驻军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正好泄一泄积压已久的怨气,却忘了,平日里鸡蛋里挑骨头都没几次机会,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兽族这群猴精怎么会疏忽大意。所以上半夜还兴致勃勃,到了下半夜的巡逻就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了。
  正在这时一声戛然而止的婴儿啼哭在军士们松懈的神经上重重地敲了一下。两队人马你看我,我看你,为之一愣,突然又惊又喜地向哭声源头奔去。
  节并怀中的婴儿已经被捂得面色发紫,一双赤铜小脚正奋力乱踢,不断挣扎。节并一把将婴儿塞入一口小缸之中盖上厚厚棉被,摒住呼吸,细细听来,一个强壮有力的哭声正为刚刚的粗暴对待向她发泄着不满。
  月支此刻已是气若游丝,这婴孩儿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毫无血色的青绿色面庞挂满了豆大的汗珠,下体鲜血淋漓,身下的床铺一片凌乱,饶是这样,她仍勉力撑起半身,想靠小缸更近一些。
  节并忙过来压下了月支的身子。擦去了她头上的汗珠,开始为她清理下身。
  “母亲……”月支欲言又止。
  “怕是掩不住了。好在哭声大说明孩子很健康!”节并轻轻笑笑,手中并不停下,一边又说“驻军虽是一些爱寻隙滋事的无赖混蛋,但是总归是冥主的正规军队,到咱们这儿,也用不来多久,这些人,躲来躲去,今天可算是让他们逮个正着。”
  “母亲……”月支看着节并此刻脸上慈祥宁静的微笑,突然发现面前这个苍老的女人和自己一样,深爱着同一个男人,现在她也和自己一样,愿意为了这个男人的血脉,从容赴死。
  “我一会就把孩子藏到地窖,我已经让狡犬送了书信给肥遗长老,求她收养这个孩儿。放心,当初我儿若是愿意躲进这个地窖,一定不会被捉了壮丁。”节并用热水洗净的毛巾轻轻擦拭月支的下身,继续说道,“今日,咱们娘俩的死,能换来我儿血脉的传承,赚了,赚了。只是委屈了你,受了这么多的苦,还是……”
  节并有些哽咽,她原以为自己的双眼早在儿子被捉走的那一天哭到干涸,想不到今日仍有热泪盈满眼眶。
  “母亲,你不可以死,你要替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儿!”月支拉过节并的手,目光坚定一字一句的说道。
  “傻儿,我这老命,不必吝惜,今日和你一起走了,黄泉路上也好代我儿再好好照顾照顾你。我这孙儿有肥遗长老够了。”节并颤抖着轻轻挣脱月支的掌握,手上带着已经干涸血痂不住地摩挲着月支满面的刀疤,喃喃道,“傻儿啊,我的傻儿。”
  月支这一刻,才算是真真正正放松了下来,用自己斑驳的肌肤感受着节并的轻抚,一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两队驻军破门而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面目狰狞但是神情安逸的丑女人轻轻地依靠在一位老妪怀中,两人两手轻握,对闯入的驻军视若无睹,仿佛世界万事万物都打破不了此刻的祥和宁静。
  两队人马中一个领队看着地上沾满血污的方巾和丑女人床尾的狼藉,大声喝道:“是你在宵禁之夜产子,发出的声响?”
  月支置若罔闻,仍是轻轻地吸着节并身上发出的慈祥味道。
  “老子问你话呢,少他妈和我在这装聋作哑!”说话间,这位领队已经身形闪动,迅速上前一步,只听“啪”得一声,节并已被掌掴翻倒在地。
  “母亲!”月支急急喊道。
  “不碍事,不碍事。蚊子叮了一下而已。”节并从地上缓缓爬起,又坐回了原处,将虚弱的月支重新揽入怀中。
  “好!不愧是兽族的贱骨头,一巴掌还打不老实你!”语毕,这队长“啪啪啪啪”疾风一般又是四掌狠狠扇在节并脸上,只是这次,节并连身形都未晃动一下,梗直了脖颈硬生生的用脸接下了这四下掌掴。
  身为冥界驻军,当着自己和别人手下,连区区一个兽族的下贱老太都教训不来,这位队长已是面红耳赤,脖颈上的青筋都涨到了脑门,“唰”地一下,长刀愤而出鞘,刀光一闪,锋芒直取节并咽喉。
  节并的咽喉已被凌厉的刀气摄得生疼,突然“当”的一声,火星四溅,这一刀戛然而止。只见另一位队长正微笑着将自己的长刀插入鞘中。
  “酸与!你敢拦我!”这位队长怒目圆睁,恶狠狠地冲酸与吼道。
  “青文兄,莫要发怒。只是这老婆子敢这样轻视我们驻军,一刀杀了,岂不是便宜了。”酸与冲青文挤了挤眼,笑眯眯地走到节并月支二人面前坐下。用手托起月支的下巴,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慢慢说道:“况且,那个盈满血月出生的孽畜,还没有找到,不是么?”
  青文微微一愣,虽然面子上过不去,但是酸与的话不无道理,若是找不到那个婴孩,杀了这两个大人也于事无补。
  盈满血月降生之子,必杀之。这是十万冥界驻军统帅,玄冥定下的铁律,这也是之前节并月支苦苦担忧的原由。
  “快说!那个孽畜现在在哪儿?”青文敛了怒气,转头对节并二人喝道。
  酸与又打断说:“哎~拷问这种下贱牲畜,还用劳烦青文兄?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交给小弟吧!”
  青文看着酸与一脸的谄媚,他心里深知,用刑拷问,自己远不如这心狠手辣的变态,但是这百年难遇的奇功,怎么忍心让他一人占去。随即说道:“哪能辛苦兄弟一人,有什么事儿尽管招呼哥哥我来!”
  酸与淡淡说道:“青文兄是怕我独自揽了这大功是吧,这倒也是。不如活儿还是小弟我一人干着,青文兄你就在旁边候着,功劳咱们还是对半分。哈哈哈哈,如何?”
  青文也哈哈一笑,爽快的答应下来。
  “都给我出去候着!有什么可疑人等接近,杀!”酸与恶狠狠地冲手下说道。
  “你们也是,出去守着,有人敢靠近半步,给老子切碎了下酒。”青文附和道。
  “是!”两队十数人齐声应道。面儿上虽然这么答应着,心里却嘀咕着,这两个王八犊子想着独占功劳,还要我们给他俩看门,真是他妈下贱。
  一刻之后,青文就开始后悔留在屋内。他看着床上下身只剩下白骨的月支暗暗嘀咕,这兽族娘们儿还真他妈带劲,老子看着都浑身难受,她竟然一声不吭。今天该不会是真的连个刚出生的婴儿都要放跑吧?
  “哟哟哟,能坚持到大腿根还一声不吭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瞧你这满头大汗,快让我给你擦擦!”酸与笑吟吟地擦净了满手血污,又将沾满皮肉血迹的刀锋擦了几遍,才用同一块方巾去擦月支的面颊。
  “看来…冥界驻军…不过如此……真亏…你们自诩…银山铁……”月支话未能说完便昏死过去。
  酸与大笑一声说道:“小娘子神经够硬呀,这时候昏过去,可就不好玩了!”说着酸与便掏出了一个精致小瓶,将里面的白色药粉洒在月支的残肢之上。只见这药粉遇血则溶,随即哔剥作响,一大片血肉如煮沸般翻腾起来,腥臭气味扑面而来,恶心得青文连连退步,在门口不住的干呕。
  月支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下唇的肉已经被生生咬穿,半身上下不住的颤抖,眼角也已被瞪出了血来,紧握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了掌心,饶是这般,月支仍是一声未吭!
  酸与咯咯笑着转向了被施了定身法术的节并说道:“怎么样,老人家,只要你说出那孽畜的下落,我这就结果了你的女儿,让她得个痛快,也保证你死的一样干脆。”
  节并眼中早已没有了泪,只剩下喷薄欲出的怒火,她狠狠地瞪着酸与青文二人,在心里无数次地诅咒着。
  “恨吧,骂吧,又如何!你们这群下等猪猡,骂上千遍万遍,还不是土狗一般任人鱼肉?哈哈哈哈哈哈!!!”酸与盯节并的眼睛狂笑不止,月支眼睛一闭,又昏了过去。而青文早就看够了他的恶趣味,索性侧过头去不再观看。
  突然,门外争斗声起,几声犬吠让节并心胆为之一骇,一名驻军仓皇夺进门来,惊惶喊道:“报报报……报!!!门外杀来一条双尾巨蛇,弟兄们,拦拦拦……拦不住!”
  酸与和青文对视一眼,随手一个定身咒语打在月支身上,便迅疾操刀,射向门外。节并听着屋外的厮杀声响,心中忐忑,福祸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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