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一剑从天而来

　　凶尸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几人团灭，眼看着凶尸体表的血肉一点点鼓起，回复了正常人的模样，燕十三心中焦急万分。
　　他此时一身仿佛散架了一般，他与凶尸硬拼那一刀，将他本就不多的力道全都耗了个干干净净。又被凶尸击中了一下，这一下便让他伤得不轻。
　　他挣扎着将掉落在一旁的刀抓在手里，咬着牙坐了起来。
　　一番动作，不免有些声响，引得凶尸回头看来。
　　凶尸此时已不再是之前那副枯瘦矮小的模样，恢复正常的他身高比起燕屠也不逞多让，身体修长偏瘦，不似燕屠那般强壮。他的皮肤非常白皙，或许是多年不见阳光的缘故。
　　他的脸部还未恢复完成，但从那依稀可辨的面容中不难看出，凶尸当年也是个美男子。
　　“叮铃”几声轻响，几根被腐蚀得快要完全融化的钉子从他的身上掉落，落在地上又多碎成几截。
　　他的眼睛依旧一片血红，却多了几分生动在里面，有了几分灵性。
　　他看着燕十三，燕十三也毫不畏惧的看向他。
　　“你还差得远！”
　　凶尸忽然开口道，他说话磕磕巴巴的，像个结巴。
　　“你会说话？”燕十三问道。
　　“三十年了，终于又能说话了！”凶尸嘴角泛起一丝自嘲，或许现在的他不能称之为凶尸了，他已经是个人了。不过从凶尸重新变成一个人，完全相当于复活，这样的术法燕十三听都没听过，便是他脑海中那海量的知识里，也没有半点记载。
　　“你现在是人还是……”燕十三知道现在不该问这个，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不过好在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凶尸”两个字，不然刺激到凶尸就不好了。
　　“人？”凶尸的表情有些落寞，伤感。“是做不了人；尸，也不是尸了。也许我现在是个活死人吧！”
　　“活死人？”
　　这样的说法燕十三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觉得这个话题还是有些沉重，不该多问。现在虽然看似没有刚才危险，但谁能保证那个人不人、尸不尸的存在，会不会突然狂性大发。
　　“燕青白是你的名字吗？”他问道。
　　“燕青白……”凶尸的脸上闪过一丝追忆。“这个名字仿佛还是上辈子听人喊过，想不到再一次听到居然是从你这么个小娃娃的口中。”
　　燕十三听他承认是燕青白，心中却没有半点欣喜，只是觉得有些沉闷，忽然不想再说什么。
　　“说起来，已经三十年没喝过酒了。”燕青白看向燕十三。“小子，你带酒了吗？”
　　“我这怎么带酒。”燕十三向他展示了下他那浑身上下连个口袋都没有的衣服。
　　“连个乾坤袋都没有。”燕青白嘟囔了一句，又叹道。“没有好酒，如何佐菜呢？”
　　佐菜？果然还保有凶尸的凶性。
　　燕十三毫不犹豫地跃将起来，拼命将手中的刀斩向燕青白，那边衍行也倾尽全力，一手拍在腰间的乾坤袋上，一串符篆从乾坤袋中飞出，在空中拉出一串火蛇扑向燕青白。一手掐了个指诀并指如刀，整个人像把飞剑一样刺向燕青白。
　　燕青白嘴角扬起一抹嘲讽，两指轻轻一夹，燕十三手中的刀就再不得寸进。
　　“说过你还差得远。”
　　他说着，两指微微用力，玄铁铸就的刀居然被他两指夹弯了。
　　将燕十三甩出去一丈远，他回头张嘴就将飞来的火蛇吸进嘴里。一串符篆落进他肚里，连个烟圈都不曾冒出。衍行眉头狂跳，心中胆寒身形一折，往山谷之外飞去。
　　“没有酒，菜也不能跑了呀！”
　　燕青白伸出手朝衍行的背影一招，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衍行拖了回来。他露出满口獠牙朝衍行哂然一笑。
　　忽然他的笑容凝固在了他的脸上，他抬头看向天空，一点透过树叶的亮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一点亮光就好像夜空里最明亮的星，在这时候显得耀眼无比，让燕青白都生出一种被刺痛的感觉。
　　“吼……”
　　他仰天怒吼一声，头顶上的树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拨弄着，像是在狂风暴雨中一般，被卷动得四处乱飞，硬是扯下无数。
　　密密匝匝的树叶顿时就裂开一条丈许宽的缝隙，阳光从缝隙中洒下，就像是狂风暴雨过后，透过层层乌云而来。一把通体雪白的飞剑乘着阳光而来，又似乎比阳光还快了几分。
　　飞剑尚还未到，无形的力量已经将燕青白身周的平台压得寸寸崩裂。平台已经如此了，落在燕青白身上的更不用多说，他的骨骼都仿佛在哀鸣，那些刚刚恢复正常的血肉，又一点点崩开。漆黑且带着腥味的血液从裂口处流出来，很快就将燕青白变成了一个黑人。
　　燕青白受到那无形力量的攻击，被他攥在手里的衍行却没半点不适。显然使用飞剑那人修为极其恐怖，对力量的掌控已是入微级的了。
　　燕青白自知不敌，猛然将手中的衍行抛向飞剑，用衍行的躯体为他争取片刻逃走的时间。
　　一滴黑色的血液滴下，燕青白看着那柄透胸而过的雪白色飞剑，眼中尽是错愕。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衍行缓缓落下，本该挡住飞剑的他没受到一点伤害。本该逃走的他，居然没能逃掉。
　　是飞剑太快了吗？
　　燕青白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然后重重地倒下，无数的怨气从他的七窍中涌出，化作一个个只有大概面孔的魂魄，在林中涌动，然后又争先恐后的往万剑门那几个弟子身上扑去，它们都渴望躯体。
　　一点点光辉洒下，一个女子从天上缓缓落下，衣袂翩飞好似仙女下凡。她一手抱琴，一手轻轻抚弄。
　　清脆如小泉叮咚的琴音顿时响彻整片山谷，那些扭曲的怨魂当即就像中了定身咒，林中起了清风，花草树木都随着那清风摇曳。
　　下一刻，琴声突变，犹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发，又好似铁骑突出刀枪激鸣。一股无形的音波在林中扫过，无数堆积在地上的落叶轰然炸开，就像一滩死水中突然荡起的波浪，以那女子为中心向四面扩散。
　　无数的怨灵在琴声中尖叫着湮灭，化作尘世间那缕烟尘。
　　一曲罢了，阳光一点点透过稀疏了些的树叶，点亮整个山谷。一缕缕清风在谷间回荡，一改之前冗杂阴森之气。
　　三道剑光随着一朵祥云落了下来，道行看着地上躺着衍行几人脸色顿时变了。
　　左长老道心惊呼了一声：“行儿？空儿？”
　　他也顾不得在莲心面前的姿态，一步上前。先探了探衍空和衍行的脉象，探明了两人都没有大碍后才松了口气。这时候道行和右长老道印也去探明了其他几名弟子的伤势。
　　“伤势并不是很重，只是昏了过去。”几人交流一下，道行取出几颗丹药给弟子们服下。
　　莲心落在那尸骨堆就的平台上，看了眼已经重新变成一具干枯尸体的燕青白，确认他已经没了任何气息后，她召回了雪白色飞剑。然后皱着柳眉，看着平台上的法阵和那个棺木，若有所思。
　　她想和身旁的莲蓉说点什么，却看到莲蓉有些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地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男孩，那个男孩的眉眼很柔顺，粗一看或许不觉得多么好看，但多看两眼便会觉得很是顺眼。
　　柔顺的眉眼，并不会让人觉的他良善可欺，只会觉得他韧性十足，颇具阳光。再加上那端正五官和一张阳刚的脸，即便此时那张脸上青一团红一团的，但莲心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耐看的。
　　可是这张脸在莲心的脑海里没有半点印象，那么莲蓉的异常又是怎么回事呢？
　　当她的目光落在燕十三手里握着的刀时，她的目光一凝。一丝恍然闪过，又夹杂着深厚的愤怒。
　　“姐，那是【破浪】？”莲蓉压低声音道，显然不是很确定。
　　莲心轻轻点头，对她使了个神色，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生事端。
　　随着她们一起来的烟长老抱着一张古琴回到了她的身侧，左长老的神情有点疲倦，刚刚的一曲杀伐之音费了她不少精力。
　　“少宫主，这好像是个祭坛！”左长老在莲心耳边轻轻说了声。
　　“我知道！”莲心微微点头。“这就是当年的那个阵法，本以为早已清理干净了，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有残余。”
　　烟长老的面上现出了一分惊愕，她带着一份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那个残缺的法阵。
　　“这就是【蚍蜉】……”她的眼神不禁迷茫。
　　服了丹药的几人很快就醒了过来。
　　燕十三警惕的看着面前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宫装女子。
　　脑袋里回想着她所说的话，心里泛起了波澜。
　　“燕九可还好？”
　　他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可却知道陪同在她身边的那三个老者是谁，刚刚衍行对他们的称呼让他意识到了，那三位可是整个万剑门最有权势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陪在那三个女子身边，还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可以看出那三个女子的地位高得有些吓人。
　　燕十三没有多说话，他不知道这三名女子的来历，也不知道她们与燕屠是敌是友，这些没弄清楚前，他半个字都不会多说。
　　那三个女子见他不肯多说，也没有强迫，只是笑笑便走了。她们前来本就是一个巧合，现在见这里和她们此行目标并无联系，也无需多留。道行等人也跟了上去，衍行几人随行，等他们恢复些后还要来这里处理善后。
　　衍行临幸前看了他一眼，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了回去，跟着师门前辈走了。。
　　燕十三略做恢复，也赶紧离开了，他要赶紧回去叫胖子来背尸体，好早点回去向燕屠只会一声，免得那个好色之徒，被人杀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未看见他走之后，平台上躺着的燕青白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