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月九日，夜，双玉公寓504房。
　　一个胖子与一个瘦子，胖子坐在床上，瘦子坐在胖子的床上旁边的一个稍微晃动就会发出“吱呀”声响的木椅上。
　　胖子显得很年轻，而瘦子却看着很老成，胖子摘下耳机，而瘦子却将手拿向胖子的手机，因为胖子欠了他四百三十二块了，到现在都没来结清！
　　“胖子啊，你可不可以先转个三百过来给我，我还欠着那边的供货商三百多块！”麻辣烫店的老板转头看着胖子无奈道：“你看看，从前天说好的要结账，然后拖到了昨天，你又说了昨天晚上给，到了昨天晚上一直到店里打烊我都一直在注意我的手机。”
　　【来电提示音】
　　麻辣烫店的老板见自己的手机响了，有些头疼地看着胖子，然后拿着手机走到公寓外，小声道：“红姐啊，电费的事情马上就好，马上，马上，马上，你先再等我一会。”他顶着一滴汗向电话中的红姐求情，三十秒后，在他不断地“谢谢，谢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很快，很快。”的释然中挂掉了电话。
　　麻辣烫店的老板回到木椅上，本来结构已经不稳定的椅子再次发出“吱呀”的声响。
　　“老板，今晚确实是没办法结那三百了。”雷鑫磊无奈道。一个刚开店没有多少事业基础，又欠着钱，希望通过店里的收入逆转赤字。一个失业三个月，在江海市腌制成咸鱼的过程中向各种朋友那里借钱还各种账单，各种房租水电还有生活费，希望每天投出去的三十份简历中有个HR会看中自己，好摆脱继续借钱赊账又借钱的尴尬轮回。
　　麻辣烫店的老板带着希冀问道：“你之前不是找过你的姐姐借钱了吗？”他是真的需要用到这笔钱，而雷鑫磊目前却没法给他。
　　“Emmmmm……”雷鑫磊挠挠头，扣掉一块痂下来，随手弹在一边，小声道：“没……没能借成。”
　　但麻辣烫店老板有些耳背，没能听清楚，追问道：“胖子你说什么？”
　　雷鑫磊从床上起身，将窗打开，穿堂风吹过，让自己的心又凉了一截，他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我没借成。”
　　想想自己借钱的时候好像也是用的这个姿态来着，嗤，估计在他们的心中应该是把自己骂了一遍。
　　麻辣烫店的老板：“……”
　　五十九秒后，他叹了口气道：“你也困难，但我也困难，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们可以为你多做一份饭。”他抬头看了雷鑫磊一眼继续道：“至少你也能少赊一点。”
　　“那……明天我会想办法借钱还的！”雷鑫磊想了想补充道：“但蹭饭就算了！在我把欠下的都结清之前我还是不来赊账和蹭饭的好！”
　　麻辣烫店的老板反问道：“胖子你还有钱吃饭吗？”
　　“没……”雷鑫磊低着头坐回到床上。
　　只见麻辣烫店的老板拿着手机起身，在又一次的叹气中离开了504房。
　　“明天，请你不要再食言了，我知道你现在也很困难，但我现在也很困难，只要你继续守信用，我们依旧还能继续合作下去。”
　　终于将麻辣烫店的老板送走，雷鑫磊重新戴上耳机，打开网易云音乐选了一首音乐给自己解闷，结果发现这支音乐是《InTheEnd》后他原本开始回暖的心再次凉了一截。
　　两个小时前
　　“姐，你下班了吗？”
　　“还在上班，怎么了？”
　　“你还能再借我五百急用吗？真的，有急用。”
　　“……”
　　本来就没抱有多大希望地向大姐那里借钱。果然，在半个多小时的争论下，雷鑫磊不仅没能借到钱，而且还被自己的姐误会成自己胆肥了去摸高利贷。
　　十二年义务教育的培养下他当然知道高利贷是无论自己多需要钱也是绝对不能去碰的东西！
　　“唉……”
　　雷鑫磊颓废地躺在床上，正好被带着鸡……翅外卖回来的萧邦看到，便问道：“雷鑫磊你这副突然颓废地模样是怎么一回事？”
　　“啊？！”雷鑫磊不着痕迹地擦去眼角上的眼泪起身，向拆着鸡翅的萧邦道：“我后天要走了。”
　　“你要走了？”萧邦将手中的鸡翅放在一边，拿出一张纸擦了擦嘴问道。
　　雷鑫磊点头道：“失业三个月了，各种简历也投了，结果都是石头沉入了马里亚纳海沟。”他再次倒在床上，颓废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还是回家和老爹一起搬水泥吧。”
　　“你那本没写完的小说呢？”萧邦问道：“至少你写的网文还是能看的，虽然成绩差的离谱。”
　　雷鑫磊：“……”
　　你这话好特喵扎我心啊！！！
　　萧邦知道自己在这三个月的失业状态里以网文工作者的身份谋生，但奈何网文工作者前期是赚不到一分钱的，有些甚至还倒贴了钱。
　　因为他也是自己新作《异能工作室》少有的读者之一，作者与自己的读者很不幸地住在一起也是绝了。
　　“《异能工作室》这本书就此太监了吧。”雷鑫磊无所谓道，当然这种无所谓态度的不透明度为零，他可不想被萧邦即死。
　　萧邦握着手中的鸡翅，听到这句话后直接一口吞了进去，随随便便地嚼碎后一口咽下，这才道：“信不信我一个直视死魔眼加晚钟加告死天使让你瞬间即死哦！”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雷鑫磊白了萧邦一眼，拿出自己的PC开机，丝毫没有发觉到这个动作其实是女性专用。
　　PC接上公寓的WIFI后，他打开浏览器进入创世中文网的作者后台，同时萧邦也在一旁看着未发布出去的两百多章存稿后大声喊道：“怪不得最近看你很闲来着，原来都是在发的存稿啊。”
　　“没看到我早出晚归的一直在跑面试吗？！”
　　雷鑫磊想也没想地开了一个空白章节，写了一段入宫公告后保存退出，点了全选将这些章节全部发了出去，转头对着萧邦道：“OK，这本书正式入宫了。”
　　萧邦：“……”
　　请问当自己喜欢的小说的作者在自己面前送它入宫，自己该怎么做？
　　A.寸劲•开天（神州平板天下第一！）
　　B.永罪冰狱（永远地沉睡吧！）
　　C.流星一条（Stella！）
　　D.希灵定向星体湮灭炮（这特喵过分了喂！）
　　雷鑫磊抄起一个平底锅打碎这些乱七八糟的幻想，崩三毒奶粉和礼装Go就算了，怎么连隔壁希灵帝国也来走个过场了？！他拿起扫帚和簸箕将这些碎成渣渣的幻想收笼在一起，然后扔进垃圾桶，道：“明天一早就该走了，你要送我吗？”
　　“送你个大头鬼！”萧邦没好气道，他一手握着鸡翅，一手拿着手机刷新17K小说网的网页，果然《异能工作室》的封面上有着更新提示。
　　又一本因作者生活所迫，不得不太监的书。
　　“好吧。”雷鑫磊道：“我出去一趟，你慢慢看，按照你的阅读速度大概一两天就能看到入宫公告了。”他将手揣进兜里，急忙离开504房，走之前他得先把一些东西全部了结。
　　天台。
　　雷鑫磊捏着一张绿色的银行卡，右手在微信上进行操作，当看到绑定成功的提示后，他终于没能忍住，泪水从脸上滑落，打湿了有些干燥的嘴唇。
　　数年前。
　　“磊，妈妈把这个交给你。”看不清容貌的女人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绿色的卡片，将它放在他的手中，这个东西雷鑫磊认识，老妈经常使用的银行卡。
　　“妈，您这是……”雷鑫磊问道，伸手将这张卡递过去，却被女人伸手阻止。
　　“别问这么多，你只要收下这个我就安心了，别告诉任何人这张卡在你这，还有妈妈永远爱你，真的。”女人的目光十分的温柔，这是雷鑫磊第一次见到这种情绪会在她的身上出现。
　　这让雷鑫磊有种不好的预感，待女人离开学校后他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一次电话。
　　“喂。”中年人的声音出现在他耳中。
　　“爸，是我，妈回家了没有？！”雷鑫磊在心中祈祷着，希望她不要出事，要不是高考来临学校不会批准请假事件他早就请假出去跟着她了。
　　“还没。”中年人不耐烦道，他现在还在工地里干活。
　　“你能不能去找她回来，今天她到学校里找我之后马上就走了，我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不用管她！”中年人道：“她爱回来就回。”
　　【通话结束提示音】
　　尽量不让自己回忆那份记忆，整理好情绪后，雷鑫磊决定正式启用这笔资金，每个月他都会往这张卡里存一点钱保证卡不会因为长时间不使用而被冻结，现在这张卡已经有了十五万的余额。
　　妈，希望您能理解我的行动。雷鑫磊在心中暗道。然后他点开了自己的通讯录。
　　“东明在吗？”
　　“嗯，刚下班，现在在和室友打撸。”
　　“你收一下红包，我还钱了。”
　　雷鑫磊将欠下东明的钱全部转了过去，一共一千二百五十。而另外一边的东明也迅速收下。
　　“啊咧？！雷鑫磊你找到工作了？”
　　“没。”
　　“？？？？？？”
　　“收下吧。”
　　……
　　“二姐在吗？”
　　“我是你姐夫，你姐给孩子们洗澡去了。”
　　“哦，那你帮她收一下红包。”
　　他在二姐这里借了一千。看到二姐夫收下后他心里的负担也少了几分。
　　“鑫磊你找到工作了？”
　　“嗯，有工资了。”
　　“好好干，别老是跳槽。”
　　继续骗他们一会吧，没找到工作也是真的没脸见人。
　　……
　　“哥。”
　　五分钟后，对方没有回应。
　　雷鑫磊见哥没有回复可能是在上班，便直接给转账给他，一共二千五，不过微信只转了一部分，因为日交易额度已经满了，另外的一部分是通过支付宝转过去的。
　　……
　　“老弟。”
　　“我在国外出差。”
　　“我还钱了，你收着。”老弟这里欠的比较多，一共两千五，他直接通过手机银行的APP转到了老弟的国内账户里。
　　“好。”
　　“有喜欢上的国外妹子吗？”
　　“她们的胸好大，我有些把持不住。”
　　“那你就泡一个带回来吧，舅妈都在群里催你赶紧结婚了(ಡωಡ)hiahiahia”
　　“呃……有空再说吧。”
　　老弟算是村子这一代里最有出息的人了。
　　……
　　又还清了两个大朋友的账后，就剩下最后一个还钱的人了，雷鑫磊点开大姐的支付宝头像，进入聊天。
　　“大姐。”
　　“还要找我借钱？你还是去死算了，别把我们所有人拉进黑贷里！”
　　“这次是来还钱的。”
　　正在看电视的大姐看到这里，她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双手迅速在五笔键盘上打出一句话：“你哪来的钱？”
　　“这笔钱来得很正当，收下吧，以后不会再找你们借了。”
　　雷鑫磊知道大姐面硬心软，只是他真没去找黑贷，他默默地将钱转了过去，没有点开姐发来的语音消息，他知道她会说些什么，然后退出聊天。
　　在楼道口他把借款软件里要还的账单全部提前还清，然后将这些借款APP卸载，点开手机管家清理内存与卸载残留，这次他快脱离全部的债务了。
　　三分钟后。
　　雷鑫磊找到了距离双玉公寓不远的麻辣烫店，找到了老板，此时这张卡里还有十二万的余额。
　　“晚上好，老板。”雷鑫磊笑得很勉强。
　　“要吃点什么吗？酸辣锅还是麻辣锅？”老板见雷鑫磊来依旧是露出了笑脸，说真的，他对雷鑫磊确实很好，而雷鑫磊也知道。
　　“不不不不不，我是来结账的，结账之后立刻就走。”雷鑫磊正色道，他打开支付宝扫了下立在前台上的二维码收款牌，然后一番操作。
　　“支付宝到账，四百三十二元，滴！”
　　听到这个提示音，雷鑫磊也松了一口气，同时他的眼前也有些模糊。
　　“结清了，老板您先去看一下那个钱吧。”雷鑫磊小声道，没有让老板看到自己的这份窘态，快步离开了晓锅时代。
　　他在店外依稀听见了老板有些开心的笑声。
　　【敲门声】
　　【推门声】
　　“你好，房东。”雷鑫磊向房东问好。
　　“帅哥是你啊，你的房租和水电不是刚交了吗？”蓝无盐顶着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穿着秋季睡衣出来，睡眼朦胧地看着他，天气转凉，她现在可是越来越嗜睡了，这对准备考研的她非常致命。
　　“诶？我交了房租水电了？”雷鑫磊想了一分钟后这才拍上额头，妈蛋，悲伤悲伤得让自己变成悲伤的智障了，自己昨天才交的房租。
　　“对了。”蓝无盐蓦地向雷鑫磊道：“记得帮我叫萧邦下来，我知道他又跑你那边看小说去了。”她拿出一把梳子，整理着自己的长发，既然睡醒了那也该继续自己的学习计划。
　　“我会的。”雷鑫磊补充道：“以后我不会再写小说了。”
　　这次是轮到蓝无盐懵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只听雷鑫磊开口道：“明天上午要回老家了，我是来退房的。”现在他才想起自己来二楼找房东的真正目的。
　　“诶？？？？”
　　带着蓝无盐交还给自己的两百块押金，做好一切回家准备的雷鑫磊终于回到了504房，单手推开门，然后眼前一黑。
　　十分钟后。
　　“我说萧邦你特喵在搞什么飞机，你家的蓝无盐刚还找我叫你回去给她暖床来着。”被萧邦绑在椅子上还被蒙着眼的雷鑫磊不断地挣扎着，然后他无奈地发现这个椅子好像是金属的，摇不动，绳子捆得非常紧，完全挣不脱。
　　王！八！蛋！啊！
　　“信不信等挣脱了我就用【大连两个阿瓦隆】糊你脸上啊！”雷鑫磊大声喊道，希望能引起楼下的注意，不过他想起来，楼下的住户昨天好像是退房了。
　　真！是！操！蛋！啊！
　　“术阶梅林的宝具是没伤害的，剑阶的倒是有可能。”萧邦顶着一滴汗吐槽道，然后他站在504房外，似乎叫上了一个人，萧邦和那个人讨论的啥他完全听不到，只知道这个人的声线在雷鑫磊的耳中有点像机械合成的声音。
　　“萧邦你真确定要这么做？”机械合成音问道。
　　“那当然。”萧邦吹胡子瞪眼道：“好端端地一本书就这样在我面前入宫了，你说如果是你，不气不气？！”
　　机械合成音停顿了五分钟后回应了萧邦：“我无法解析萧邦你所描述的这种感情，我需要下载相关的情感分析插件。”
　　萧邦：“……”
　　雷鑫磊：“……”
　　这人是把自己当做智能机器人了？
　　“我说，如果你们愿意为我承担房租水电和日常伙食的话，让我继续更新也不是不可以来着。”雷鑫磊弱弱地在两人之间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要是我有钱的话早就想这么干了。”萧邦蹲着身子扯下了遮罩雷鑫磊眼部的布条，带着滔天的怨念道：“你看看隔壁的修真聊天群，看看别人鱼娇娇是怎么对待高某某的，有吃有住有保姆，虽然没给他打下修真基础。”
　　“那是小说，我们这是现界呢，老哥。”此时恢复视觉的雷鑫磊也见到了那个机械合成音的主人，顺带着对萧邦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进行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