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何为通天?

　　“天是谁？”一白衣男子瘫坐在亭前的石樽上，低头呢喃。手里攥着的酒壶仿佛被巨大力道加之于身，在破与不破的边缘。另一只手则攥着一个青绿色的荷包，看起来做工好不粗糙。
　　而傍边不远处就伫立着一把大刀，刀柄深深插入土里，刀刃则对准了苍天。刀的环扣上有两根细小的链子锁着一枚毫不起眼的黑色珠子。
　　这珠子是黑色，是最纯粹，最绝望的黑色。
　　“天在何处？”那男子抬头看着无止境的春江，一如想让此刻心境似这江水浩渺，亦希望此刻的身体能够同这江水育万千生机勃勃而不绝。没有人好奇这春江从何而来又要到何处去。
　　仿佛这个世界诞生的时候，它便已经存在。哪怕是流传至今最古老的书籍，也将它视若哺育天下生命的母亲。
　　男子依稀看起来颇为俊俏，剑眉星目，只是不知是风沙太大，还是实在许久未曾打理，满脸胡茬和蓬乱的头发亦无法遮掩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可这风景秀丽、盎然绿色的水神山，到底哪里来的风沙。
　　“何为通天？”男子的声音随着这四个字逐渐大了起来，可也就仅仅止于这个音量，多余的力气再也无处迸发，天字尾音明显中气不足。
　　在他望向春江的另一侧，是别样的五彩斑斓。
　　密密麻麻数十人凌于空中，各自散发着不可侵犯的神威。为首的是两个仙风道骨的修道之人，头上的发髻昭示着“天道观”这座谁都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苏先生，别劳累了，我等已经从入海处追到这儿了，跟我回去见观主吧。”
　　后面的人似乎在等什么，大都一言不发。
　　此时的苏长安已经彻底倒在了地上，可没人敢有去下去看看的想法，毕竟苏先生可是将两百多正派人士打杀到如今这几人的知命境界的修士。
　　“唉，罢了，还是从了你吧。”像与谁达成了某种协议，苏长安长吁一口气，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力气，竟尝试着坐起来。
　　“封旭，你怎么也跟来了？”
　　数十修士中尾部一个青衣年轻人躬身向前，“师兄，我等过来照看一下。”
　　“照看什么？看我死没死透不成？”苏长安笑道，“几年没见，没想到你也入知非了，学院也是少有你这样的人才。”
　　“托师兄洪福，学院皆以师兄为尊，只是......此事，大义不可违。往师兄谅解。”
　　“啊哈哈哈哈，封旭你入了知非，可你真知是非吗？”顿了一下又言道：“我为知命，我又何尝知过命。“
　　“师弟，代我向院长和老师转告一声可好？”
　　长安站了起来，盯着天空上的漫天光团，想嘲讽却又强行将上翘的嘴角撇下来。
　　“师兄所托，人之常情，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封旭说话愈发谦卑。
　　“我为何一路逆流至此？我不贪恋世俗权贵，也不屑财帛美色，更不是因为家乡的月亮。我只是希望这世界是非黑白一清二楚，这日月山河遮不住我眼，这漫天神佛掩不了我意。可我做不了，我太弱了。”
　　“替我告诉二老，这天，实在是太黑了，黑到所有人都是瞎子。”
　　“可是这并不可怕，我也不怕！可怕的是，大家当瞎子当得，都很开心。哈哈哈，荒唐......”苏长安话音未落，便被一束从天而降的光柱所笼罩。
　　大家云里雾里，两位道长见状赶忙将浮尘挥向光柱，奈何未碰及其便化为一抹流光，朝东北方向飞去。
　　众人茫然失措，道长言“到底是让这魔头跑了去了，唉，天下大患。”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觉到，刚才那光柱的颜色与东北方向那个通天之塔所散发出来的鸿蒙紫光一模一样。
　　春江依旧奔流不息，这亭前却少了人们的踪影。距离亭子不远处水神山上的城镇村庄，确是另一番惨绝人寰的悲痛场景。不知何处而来的伟力使得整座山将近三分之一的房屋化为齑粉。
　　房屋是老木沙石所构，它尚且如此，那里面的人又何如。
　　水神山精怪都将自己的气息屏住，唯恐打扰了正派人士除魔，万一再兴起顺便降个妖，那可真是无语问苍天，只得以泪洗面。
　　哭声是遥远的，传不到别出，就算化为风言风语，也只被茶余饭后的闲人当做见闻或是阅历的谈资，折腾不起半点风浪。
　　这事发生在姚家的地盘上，姚家自然不可能得不到半点风声。
　　“怎么，我们什么也不做？”
　　“做不得，做不得啊。”
　　“我们处境本来就不妙，在风口浪尖又如何抗衡大义，忍忍吧，再忍忍。”
　　白发老者看着面前的三人，仿佛要说什么，又摇了摇头作罢。
　　何时得长生？又何时得自由。让这过去的，都过去吧，接下来的事，该忙的都会接踵而至，无论福祸，都是命中注定。天意如此，又怎违天道。
　　“这天下本就大患，大患了几千年，何为一人所致？是天下人齐心协力。”衣着朴素者往往可堪妄言。
　　“二弟慎言，大道有灵，天意察觉到便终生不可入圣。”大哥老成，忙劝道。
　　姚海身为姚家二主，从来没有受过这份委屈“这圣，入得，入不得，全凭老天说了算，那我修行是为了什么？为了我还是为了这贼老天！”
　　窗外忽然一闪，紧接着雷鸣随之而来。白日惊雷，不知是否为老天所做。
　　“二哥，别给姚家招祸。”本不准备言语的老三见状急忙喝到。
　　姚海瞪了自己三弟一眼。“可怜了长安这孩子，如何是得魔头啊。”
　　水神山向来是人杰地灵，不料竟遭此横祸，半山腰的寺庙前排满了人，略显拥挤却又不杂乱，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朝圣般的肃穆。
　　“老天爷啊，保佑我们水神山风调雨顺，安安稳稳吧，不要再有劫难了......”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能从某个说话并不利索的跪地老者口中分辨出如此字样，进而可以判断出，这密密麻麻的凡人们，他们遇到灾难只能跪地祈求上苍怜悯。
　　他们没有胆子去探寻这灾难的来源，也没有人会好奇为何会遭此灾难。在他们这些人心里，灾难是应有的惩罚，或不敬鬼神，或妖魔作乱，但这些都不用担心，只要天还亮着，老天总会管的。。
　　“老天不管人憔悴。”这大不敬的话是位中年老者所说。
　　“这有什么办法，修行之人尚且希望上天庇佑，更何况这些凡夫俗子。”山上还有一所学院。凤阳大陆是不允许开设私学的，这是皇室的诏令。可说话的这两人知道，这是“天道观”的旨意，或许，也是头顶这片苍天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