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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陈大人?”胡雪岩一脸疑惑,人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心思看一张破图纸,想必是件蹊跷的东西!
“胡大人,我说是张藏宝图,你信吗?”陈春万艰难地露出一丝苦笑,“也就是因为这张藏宝图,才招致我今天的获罪啊!”
“哦?陈大人,说来听听!”
“李鸿章说的也没错,我确是太平军的残部,而这张图,也是太平军内部流传已久的一个传说,这上面画的是东王杨秀清私设的一个藏宝地点,我千辛万苦才得到这张图,不过这件事却走漏了风声,或许李鸿章早就在我的军营中安插了斥候,不过刚才我已经告诉他们,这张图早就被我销毁了,所以我想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当然我也没打算要活着出去,但我陈春万就是死,也不会把这张图给他们,哈哈哈哈……”
陈春万的笑声中暗含着多少的心痛和不甘!有种命运的悲剧叫做财运滔天却无福消受,大概说的是就是陈春万这种人!
之前胡雪岩也听说过这个江湖传言,东王杨秀清手握太平天国神权,他的实权比“万岁”洪秀全还大,太平军几乎所有军政指令都是由东王府传出,平时打官府时搜刮的财富大半也都落在了东王府,洪秀全早已成了摆设,这也是洪秀全暗中策划让北王韦昌辉肃杀东王及其党羽的原因!
“胡大人!”陈春万颤抖地将图纸交给胡雪岩,“这笔宝藏,只有胡大人您才配得上拥有它!我知道,我这次在劫难逃,恭亲王李鸿章他们不会放过我,我跟胡大人交好多年,对于胡大人的人品,我陈春万由衷地信服,我只有一个要求,请胡大人您答应我……”
“陈大人,其实我现在自身难保,这张图纸您还是自己收着,说不定你比我更早出去呢!”胡雪岩虽身在囹圄,仍秉持着纯净的人性,毕竟君子从不夺人钱财,不收不义之财!
“胡大人,您这是在拒绝帮我这个老朋友吗?”陈春万急切地问道,由于激动,马上又连咳了几声,咳出了一团血沫!
胡雪岩见状赶紧好言相劝,“陈大人误会了,您有话不妨吩咐我就是,若是真如你所说,我有命离开这里,将来一定不负你所托!”
“嗯嗯,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重情重义的胡大人啊!”陈春万将图纸硬塞到胡雪岩的手里,“胡大人你是国之栋梁,大不了破财消灾,最后皇上一定会放你出去的,您出去之后取出这些宝藏,可助您东山再起!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如果我的家人侥幸存活于世,请分出一半的财物给他们安身立命,我陈春万纵然九泉之下,也会保佑胡大人重整大业!将来为我向李鸿章和恭亲王他们报仇雪恨!这样的话,我陈春万也就死而无憾了……”
陈春万激动地说了一大通话,禁不住又是一阵咳嗽,再次咳出了一团血沫。
“陈大人我答应你!”胡雪岩生怕陈春万再激动一会儿就丢了老命,“你也不要太悲观,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陈春万伤情过重,刚才又大量咳血,这会儿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胡雪岩将他平放在地上,拿些稻草垫在他的后脑勺下面,尽量让他躺得舒服点儿,然后看了一下那张藏宝图,地点在沪市,具体在哪个区,标记得不甚清楚,地标是三个石桥中间的一个,若是问个本地人,估计会有所收获!
重点是图纸正中间那个方形区域,看样子应该是一户人家,从石桥向右走,大约五十五步,就会走到那户人家的门口!至于方形区域中间的三个位置,用红色彩笔描过,应该是可能藏宝的位置了!
胡雪岩天赋极高,有极强的记忆力,一大本流水帐都能记得清大概,所以这张图纸他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就牢牢地记住了里面的内容,以至于当狱卒突然出现时,胡雪岩已经收好放进内衣口袋了。
“把那个陈春万拖走,上头有令:明日午时,西城菜市口斩首!”
几个狱卒跑过来,前后各两人,拖木桩似的将陈春万抬起来,哒哒哒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斩首……”
胡雪岩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唉,不知道自己的这颗人头,还能保多长时间……
狱卒走了之后,天牢内恢复了死亡一般的平静,夜晚来临,更增添了几分冷寂和空虚,胡雪岩心乱如麻,他思念着家里的亲人,老夫人,七个太太,自己不在,不知道现在她们怎么挺得住?特别是罗夫人,他跟古应德找朱本昌夫妇,不知道能不能要回那些珍宝?
可即便是要回这笔财物又能怎样?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阜康钱庄的倒闭已成定局,他胡雪岩的商场溃败也成定局!
一个人,置身于陌生而空虚的环境里,因太过于寂寞,会产生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这一刻,胡雪岩突然非常思念家人,亲人,朋友,甚至那些要害他的人,哪怕是李鸿章和恭亲王,胡雪岩也想当面问问他们为何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
或许是心诚则灵,就在胡雪岩心理快要崩溃的时候,狱门嘎吱一声开了,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恩主!”
“原来是卫公公!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来人正是大内总管卫公公!一般人是无法接近天牢的,只有卫公公才有这种特殊的身份特权!
“外面有什么消息吗?”胡雪岩急切地问道。
“有,不过,并不是好消息,唉!”卫公公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十分悲伤。
“今天古应德来见我,他说罗夫人,她……”
“她怎么了?”
“罗夫人自尽了……”
饶是胡雪岩早有预感,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忍不住眼前一昏,跌倒在地!
“古应德跟罗夫人找朱本昌夫妇讨要金器,但是朱夫人拒绝承认收了罗夫人财物,而罗夫人苦于无凭无据,加上现在的阜康分号已经是一团乱麻,他们只得无功而返,但是返船的途中,罗夫人竟然投江自尽,当时是在晚上,所以补救不及……”
“好了,我知道了,这也不能怪应德……”
胡雪岩掩面哽咽,卫公公也在一旁垂泪,面对家破人亡的惨剧,一向在生意场上翻云覆雨、睥睨天下、气吞山河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此时也感觉脆弱无助……
“恩主,您先不要太过悲伤,后面还有更糟的事情要您面对,所以,您要做好应对一切磨难的心理准备!”
“大不了一死了之!”胡雪岩惨然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既然已经家破人亡,我也并不在意生死了!”
“恩主此言差矣!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胡老夫人年迈,胡家还有一干子孙,现在的胡家,比以往更需要您,恩主,你一定要坚强啊!”
卫公公说得颇为动容,胡雪岩也深为触动,“卫公公你放心,我不会轻言放弃,对了,你有没有打听到,我这个案子皇上要如何发落?”
“恩主,皇上本意是想赦免你的,毕竟阜康钱庄清算之后,又贱卖了所有蚕丝,基本偿清了所有的欠债,皇家所存放的官银也已经挽回,但恭亲王和李鸿章他们却非要置您于死地!他们诬陷您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扰乱市场,导致民不聊生……这些人真是睁眼说瞎话!”
“那,皇上的意见呢?”
“皇上起初是不予追究的,但我听说恭亲王教唆生母容妃对皇上吹起枕边风,官里人都知道容妃心肠毒辣,多年来后宫不知有多条生灵毁在她的手上,她罗列了恩主几条罪状,竟要求皇上赠与恩主毒酒……”
“这么说来,我命休矣!”胡雪岩不禁哀叹道。
“恩主,我愿舍命救您出天牢,您身边还有一个高手大刀王五,只要我们计划周密,里应外合,至少有一半的把握!”
“一半把握?”胡雪岩苦笑,“一层都没有!天牢守卫森严,别说是人,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我不愿你们两人为了我白白送命,我决定了,我死不足惜,我交待一些身后事,卫公公,你来帮我完成遗愿吧!”
说着话,胡雪岩将那张沾满血迹的藏宝图拿出来,递给卫公公,“经过这件事,我已经看谈了生死,这是陈春万总兵交托给我一张藏宝图,就在沪市,你找机会出宫一趟,取到宝藏之后,帮我找到陈春万的家人,分一半给他们,另外一半,你自行安排吧!”
卫公公只得将图纸收起,放进内衣口袋,“恩主,这个我先替您收着,况且象我这残缺之身,钱财对我来说无大用处!”
说到这里,卫公公的眼眸一亮,“我探听到容妃娘娘想用鹤顶红害您,所以我也提早做了准备!”
“卫公公有什么办法应对?”
“就是这个!”卫公公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恩主,这是皇上的御用西洋医师献给皇上的珍品,西洋药名太长,我只记得最后两字叫什么丙醇,若是宫中有人误服少许毒酒,立刻服用这种洋药水就可解毒!”
胡雪岩深深地感动,“卫公公,你为了救我性命,竟然冒险偷珍贵的宫廷御品,要是被人发现,雪岩岂不是害了你!”
“恩主说哪里话,我这条贱命还是您给捞出来的嘛,再说其实我早就过够了这种不人不鬼的后宫生活,要是真让他们发现了,凭我的武功,脱身出宫并不是难事,去外面去过自己逍遥快活的小日子,正好遂了我心愿啊!”。
“那好,卫公公,你有这份心态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担心这种药水剂量太小,要解除二三两鹤顶红毒性,恐怕力所不及!”
“是啊恩主,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或许这个药水只能缓解一时不会毒发,想要彻底治愈,还要另找良方!”卫公公眉头紧锁,“我听说莲花教倒是有一种解毒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