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掠食者的自我,猩红真容

　　炼狱之中，那个妄图吞噬无数生命能量的恶魔狰狞地笑起来，似乎早有应对要将自己就地正法的后代周全计划。嚣张的流火纠缠不清，附着在他皮肤表面，逐渐被赤色熔浆一一取代，若不是模糊的热浪中依然能分辨尖耳轮廓和还未完全燃烬的枯焦色残损虫翼，根本无从断言这个新晋诺坎族战士竟本来是木精灵。
　　完全吸引了第一位受害者的火源，借助猩毒火焰铸就而成远超越本体的更强躯干，由于长期以来对活性矿脉资源的榨取，其体内存储的炎能堪比拥有魄灵加护的某些契约者，他把心灵出卖给炼狱灼烤，纵使是再强大的能量也不能挽救任何他曾经珍视的东西。
　　弗罗莎望着这个负隅顽抗的疯子，就算再放任他的魔力等级翻一番也不可与能常态保持十四翼形态的自己同日而语。凝视着沉沦于红莲炼狱中扭曲的炎影中为了像恶魔央求力量痛苦挣扎的渺小躯壳，感不到同情与难过，只有悲哀。
　　那穷极毕生点点积累起的可怖帝国，螳臂当车般站在奥多与弗罗莎莉亚的面前，站在历史滚滚车轮的面前，只不过是……
　　从地面忽地冒出一团火球不偏不倚地砸来，贪婪的邪念半途被毫无遮拦地暴露无遗，灰飞烟灭，这种程度的攻击，就连天然生成的辉日气场都无法透过。
　　你所谓的帝国强权，于我们而言，只不过是沙滩上某粒极不起眼的沙砾，向大海吹嘘自己的坚不可破。
　　只消得轻轻一掸手，三把映射着大千世界的光刃便应蕴而生，接连刺向火焰正中心。外刚内荏的毒炎场不堪一击，被打得七零八落，除了侥幸逃脱的军团长身上附着者，皆在神圣压迫面前熄灭黯淡，粉身碎骨。空中又是斥出三柄光刃配合前者将他团团包围，无处遁形。
　　本以为在绝对实力差距下，对方早已束手无策，未料及老奸巨猾博览多识，的确有不通过契约魄灵，仅借助自身的特性加以释放的术式引物就能够完成的仿神魄化灵体变化。
　　他一手高举，不断有流动的火焰从身体中溢出，不给弗罗莎借机打断，新生出的炼狱火迅速聚集形成巨大的卵形空间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本没有形体的高温能量在某个又熟悉又陌生的魔力作用下转变为坚硬而焯烫的蛋壳，完成了液体至固体的转变。
　　一时间，由于毒狱炎的侵蚀作用，弗罗莎并不能及时攻破防线，无妨，光元素在避开被恶火损伤的同时，也利用集群的冲击波动逐渐驱散火焰壁垒中的诅咒术式能量。眼下，火卵中的转化术式反应由于供应不足越来越衰微，即便顺利结束都达不到能够从自己手中逃脱的战斗水平。
　　实际上，百余年间毒狱所汲取的能量是难以估测的，不过出乎军团长简单头脑的意料，那场古代战役中残存下来的亚古斯核心碎块死灰复燃，用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全力抵斥术式的进行，并多次利用夺来的炎能主动冲击自己。
　　暗地里反捅自己一刀，军团长也不甘示弱，同本是狼狈为奸的亚古斯残响狰狞地相互撕扯着，那种既为遭受到严重灼伤痛苦不堪又为自己抢夺来渴望已久的力量而欢呼雀跃，歇斯底里的呐喊嘶吼，不由得让所有听者感到毛骨悚然。
　　果然，这就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吗？
　　当弗罗莎莉亚分心大意，还在为此间种种想入非非时，从猩红火卵中伸出一只由纯粹炎能构成的瘦削巨爪，随即整个身体也跟着爬出。看起来是转换术式并未完成，虽然积蓄了能量但未能实体化，仅有以红龙族为模型的左臂处，如出一辙的亚古斯核心部分似乎有了坚硬的躯壳。
　　充滞着活性能量的凹核深深吸引着法亚，她不能自己地注视着既模糊又清晰的火光，似乎隐隐约约是在号令自己，启发自己，宛如一只野兽在河边呆若木鸡，久久不肯离去，那平静的水面里有着埋藏于潜意识深处，不知自己在追寻到头来只发觉原来自己一直在寻觅之路上的终极疑问——我，究竟是什么？
　　“到此为止了！”她听到弗罗莎与奥多怀揣着饱满激情向他们作恶多端的族人发出厉言审判，光剑高速舞空留下华丽的轨迹和阵阵破空声。恶火四散而逃，亡命之徒奔走时仍不忘点燃久经风霜的土地，在炼狱中得以幸存的族人们旁观着这场生存之战发出情感复杂的呼喊与哽咽。
　　自己明明就处在他们的正中央，一切都是近在眼前的画面，但在脑海中，这些声音既空洞又遥远，仿佛自己并不在战斗，而是空荡荡地在梦与现实交织的无边陲野漫游。
　　“啵！”可能是他们已经彻底击垮军团长，火焰漩涡呈环状被守护之光驱逐的声音，更可能是某个顽皮孩子朝河里丢了一颗石子溅起水花的声音，不论是什么，它在镜面上激起的涟漪惊醒了惺忪迷离的野兽。回过神来的法亚急切地张望滚滚浓烟中快要消逝的炎影，想快点了解自己错过了什么。
　　“咳！”烟里，军团长像之前自己被反噬过度的那样猛咳，飞溅出的液体在高温中瞬间蒸发，只留下刺啦刺啦的啜泣声。
　　“这就是命运！公主殿下！”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奥多默默地听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气如游丝，挣扎着说：“木精灵之森，所有生者都应该感谢我的奉献！是我！是我守护了你们，是我带领你们征服了数千年数万年以来把我们当作食物供应圈养起来，欺压我族的恶龙！”
　　“可恶！区区百年，不足够啊，不足够让它们偿还累累血债！”愤愤不平地哭喊着，声音在噼里啪啦的烧炸声中渐渐淡去，当所有人都认为他最终自食恶果葬身火海，他凭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竟从浓烟里爬出，两对烧焦而萎缩的虫翼直直的插在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身躯上。
　　“求求你！继承我们的遗愿，统领地狱军团统治红龙吧！”他祈求的并不是饶恕与宽容，居然是对死性不改的贪婪与暴虐无道统治的延续，不仅是他，其他的地狱军团木精灵也这样恳求着奥多。
　　比邻而居的两族本就是捕食与被捕食的命运之敌，仅仅是因为虚伪的预言一事暂且同仇敌忾，今天可以联手作战，那以后呢，当共同的威胁消失后，孱弱的木精灵又只能蝇营苟活，连生命都尚不能守护好，还奢谈什么心愿？
　　无数青壮年精灵离开故乡投靠地狱军团，并不是族人们所说的被蛊惑控制，而是了解真相后完全出于自我意志做出的选择，他们想将地狱带给红龙族，这样森林就能安然无恙，然而，膨胀的欲望逐渐让他们麻木不仁，对所有痛苦冷眼相对，为了维系平衡，打着所谓拯救族人的名号，建立巨大的阴谋集团。
　　也许明天木精灵就要和红龙再次刀剑相向，也许法亚终会想起自己身为掠食者的残忍无情，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仍然相信未来的可能，当我看到过他们心中对安宁生活渴望的纯净心愿时，我就已经作出决定了！
　　在被奥多漠然拒绝后，军团长已经没法恸哭，而他忠实的追随者们替他哭泣，替他诅咒，他们自以为有着在生命临终之时不得不向所谓不能承担使命的幼稚后代传递的哲理，那个人拼尽最后一口气，嘶喊着。
　　“如果我们不去统治…”贪婪的纷争早就铸成大错，现在报应正在到来。
　　“嘭！”发生了什么？！是爆炸吗？定睛再看时，有一座深红色粗造不堪的城墙突兀地矗立于地表，将话音未了的罪犯一并埋进土层中。这是什么？
　　“那么等待我们的，就是被统治的命运！不要把强者的突发奇想当作善意，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没有同情与悲悯的立足之地。”
　　亚古利斯？这就是，这就是？
　　汲取他人生命的火焰，唯独保持了乖巧地依附强烈统治欲望的特性，它们只为能替自己营造痛苦炼狱的人工作，管他是什么精灵还是龙。炼狱军团的木精灵们残暴统治夺来的资源，最终背叛他们，倒打一耙成为了真正的恶魔复活所需的养料，费尽心思制造的地狱，得偿所愿将他们全部吞食，化为猩红火海的一员追随强者的存在。
　　血脉中涌动着的莫名冲动令法亚以及所有感知到那个存在的族人们向着恶魔跪伏，这似乎才是唯一正确、唯一合理的存活姿态。那股无人能承其重的能量，现如今物归原主——红龙族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亚古斯龙，只要是存在就是所有人的领袖的魔王——奈斯纳。
　　从未有人得知，封印于其左臂的到底是何种力量，也从未有人得知，胆敢触怒他暴躁不宁的逆鳞的人，将永远的沉睡于死寂的火焰中，成为他的养料。
　　“呲——”光剑刺耳的尖鸣声打破了恐怖的沉思。一左一右，它们被猩红色鳞甲中冒出的深黑利爪死死钳制，动弹不得。在他的威压震慑下，就连最勇敢的心也不断颤动着。
　　并未僵持许久，利爪竟伴随着浓烟刺破了弗罗莎引以为傲的飞刃！不对，与其说是一种破坏损毁，毋宁称其为直接将光子能量作为底料的氧化腐蚀效应。虽然强度上，七刃一族光剑铸造的本领堪称鹤立鸡群，但术式武器的特点在于通常仅使用很少部分能量来制造出更加精美的工艺原则，对这种反术炎的效果难以防范。
　　仅从实力上看，弗罗莎甚至比奈斯纳略胜一筹，但由于前不久才觉醒力量，曾经熟练掌握的战斗技巧现在只能勉强应对有勇无谋的莽夫，加之本身的攻击与防御对光剑有绝对依赖性，反被克制，并不能在交锋中完全发挥，反而是让复苏归来的奈斯纳慢慢熟悉了自己的进攻节奏。
　　奈斯纳省钱就是穷兵黩武、南征北伐的****坚决拥簇者。对上比自己能量水平更高的敌人也能冷静战斗，擅于寻找彼之所短自之所长作为突破口，配合亚古斯核心提供的特质火焰开展攻势。在判断对手难以处理快速接近的敌人后，猛力弹开一柄光刃，一改之前慵懒防守的战斗风格，使用翅膀与脚力的优势跃升至半空中甩掉追击，又凭借着下坠滑翔的势头想突然袭击藏在魔像肩头的奥多。
　　弗罗莎这边也留有后招，不紧不慢地依次吟唱“叠舞”、“始舞”、“乐舞”强化手持光刃，使重光刃的能量迅速增幅至原普通大型光剑的56倍水准，还获得不断从外界吸收光子能量填充的能力。在与反术炎团团包裹的一对利爪连战数个回合未遭负面影响，并且多次凭借掷出的光波动创及红龙，逼迫他放弃攻势，再次转为防守。
　　正当弗罗莎要乘胜追击时，奈斯纳左臂核心突然像是失控般熊熊燃烧起来，引起他身边一阵阵炼狱风暴盘旋中向天空冲出，在充满着对更多力量的渴求与洋溢着征服欲的怒吼中，终于是停下了对其主人的质疑与反叛。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正是这欺凌弱者、勾结强者的墙头草，在并没有显著增强奈斯纳自身属性的情况下，让他周围的反术炎浓度陡然提升。
　　在猩红流火中，注视着那对红瞳以及火焰源头，如同注视着炼狱的眼睛。尽量冷静下来的二人又开始重新寻找对手的破绽。就目前而言，弗罗莎与奥多依然掌握着进攻主动权，只是不知道反术炎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轻易地试探抑或鲁莽的进攻反而会将重光刃积蓄的能量葬送，同时也暴露了底牌。
　　即便是连续使用了三次招式加持，一直以来的战斗直觉和微微发亮的后背告诉着自己还远远不够。但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在未知能力的亚古斯核心完成能量填充后，激荡的毒火可能会让胜算大打折扣。
　　用其他方式提高光子浓度吗？对了，那家伙用的也是术式武器，我记得他能把普通的空气元素气刃制成高倍数压缩品，听说他是用什么气感知才能做到，不知道森林感知行不行。虽然伴星上没有植被，但守望着不远处苍翠的故里，同样有效也说不定！
　　“阿—嚏！”Caro擦了擦手掌，刚准备询问英卡洛特剩下的行程安排就再次感受到胸口有股极其强烈的共鸣感，在自己留神思考时，遂即烟消云散这也是之前在那组旧照片中扑面而来超越时空的力量残波。
　　纵使亚古斯核心是极少数可以通过特殊频段能量波动感应其他族人位置的特殊器官，其对于元素的限制以及微妙性通常很难被无意中发觉，更何况只是体内鸡存有亚古斯力量而完全不具有核心的Caro。
　　必然的互斥感，凌驾于时空准则之上，不仅由亚古斯波动构成，似乎主要是某种强烈要求被破坏、被拯救的奇异呼喊声，不想存在有要求存在的矛盾意识不断交织轮回，在宇宙之中有什么硕大又渺小的事物，就是他发出了这种声音，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包容与承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
　　“迷走星神”？这种深深烙于心灵刻印之上的情绪呼唤着Caro去表达，去翻覆，去创造，去重启，将已有的一切湮灭，在此之上新建立起下一个等待着被湮灭的一切，直至这片净土上不再有纷争与喧嚣，成为梦寐以求的安宁温馨的家园。
　　意识越来越模糊，Caro这才意识到有什么在与自己沟通，对方只知晓自己体内有着管理星辰的权能，却不确定自己是谁，是否真的存在，只是茫然若失地将杂乱的心声传递给宇宙间能听到的人。
　　他似乎正在目睹着自己作为运动能量的最初缔造者与持续供应者的行星之上，有忤逆了他包容博爱的存在，而且在他眼中，一切尽是此等肮脏的存在，他向传说中游离于星神宫之外的毁灭者请求，一笔抹消重新开始。
　　是特里里吗？如果不快点赶过去结束战斗，恐怕还有更加严重的危机。Caro招呼英卡洛特让他火速前往银河系星神宫私下调查，自己则快马加鞭，暂且不处理沿途同样是因种种缘由利用毒炎打着地狱军团名号的调查、捣毁基地的委托，在向Z队长发送确认情报后，直捣黄龙，结束特里里伴星上的战斗。。
　　炼狱之火所背负的活性能量即将迸发而出，也即将拉着本是无辜纯净的心愿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
　　迎接吧，来自于迷走星神暴怒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