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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龙吟涧底南山处 虎啸峦巅东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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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空流云随风漫步,日光倏忽若薄纱笼下松间。
  如水天色缭绕祥云,从云层间缓缓渗出的金色如此妖娆。璀璨绚烂的华光映照着街头巷尾的繁闹盛景,从朝阳初升之际的人烟稀薄中苏醒的城市,此刻仿若娓娓道来间舒缓展开的画卷,一片河洛清明却亦乍如挥斥方遒,浓墨重彩里别有趣味。
  然而苏谨言此刻却无心赏观这人间百态,哪怕异彩纷呈。
  只见他修长素手轻拢掌心折扇,清俊面容却沉凝如水,仿佛陷入了繁复沉思。南宫爱则面若樱桃,不知所以然地歪着脑袋,漆黑素净的眼眸隐约着澄亮的光。
  “苏哥哥,那两个烈风寨的马匪已经被官兵缉拿,你却怎么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呀?”
  望着一反常态一言不发的苏谨言,南宫爱终是按捺不住,倏忽竟是几乎脱口而出。
  而苏谨言却依然面色沉凝如水,言语亦没有了平日的云淡风轻,却多了几分仿若霎时扑灭熊熊烈火的冷凛:“…小爱,我只希望事情的结果不要同我想的那般。”
  “唔,苏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什么结果?”
  “你觉得我不惜正面受那贾维汉的一式靠山崩也要把他们送进官府的大牢,为的是什么?”
  “如今郇阳城主有极大嫌疑与烈风寨串通一气,那么便自然不是想借官府之手除掉他们咯。”南宫爱黑曜石般的瞳孔蓦然荡漾起一起清浅笑意,便是连言语都仿若跃动了泠泠乐符,“依小爱所言呢,无论郇阳城主与马匪是否互通有无,这两人都是一定会被放回烈风寨的。所以苏哥哥想必是要以城主大人放人的时机而断定两者的关系,小爱说得没错吧?”
  “不错,这便是我此番与那贾维汉寻衅滋斗的用意所在。”苏谨言犹似早已习惯了南宫爱的冰雪伶俐,俊秀面容并未泛起丝毫波澜,“那么小爱可知我如何以此事断定城主大人与马匪的关系?”
  “若是官府青天白日光明正大将人放了,那便是郇阳城主迫于烈风寨的压力而不得不放。”南宫爱一面稚嫩小手俏皮玩弄逶迤衣角,一面侃侃而谈,仿若在说一件再轻松写意不过的事,“而若是官府只敢在半夜三更放人以避耳目,那便是坐实了与烈风寨串通一气的罪名。”
  望着南宫爱一番行云流水有理有据的论述后沾沾自喜的模样,苏谨言唇角蓦然挽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深邃笑容:“不对哦小爱,其实事实是恰恰相反的。”
  “怎…怎么可能?”
  南宫爱漆黑眼眸间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此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爱,你听好了。”苏谨言蓦然轻展折扇,眉眼间皆挑动了说不尽的欢愉韵味,“若是那郇阳城主罗京当真受制于烈风寨,那么这两个马匪必定会在深夜里被放归山寨。只因郇阳城百姓忍受马匪的压迫已然太久,而贾维汉二人被官兵所擒一事已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如果罗京还想在郇阳城主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便必然不敢触犯众怒。故而他定然会选择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将人放了,而非大庭广众之下。”
  南宫爱闻言恍然,不禁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
  “而若罗京以强硬手段控制了烈风寨,那么郇阳城主这个位置对于他来说反倒没有那么重要,甚至可以拿来做迷惑天下人的筹码。”苏谨言言语间神色愈发凝重,狭长眼眸间倏忽一缕杀意闪没,“这个时候他反而更需要触犯众怒。因为唯有如此,才能令天下人更加信服他已被马匪压制得永无抬头之日,只得逆来顺受。”
  “所以…若是明日官府在朗朗乾坤之下将那两个马匪放掉,才可以说那烈风寨已然处于罗京城主的掌控之中?”
  苏谨言蓦然双眸微眯,磅礴杀意霎时间连绵不绝宛若大海无量:“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理应如此。”
  南宫爱娇俏面容亦隐约了一抹骇然,言语间几乎倒吸一口凉气:“…那便只等郇阳官府是今夜放人,还是明日放人了。”
  “即便是夜里放人也要等到明夜,今夜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苏谨言满面杀机倏忽收敛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丝缕戏谑神色,“楼公子天下文豪,且其心计城府早已为人广知。而我虽无甚名堂,却是实打实地当街与马匪正面交锋之人。我二人若是同往,那罗京必然不敢搞什么名堂。”
  南宫爱似懂非懂地望着他,绯色唇角流连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深邃意味。
  “好了,既然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那小爱便随哥哥同回客栈小憩片刻吧。”他淡然笑着轻摇手中折扇,俊秀面容在辉煌日幕里映显得愈发清明,“自清晨忙碌至此时,还当真是有些乏了。”
  南宫爱闻听此言,却蓦然幽幽撇了他一抹怨气横然的眸光,连言语间亦尽是揶揄的口吻:“不知是何人,方才在茶棚还与过往旅人相谈甚欢来着,此时竟却又叫喊着乏了…”
  “哦,对了。”苏谨言蓦然仿若想起了什么,轻拢折扇阖于掌心,“若非是小爱提醒,哥哥还真忘了有一件事情还没有确认。”
  “什么事情?”
  苏谨言深邃瞳孔间倏忽凛冽神色一闪而没,唇角笑意却依然不减,只轻抚折扇龙骨时言语悠然:“小爱,随哥哥出趟城去吧。”
  “出城?”南宫爱微微怔然,漆黑眼眸间疑惑颜色却是一览无余,“为何要出城去…莫不是苏哥哥要孤身荡平那烈风寨不成?”
  “荡平烈风寨嘛…还没到时候。”
  苏谨言蓦然双眸微眯,清俊面容隐约浮现的云淡风轻,此刻望上去亦杂糅了丝缕狠厉。
  南宫爱懵懵懂懂却不知所以然,方才苏谨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茶棚里的过往旅人闲谈时,她只一门心思扑在那些满目琳琅的坚果吃食上,全然不知苏谨言都说了些什么。
  望着默不作声却只潇洒前行的苏谨言,她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得悻悻地跟在苏谨言清修身影之后,优哉游哉地向南城门走去。
  然而苏谨言此行所向却更令她迷惑,只因烈风寨在郇阳城西北三十余里,而苏谨言亦是自郇阳城以东的明月峡迢迢而来。而此番苏谨言大步流星向南城门而去,便令她愈发一头雾水了。
  …
  波光如绢,飞星溅沫。
  蜿蜒萦绕的河流宛若嵌在碧色帐幔里的一丝银弦,在薄淡时光的笼罩间灿然闪耀,朦朦胧胧犹似流淌进了梦里。
  弦上来往船只虽不至络绎不绝,却仍从未间断。而于微风暖日里伫立河边的那座码头,斑驳着说不尽的岁月痕迹,则上演着一出打渔人家满载而归的欢喜戏码。
  当此起彼伏的河水翻涌了阵阵漫卷浪花,夹带着略带咸腥的微风扑面而来时,一条毫不起眼的破旧木船却不知何时已然停靠在了码头。而当巍若铁塔身披斗笠的船夫抬手掀起船帘,毕恭毕敬地请出乘船之人时,码头之上无论渔人亦或来往商贾旅仕,霎时间皆一面缄默不言一面将杂糅五色的眸光投映而来。
  那是一道英姿飒爽的窈窕身影。
  漆黑飘逸的垂顺发丝水银泻地般分毫不染,以一条水蓝布带挽成一道英凛修长的马尾,曳曳然长及腰间。零络翩散于额前的几缕青丝随风微然拂动,却扬带了掩藏不住的潇洒神韵。
  犹似匠心镌刻的脸庞轮廓棱角分明,映像于薄日里,竟倏忽淡白若冬雪寒玉,却亦吹弹可破。颊间矇眬微泛的一对梨涡仿若馥郁了半盏烈酒,衬得两腮润色如琼花,令那如画工绘的醉人侧颜与那猩红欲滴的两片轻启薄唇一并,更平添了几分清雪剑刃落梅花的凛冽媚意。
  纤长如柳的眉却斜飞宛若一道薄细长剑,刹那绽放了亘断天地的英凛锋锐。一对灿若繁星的星光水眸在灼热日幕里,折射了剔透琥珀般的流溢华彩,一开一阖间犹似瞬逝琉璃。瞳孔间氤氲的光彩却亦如冰雪下流淌的蜿蜒溪水,泛着珠玉般的光滑,却不染一丝世间尘垢。眸上眼帘修长而浓密,犹似碧色芭蕉微然上翘。远远望去,一时竟颇有几分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诗意韵味,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修长美颈此刻外拢水蓝色亚麻质地的旅人披肩,那随风微动的披肩虽朴实无华,却亦纤尘不染,抖擞了几分边城浪子的风尘味道。一对曲线玲珑的酥胸裹覆于白若清雪的数道布带里,浮凸曼妙间令人遐想连篇。盈盈一握的婀娜腰腹恣意裸露,凝雪香肌如羽若脂。细削光滑的修长玉腿优美浑圆,宛若雪玉秋藕般美到绚目。犹似踏破千山万水却仍不沾尘垢的厚底长靴极尽内敛,却更衬得小腿纤纤。乍一望去,当真是冰肌藏玉骨,新月映佳人。
  唯见那女子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恍若倾国倾城,却是英气凛然。倏忽间犹似丽若春梅绽雪,神若秋惠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那绝丽姿容此时此刻熠熠生辉,仿若掩藏了说不尽的束素嫣然,百转千回间旖旎如画。
  而她的腰间斜挂一柄三尺长刀,宛若镜面般的刀身精致镌刻着未知的铭文,玄奇雕饰氤氲了深邃光华,倏而掠过一丝刺骨寒意。刃口高高耸起的烧刃中央凝结了一点寒芒,恍惚间犹似不停流动,更添猎猎杀机。这份拔剑生死的壮怀激烈与她的款款袅娜及英烈轰然相撞,竟骤然绽放了令人难以名状的观感盛宴。女子、刀身与日光浑然一体,竟霎时仿若山高路远绵延万里般的澎湃舒缓扑面而来,令人难以忘怀。
  如此姿色的女子映入眼帘,刹那间便可令万籁俱寂。
  然而她不过只一言不发,却亦镇定自若,深邃瞳孔间只英凛寒芒横扫而出,宛若俯瞰众生。继而便柔荑素手似是有意无意地轻抚雕云刀柄,秀颀修腿迈开流星大步纵身飞跃,几番起落便淡出码头一众旅人的视野,化为过往流云消散不见。
  虽窈窕靓影渐行渐远渐无声,唯留幽然暗香弥漫浮动,可码头之上的一众人等却仍望着女子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肯回过神来。
  “虽说这女子确是美至甚处,可是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恋恋不舍吧?”
  这一幕码头插曲虽细微末小不值一提,然而却歪打正着正被轻拢折扇临风袅袅的苏谨言,以及手摇一支碧翠狗尾草玩得不亦乐乎的南宫爱撞了个正着。
  南宫爱闻听苏谨言慨叹,却只绯色面颊隐约一丝清甜笑意,漆黑眼眸氤氲了几分不可捉摸的深邃颜色:“那是自然,原本这里的一切都不怎么正常呀。不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嘛?”
  “说得也对。”苏谨言蓦然轻展折扇,墨龙腾舞倏忽栩栩如生,浩然正气盈然间慑人魂魄,“走吧,我们也去码头瞧瞧…登场之初便至如此,我到要看看这位盛世美人是何等角色。”
  南宫爱一面把玩着茎叶茁壮的狗尾草,一面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继而加紧了稚嫩步伐紧跟苏谨言清修背影。
  不远处一位面色绛紫体魄精壮的渔人渐入苏谨言的视野,只见他正轻而易举地拎着两只已然被河水浸透的木桶疾步而行。木桶中正活蹦乱跳着数十尾鱼儿,道道银鳞笼罩在灼热日光下,蓦地折射了令人惊叹的炫彩华芒。
  苏谨言便悠然漫步至渔人面前,轻摇折扇挡在了渔人匆匆而行的去路上。
  那渔人本是垂着脑袋疾行,蓦然被人挡住了去路,隐蔽于破旧斗笠下的沧桑面容略带愠怒,几乎本能地便以仿佛将人生吞活剥的森然眸光怒视苏谨言。
  而当他发觉面前贵公子扮相的俊美少年未曾相识时,他的愤恨神色却分明闪烁了难以分辨的迷茫游离。苏谨言双眸微眯,唇角却渐渐勾勒一抹淡然笑意:“冒昧打扰这位兄台,您可是常年在此地打渔吗?”
  他原本只是随口无心,可渔人下一刻的反应却令他修眉微蹙,思绪飞速运转起来——
  那渔人竟迷茫依旧,仿若根本没有听懂苏谨言在说什么。
  他怔然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蓦然仿佛想到了什么,忙转过头去横扫眸光,似是在寻找救命稻草一般。
  而与此同时,苏谨言与南宫爱的到来也已然将码头一众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不等那渔人开口说什么,一位身轻如燕的矮小男子似是半走半跳般地跃至苏谨言的面前,将那渔人挡在了身后。
  依然是破旧斗笠噼里啪啦零落着些许木屑,瘦小身躯外披一件已然被翻涌水汽浸透的长袍。然而浓烈日光投映下的阴影里,苏谨言却分明望见男子模糊不清的面容随风纷乱了两撇八字胡须。
  矮小男子陪着难以分辨的笑脸,声线却宛如砍柴劈木般刺耳难闻:“不知这位公子驾临贱地,有何贵干呐?”
  “兄台此言所意,莫不是这码头乃是某个世家大族所有,我等平头百姓无权借地登船了?”
  “哎呀呀呀,公子此话当真是将我吓了一身冷汗呐。”男子仿佛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慌忙摆手间点头哈腰,“此地不过郇阳城郊毗邻镜花河的一处小码头,我这许多年来不过靠收些渔船商船停靠此处的银钱勉强度日,又岂敢将我等黎民百姓拒之门外?”
  “如此甚好。”
  苏谨言轻摇掌中折扇,云纹大氅微然拂动于清风里,抖擞了几分说不尽的潇洒翩翩。
  “那…不知这位公子欲乘船往哪里去?”
  粗浅见识了苏谨言的口舌之利,男子字里行间皆陪着小心,当真是慎之又慎。
  苏谨言却对他神色中的细微变化毫不在意,只轻拢折扇遥指翻涌河面:“在下若是在此乘船,可否能一路通达直抵盛京城下?”
  “这…公子对这南虞国的地理风貌似乎不甚了解。”男子始终向苏谨言保持躬身施礼的姿态,言语亦极尽卑微谨慎,不敢有半句逾越失礼之辞,“这镜花河不过堪堪蜿蜒三百余里,且呈东西纵横之势。若是公子在此地乘船,那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达盛京城下的。”
  “原来如此…那我若是改道去郢月城呢?”
  “郢月城外方圆数百里不见水流,且即便是陆路通行亦需途径三州地界方可抵达。这自郇阳城至郢月城的路,几乎横跨千万里南虞国土…着实是条极难前行的路啊。”
  “兄台对这方圆千万里的各色水陆交通皆了如指掌,想必定是在这许多年里早已将万水千山走遍。”苏谨言微微颔首,可清俊面容却犹似闪没了丝缕漫不经心的颜色,“不知兄台是哪里人氏?”
  “哦,我亦是郇阳城本地人氏。原本居住在城郊的西关村,后来想着反正也是孤身一人,便干脆迁至此处。日夜守护这座码头,倒也安心许多。”
  苏谨言闻听此言,不禁深邃瞳孔间蓦然拂动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光彩:“既是如此,却不知昨日烈风寨马匪血洗西关村一事…兄台是否知晓?”
  “这…若非公子相告,我还不曾知晓。”
  “哦…那不知方才登上码头的那位极美的姑娘,可也是郇阳城人氏?”
  苏谨言看似毫无章法地闲侃着,深邃瞳孔间却是氤氲着望不见底的幽然漩涡。而男子闻听苏谨言此问,低眉顺眼的神色亦倏忽拂动了一抹腾腾杀机,下一刻便复没入了不动声色中,不见了踪迹。然而这一细枝末节的变化,却是瞒不过苏谨言微泛花海的眼眸。
  “公子好能说笑。经此码头四散而去的旅人数不胜数,许多不过一面之缘,我又如何记得?”
  男子依然微微颔首躬身施礼,言谈举止不能看出半分端倪。
  苏谨言双眸微眯却只淡然一笑,眉眼间倏忽游离了几分戏谑颜色:“这等姿色的姑娘,便是在下远远一观,亦不能按捺心中澎湃,久久不能忘怀。可兄台却视其若无物,丝毫不为那一副妖娆皮囊所动摇,当真是心性坚定的正人君子,在下佩服。”
  “我这一把年纪,早已过了贪慕桃花的岁数,自然不似公子一般血气方刚。”
  “兄台这是哪里的话,想必您毕生所求定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望而不可即的。”苏谨言蓦然意味深长,话中所意令人琢磨不透,然而却倏忽话锋半转,令男子一时无所适从,“也罢,既是此处不能到盛京城,那在下便不打扰兄台了。”
  “公子保重。”
  苏谨言轻拢折扇间淡然一笑,便合搂南宫爱娇小肩膀,拂袖而去。男子只不动声色地望了他远去背影半刻,便亦转回码头上同那些正热火朝天的渔夫们一并打理肥鱼去了。
  不过是三言两语的短促交谈,或是灼日东升西落,便早已被整座码头所遗忘了罢。然而苏谨言一路向北却是神情愉悦,唇角若隐若现的一抹清俊笑意已是掩藏不住,甚至还饶有趣味地随口哼唱起名伶戏曲的桥段来。
  南宫爱漆黑眼眸间诧异神色几乎满溢而出,便是稚嫩小手把玩一路的狗尾草亦是对她失去了引力。此时此刻,她的眸光早已凝固在苏谨言俊秀面容上勾勒的,她从未见过的如画笑容。
  “…苏哥哥,你不过同那码头老板询问了几个无厘头的问题,怎的却竟如此欢喜?”
  “小爱,哥哥此刻可不是欢喜。”苏谨言倏忽轻展折扇,蓦然抖擞了一阵运筹帷幄的气魄,“事情果真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但是同时也在变得愈发有趣起来。”
  “苏哥哥,你自从被那马匪七头领打完之后就变得神经兮兮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呐?”苏谨言被她冷不丁地快言快语弄得哭笑不得,“我怎么就神经兮兮的了?”
  南宫爱宛若朝华的容颜此刻尽是嫌弃之色:“打自硬接了那马匪的一式靠山崩,苏哥哥说话做事就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了。”
  “小爱,你可知在郇阳城的街边茶棚,你风卷残云扫荡那些坚果小食的时候,那些旅人同我聊了些什么?”
  “…小爱不知。”
  “他们乃是东北边镇朝云城调派至西部各地的官兵。据说由东洋渡口至此处,各地关隘及城门守卫等皆未曾探闻海国人的踪迹。换言之,那些潜伏于郇阳城内的海国武士,乃是避开所有大虞官府的视线,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直抵郇阳城。”
  南宫爱澄亮瞳孔蓦然一阵猛烈收缩。
  苏谨言双眸微眯间杀意昂然,唇角笑意却丝毫未减:“然而我几乎熟知南虞境内的人文地理,若是自东洋渡口走陆路至此,那便几乎皆为起伏山地。而若非极具武艺者,想要在虞国境内不惊动官府的前提下进行大规模转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碰巧那几个官兵兄弟又提到曾几何时他们有幸参与过针对海国的局部战役,切身体会到海国军队平庸的陆战能力,以及冠绝天下的水战能力。”苏谨言话锋至此,却蓦然回首望向已然淡出视线的镜花河,“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若是那些良莠不齐的海国武士皆可在郇阳城齐聚,那便走的应是水路才对。”
  “所以你便带我来这镜花河的码头瞧一瞧咯?”南宫爱秀眉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极具惊艳之色,“可是哥哥又为何断定方才那个大姐姐就是海国人呢?”
  “不只是方才的大姐姐,整座码头都是海国势力的人…包括那些渔人和码头老板。”
  南宫爱歪着脑袋望着苏谨言,漆黑眼眸间隐约着悄然幽邃的疑惑颜色。
  苏谨言合拢折扇轻点她的乌碧发丝,继而不厌其烦地侃侃而谈:“如今的郇阳城郊马匪猖獗,官兵都奈何不得,这座古老破旧的码头又岂可安然无恙?更何况你我眼前所见的景象已不止安然无恙,甚至以‘其乐融融’之辞来形容亦毫不为过。”
  “且初次与我交谈的那渔人,分明便是与我虞国百姓言语不通。他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得寻那码头老板救场。”苏谨言犹似思忖着,却又仿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掂折扇,“你可曾留意那码头老板的胡须,那并非虞国军民常有的装扮。”
  南宫爱朱唇皓齿微启,一副恍然模样,明媚眼眸间却犹似藏匿了丝缕不为人知的异样神色。
  “至于我为何断定那女子亦是海国人氏嘛…”话至此处,苏谨言蓦然唇角挑动了一抹戏谑神色,“小爱应当比我更清楚才对,不是吗?”
  “唔…那大姐姐内功的气息,确是与小爱见过的所有江湖中人都不大相同。”
  “那是海国剑道的吐纳之气,自然与我大虞中原的武功有所分别。”苏谨言修长素手轻抚折扇龙骨,伴着暖融微风拂来,隐约可见几分难以捉摸的深邃,“我此行本只是抱着随便转转的心态来此,却不想竟收获颇丰。”
  南宫爱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连鬓边散落了几绺如水青丝亦不自知:“那既然我们已经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下一步要如何行动呢?”
  “自然是按兵不动。”
  “…为什么要按兵不动?”
  苏谨言淡然一笑,却只饶有趣味地将折扇在掌心挽了纸花:“首先我们还不曾知晓,海国武士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其次,海国人在镜花河码头的举动虽说加以收敛,却也绝算不得低调。故而除你我之外,定有其他人亦知晓这座码头成为海国人据点的事。综上两点,我们只得按兵不动。若是我们贸然从事,则必将打草惊蛇。”
  “苏哥哥说得有道理。”
  “且如此数量的海国人皆可瞒天过海潜入虞国境内,足见其绝非等闲之辈。”苏谨言深邃瞳孔间倏忽隐没了丝缕沉凝如水的慎重颜色,“而方才我看似不着痕迹与他攀谈,实则极有可能被他看穿用意。故而此时此刻,你我绝不可轻举妄动。”
  南宫爱似懂非懂地隐约了浅淡眸光,继而稚嫩小手轻抚掌心狗尾草的碧翠绒毛:“哦,原来如此…那苏哥哥我们便要启程回郇阳城去吗?”
  “在这个各路江湖人士齐聚郇阳城的时间点上,大量的海国人竟亦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城下…我似乎有些猜到那楼公子今夜非要令我同往城主府的缘由了。”
  南宫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想要开口询问却几度欲言又止。苏谨言望着她一知半解的恍惚神色,却亦只淡然一笑,不再说什么,继而轻摇掌中折扇随口哼唱着戏曲桥段,悠然自得地向郇阳城走去了。
  …
  炎炎烈日炙烤大地,蒸腾了难以辨别的滚滚热浪,几度灼烧着过往旅人的浑浊眼眸。仿若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张牙舞爪,以无比狰狞的姿态扑将上来,当真令人退避三舍,苦不堪言。
  然而在这木竹客栈的一方客房中,一缕日光漫过木雕窗框的缝隙,斜斜映照在了已然年久褪色的地面上,非但没去了热火蒸笼般的闷热,甚至在满屋清凉中平添几分融融暖意,当真别有一番洞天。
  皇甫伯庸依然身披破旧道袍,一面手摇散落木屑的破洞蒲扇,一面捧着光滑入镜的酒葫芦,醇香美酒止不住地被送进了口腹中。然而热辣烈酒却仿若清清白水般,不能触动他的沉静神色分毫。而他不可捉摸的深邃眸光,此刻正聚焦于面前那方木桌上——那是一枚若隐若现了锋锐寒芒的黑铁袖箭,而其末尾端部正以几乎微不可见的黑银丝线拴系着裹藏于竹筒中的泛黄纸卷。
  轻展旧纸,狂书其上的潦草字迹几乎难以辨认。然而皇甫伯庸却犹似早已司空见惯,古井不波地将旧纸上跃然的话语尽收眼底。而他干枯苍老到有些皲裂的唇角,此时此刻亦倏忽勾勒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笑容,伴着低不可闻的喃喃自语:“竟在此时便已察觉到镜花河码头的异象…百里老儿,你这个徒儿可真是不简单呐!”
  话音未落,他掌心的旧纸便已揉搓为了齑粉,在枯瘦指缝间肆意滑落。而后便随微风拂散,不知隐落于哪个角落,再也无人找得见。
  而下一刻,旧木房门蓦然吱呀轻启,继而大小两道身影便仙衣袅袅踏进门来,款款潇洒行至他的面前。
  “爷爷,小爱回来咯…咦,爷爷你已经醒了呀?”
  南宫爱漆黑眼眸间尽是惊奇神色,仿若见到了平生从未见到过的事情一般。
  皇甫伯庸却只沧桑面容隐约了一抹颇有深意的漫笑,轻嘬一口杯中的浓香热茶,言语间亦多了几分戏谑味道:“爷爷这不是担忧苏少侠不能照顾好小爱,所以连觉都没咋睡嘛!”
  “唔…苏哥哥把小爱照顾得很好呀。”
  南宫爱被皇甫伯庸插科打诨般的玩笑搅和得一头雾水,稚嫩小手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一对漆黑澄亮的眼眸望向身后依然风轻云淡的苏谨言。
  苏谨言则亦绯然唇角荡漾着不易察觉的颜色,信手轻拢掌中折扇:“师叔如此这般警觉,莫不是遭了哪位江湖刺客的一枚袖箭不成?”
  “哦?你…哈哈哈哈…”
  仿佛被拆穿了拙劣骗局,皇甫伯庸一面如同掩饰般尴尬地笑着,一面悻悻拽过平静躺在木桌上的袖箭,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而南宫爱却是闻言花容失色,忙扑到皇甫伯庸的身上四下打量起来:“真的是袖箭呀…爷爷,真的有刺客吗?”
  “没事没事…小爱呀,爷爷没事啊。”皇甫伯庸无比宠溺地抚摩着南宫爱的泼墨发丝,言语似是在宽慰着,又犹似同苏谨言谈吐着,“老朽早已在镜花河码头布下重重眼线,此番无非是一份不值一提的探报而已。”
  寥寥几语,不但道明黑铁袖箭来历,更向苏谨言传达了万事皆知的信号。
  苏谨言却亦不愠不怒,古井不波地神色依然没有泛起半丝涟漪:“如此说来,师叔定然知晓今日抵达郇阳城的持刀少女是何许人也了?”
  “嗨,我说师侄啊。”皇甫伯庸难以琢磨的瞳孔间隐约了丝缕深不可测的戏谑颜色,“今晨那玄顼剑派的楚大侠不是都同你讲了嘛…那曼妙女子,乃是海国的大江山第一女剑豪——鹿岛桐千奈是也。”
  苏谨言不动声色间修眉微蹙,半是暗忖半是询问道:“果然是她…可海国武士不是早已潜伏于郇阳城内了吗,为何作为统领的鹿岛桐千奈却此时方才抵达?”
  “那些海国人究竟在做啥算计,老朽亦未曾可知呀。”
  皇甫伯庸沧桑面容又覆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神色,轻摇蒲扇咂咂嘴,煞有介事地品了品口中热茶,锋锐眸光却愈发迷离起来——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模样。
  苏谨言见他这般架势,自知已不能再从这位正邪难辨的神秘师叔口中撬出什么关于海国的事来。于是他便轻握合拢折扇,自顾自地寻了两只黄木茶杯,潇洒自如地端过皇甫伯庸面前的茶壶,斟满了两杯热茶。
  “小爱,你随哥哥劳顿半日定然甚是疲累,且来喝口热茶歇一歇吧。”
  南宫爱歪着脑袋捧起茶杯,澄亮眼眸中的懵懂神色氤氲在了弥漫水雾里。
  “呦,我的师侄莫不是要反客为主啦?”
  “岂敢岂敢,晚辈不过他乡遇故知,故而心中有万千话语想要同师叔倾吐请教罢了。”
  “哈哈哈…”皇甫伯庸早已见怪不怪,却亦蓦然仰天大笑,“伶牙俐齿的少年郎,那便说说看你有啥话要同老朽倾吐请教呀?”
  苏谨言缓缓放下茶杯,淡笑间微微颔首:“晚辈此行初入江湖,有幸偶遇师叔,便也不拐弯抹角了。关于烈风寨及郇阳城主罗京一事,师叔不妨向晚辈直言相告,也好令晚辈为今后路途早做打算。”
  “呦…我说小娃娃,你自明月峡临行前,那百里老儿就没同你说过老朽乃是江湖上最是吝啬之人吗?”
  “‘济世活佛’之名号有口皆碑,又岂是吝啬贪财之辈可担当得起的?”
  苏谨言此言此语,并非阿谀奉承,亦非心计话术,而是堂堂肺腑由衷之言。便是连他深邃瞳孔间的戏谑玩味,此刻亦是荡然无存。
  皇甫伯庸望着他骤然严肃的俊秀面容,不由得微微怔然,继而自嘲般地重重摇晃了蒲扇:“啧…师侄这般义正言辞,倒是令老朽生出几分惭愧来。”
  苏谨言依然正色而立,手中折扇亦是收拢而合。
  “也罢也罢,老朽平生最是经不起夸奖。你这样虚心向老朽请教,老朽又咋能不倾囊相授呢?”
  “多谢师叔。”
  皇甫伯庸望着他郑重其事地揖礼,干枯唇角一抹玩世不恭的神色蓦然敛尽,言语亦是倏忽沉重起来:“师侄你且听好喽,前日老朽与你所言‘仙药’一事,只因并未有人亲眼所见,故而是真是假未曾可知。但须知无风不起浪的道理,既是江湖有此传闻,且日益甚嚣尘上,那咱便要对此事有所提防。你说是也不是?”
  “…师叔所言极是。”
  “哎,这就对喽。”皇甫伯庸似乎很享受此时苏谨言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蒲扇,抖落了些许残破木屑,“虽说仙药一事真假未定,但那郇阳城主罗京背后掩藏了不可告人的关系却是板上钉钉。”
  苏谨言双眸微眯,一字不落地将皇甫伯庸所言皆记于心底。
  “罗京与烈风寨之间的微妙联系,咱们虽不能窥得全貌,但凭其所作所为中条理之清晰及心思之缜密,便大体可断定非一人心血来潮所成。而这番看似混乱如麻实则目的明确的行动,必然是各方交错势力的所需所求的共同产物。”
  苏谨言闻听此语,却愈发一头雾水起来:“恕晚辈愚钝,不知师叔所言罗京‘看似混乱如麻实则目的明确’的行动,是指何事?”
  “咦…哎呀,你看我这一把年纪啦,可当真是老糊涂啦!”
  皇甫伯庸蓦地仿若想起了什么,将蒲扇重重拍在了木桌上,倏忽爆发的气劲竟是将杯中热茶都掀洒了些许。
  “师叔,到底发生了何事?”
  “哎呀,就在你与小爱前往镜花河码头的途中,罗京已然匆匆下令…立即将当街与你冲突的两位烈风寨马匪放归山寨啦!”
  “什么?”
  苏谨言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旁乖巧沉默良久的南宫爱却已蓦然惊呼出声。
  而苏谨言亦是双眸微眯,深邃瞳孔间氤氲了望不见底的凛冽杀意:“…这郇阳城主的动作还真快。”
  “嗯,不过半日就将此事处理了,动作确实是够快的。”皇甫伯庸并未深究苏谨言的神色,只自顾自地滔滔不绝着,“看似是将马匪抓而又放的反复行径嘞,实则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做给城中百姓看的嘛。让城中百姓对烈风寨的厌恶再添几笔,让百姓们瞧瞧他们的城主大人让这群嚣张跋扈的马匪欺压成啥子模样嘛!”
  苏谨言轻抚折扇龙骨,唇角蓦然勾勒了丝缕三九严霜般的冷冽笑容:“若是从罗京个人角度出发,如此行事自然是没有半点好处。但若说这样做会对他身后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有所裨益,那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没错呀!”
  苏谨言缓缓停顿半刻,继而言语又覆了如水淡然:“只是不知他身后的那些势力究竟是…”
  “朝堂与江湖的势力皆存在。”皇甫伯庸轻抿一口热茶,仿若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江湖中与其瓜葛最甚者,便是大虞西北几乎与西承国接壤的魍魉教。至于朝堂嘛…自然是大虞境内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政治势力啦。”
  苏谨言双眸微眯,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皇甫伯庸倏忽打断:“我知道你要问啥。罗京与态度暧昧的各方势力相互勾结,已是十有八九的事,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加之罗京此人极具心机城府,故而即便是官府有心处置,却也无能为力呀。”
  “难道不能从魍魉教下手吗?”
  “你当魍魉教教主是吃干饭的主儿吗?”皇甫伯庸以几乎瞟视般的眸光望了他一眼,言语间尽是讶异鄙夷的神色,“原本官府就很难插手江湖之事,这是千百年来早已被众人认可的规矩。况且即便是官府视规矩于不顾,强行彻查魍魉教一事,却在很大程度上只能查到魍魉教与罗京有所关联,却几乎不能得到任何其通敌叛国的证据。”
  “师叔可曾与那魍魉教有过交集?”
  “那是自然。老朽毕竟行走江湖几十载,即便如今已隐退不再插手江湖诸事,但年轻气盛时也没少和那些心怀鬼胎的门派们针锋相对。”
  苏谨言双眸微眯,掌中折扇轻展龙腾盛景:“不知那魍魉教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老朽年少时有所纷争的那位教主,早已经蹬腿上西天啦!”皇甫伯庸深邃眸光倏忽迷离,皲裂唇角却不由自主勾勒了一抹不可言说的笑容,“她年轻时候那可是个绝世美人儿…就同如今的魍魉教主一般。”
  “魍魉教主…竟是女子?”
  “小娃娃,魍魉教打自建派以来便一直是女子称王。”
  “…原来如此。那魍魉教既是与罗京维持这般不平凡的关系,却是所为何事呢?”
  “这个嘛…”
  皇甫伯庸沧桑面容蓦然又覆了玩世不恭的颜色,只毫不顾忌地将脚抬到木桌上,悠哉悠哉轻摇蒲扇:“有些事需今夜你与楼公子前往城主府确认之后,方才可下定论。此时言之,还为之过早呐。”
  苏谨言闻听此语,倏忽淡然一笑:“也罢,既是师叔如此说,晚辈亦不便穷追不舍。只不过…此刻晚辈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且先失陪了。”
  “你要做啥…哎,咋话还没说完就走啦!”
  皇甫伯庸徒劳呼喊着,却只见得苏谨言清修背影宛若临风袅袅,渐渐消逝于视线之外。
  他便亦歪头瘫坐于木椅上,苍老却澄澈的瞳孔此刻流转着难以名状的复杂神色,若有所思。。
  当潜伏于黑幕里的獠牙垂涎可见,掩藏于暗影中的利爪渐露锋芒,遮天阴云便铺天盖地漫向了那光芒万丈的中央。然而不可窥得全貌的阴霾,却终究从无底深渊中探出头来。无论阴谋亦或阳谋,若是缠绵于凤凰涅槃的剑刃之上,则必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永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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