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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ror·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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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记镜子外的人,忘记他之前之后与起点终点的距离,忘记他的路。”
  只有这样,镜子里的那个人才会消失。
  ——————
  在大街上,他从汹涌的人潮中捡到一面镜子。
  老远他就看见,在拥挤的人群脚下,有什么东西反射出强烈的光。那光芒直射进他的眼睛,仿佛正召唤他。
  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慌,紧张地环顾四周。
  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人注意那东西。
  他逆着人潮,朝那东西走去。
  那是一面镜子。
  它静静地躺在地上,正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他。
  他弯下腰,将它拾起。无数人从他的身边经过,却无一人与他相撞。
  他轻轻掸去镜面上的灰尘。那是一块圆形的镜面,却也仅仅只有镜面,没有半分其它装饰。虽然躺在地上,无数人从它的头顶经过,它的表面依旧冰冷光洁。没有裂纹,甚至没有一丝划痕。银白色的镜面反射光线,映照出他的脸。
  他看着镜子里的脸,他从无数面其它镜中看见过的再熟悉不过的脸。镜子里的自己同样看着他,目光灼灼,似乎和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周围的人潮从他身边流过。可他依旧呆立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他静止在流动的人潮中,如一根石柱。
  他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那是真实的自己,也是他从未了解过的自己。镜子里的那个人,和脑海中的自己一般无二,却又天差地别。
  他看着镜中自己的双眼,看进镜像的脑海深处。他忽然知道了自己是谁,自己正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他看见自己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的同时,看见了自己的心。
  他想起有人说过的一句话。
  “最了解一个人只是自己,但最容易欺骗一个人的同样只是自己。”
  他当初不信,现在却信了。
  他如获至宝般将镜子揣入怀中,镜子映出周围的人流。它是这样频繁地流动着,就如同下水道中的水流。
  他的脑中忽然蹦出的这个比喻让他惊讶。他从未想过这些,可为什么……
  他再度拿起镜子。自己的面孔下,他看见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词。
  真实。
  他忽然明白,这就是这块镜子的名字。
  从此,他的衣袋中,永远存放着“真实”。它为他照出一切真实。
  当他陷入困惑,不明白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时,他用它映照自己,照出自己心底真实的想法。
  当父母责骂他因为打游戏而影响成绩时,他瞥见“真实”里自己的脸——一张因为压力而憔悴不堪的脸。他这才知道,成绩的的退步只是因为学习和生活中的压力。“真实”映出一切虚假的因果,揭穿所有励志的心灵鸡汤,和诸如“巧克力和诺奖关联”之类的信息。
  当他坐在考场中,面对排除后剩下的两个选项犹豫不决时,他掏出“真实”。镜子映出他的第一感觉。直觉偶尔也会犯错,但那点错误率,堪称微不足道。
  当他考出班级第一,面对无数同学施展的“吹捧术”,“真实”映出同学的面孔。他们的镜像都很真实,那些人的羡慕和嫉妒一览无余,即使他最后还是逃不出被阿之于柱的命运。
  因为“真实”,他成了所有人眼中钦佩的对象。游戏玩得不少,成绩名列前茅,考题猜的都对。没有人能够看见他手上的镜子。而每当他沉浸在喜悦中时,镜子也映出他的脸。那张脸和平时毫无二致,但他却从中看出丑陋。只有这时,他能够抛开那份喜悦,重新抓住镜中人真正的梦。
  终于,他成功了。在“真实”之下,他实现了他的梦想,满足了他从“真实”中看见的自己的心。
  可是,当梦想变成每次交的作业,什么才是满意的答卷?
  他陷入了迷茫。
  再寻找一个梦想?
  不。那是无休止的循环,追梦到圆梦又回到追梦的循环。
  那又该如何?满足于如今的生活?可他已经厌倦,厌倦了这一切。
  他在人潮中想到这些,忽想起了镜子。自从实现了梦想,他已有许久不再窥视真实。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梦,本就来源于它。
  他伸手去掏“真实”,却又看见远处的人潮下,有什么正闪烁着光。那又是一块镜子。
  他左手拿着“真实”,右手捡起了地上的镜子。
  两块一模一样的圆形镜面。
  他从中分辨出“真实”,用它映出自己的脸。
  他看见镜中的自己拿起另一块镜子。从另一块镜中,他又看见自己的脸。那张脸的的确确属于自己,可他却看出了别样的光。
  那块镜中,自己容光焕发。他从真实中从未看见过这样的自己
  可如今,这样的自己正是他希望的,不是吗?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在追逐梦想的真实的疲惫中从未看见过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忽地变轻了。眼前的人潮忽然变得明亮。
  这一切,都很好啊。
  他没有看见,那块他捡起的镜子映出的一切之后,同样有两个字。只是那两个字比“真实”更加隐蔽。
  那是第二块镜子的名字——
  “满足”。
  他的脸上阳光灿烂,沉浸在“满足”中,随着汹涌的人潮,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真实”从左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可它没有碎。那声音,仿佛是从他的心中传来。
  他回过头,朝地面望去。他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可只看见无数人的脚从地面交替而过。
  “真实”静静地躺在地上,像被他捡起钱那样躺在人潮中。它映照出他的背影。。
  那里,空无一人。
  远处,一个孩子看见了“真实”反射出的阳光。他朝它走去,弯下腰,将他捡起,如获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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