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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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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如今世界上所有的城市一样,蓬莱城的太阳是伪造的。
  在‘那一天’过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灰蒙的黑暗当中,就像是回到了天地未开的混沌之初,昼夜暧昧的交织,徒留凡人在这片笼罩着酸雨,毒气和变异怪物的大地上苟且偷生。
  大多数人都没有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人类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整个世界的仇敌,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想将人类这个种族彻彻底底的从这颗星球上清除干净。
  但在绝境过后的黑暗废土之上,人类倔强的像是蟑螂和野草一样重新生长了起来,艰难的在这风雨飘渺的时代守护住最后一点文明的星火。
  得不到太阳的能源,就向地球本身索取!
  一切能源都被充分的运用了起来,得益于末日来临之前地球科技的狂野生长,连通着大海的地下水源在净化之后供人们使用的同时,也是市中心那座灯塔般的核聚变反应堆源源不断的燃料,那光辉恍如火炬一般,让所有望着它的人都在内心重燃希望。
  如果科技遗失,就向疯狂求取力量!
  因为科技人员的大量死亡,科研设备的大量损坏和遗失,人类的科技水平被重创,可天无绝人之路,兴许是末日的到来使人类的基因发生了变异,原本万中无一的灵能天赋者开始大批量的在新生儿当中出现,成体系的灵能培养系统也随之建立,灵能者们从疯狂且不可臆测的灵能漩涡当中汲取着力量,成为了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力量。
  ——但是,象征着文明的灯火,还是一盏一盏的在黑暗的大雨当中喑哑的熄灭了。
  末日四百年后的今天,所有的人类大概心里都已然明白,人类文明的火光,就像是传说当中太阳的余晖,总有一天将会彻底在这颗星球上消失。
  凡知此事者,难免心生绝望。
  不过,也有人不同。
  蓬莱的神子移开了他看向那颗人造太阳的目光,看向了这处院子的门口。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两个人扛着剑叉着腰,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
  一旦看到这么两人满不在乎,无忧无虑的笑脸,就会让人觉得这世界说不定还没那么糟糕,这人类的未来,兴许真的还有那么点希望。
  总会有人成为新的太阳。
  想到这里,神子的忍不住想要一笑,但是他那威严且严肃的老师扫了他一眼,他便又恢复了端庄的神情,肃穆的像是尊神像。
  这才是神子该有的样子。
  那两人走的近了,迈进了仿古的房子里,看见了神子和他的老师,两人也没有分毫的客气,直接坐到了已经摆满了饭菜的桌子前面。
  无论是神子的老师还是安洁莉娜,谁都是被陈安泽请来的家庭教师,但放在外面,都是极有身份的人,因此无论食宿,都与主人家无异,再加上陈安泽往往忙于处理公务,一般的日子里,都是他们四个一起吃饭。
  “少城主,你又迟到了。”
  神子的老师用温和又不失提点意味的声音提醒着两人当中较为年轻的那个。
  “哦,今天练剑,小有所得。”两人当中较小的那个,就是刚刚满脑子都是把自己变成一个浑身机械义肢赛博格的陈炎承,他对着神子老师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沉迷剑术,不由得忘记了时间。”
  已经熟练的用着筷子把桌子上奢侈的非合成品红烧肉拨到自己饭碗里的红发女安洁莉娜也一边啃着一根从非合成品烧鸡上面拽下来的非合成品鸡腿,一边伸出了一根油腻腻的拇指。
  “他今天确实有所进步。”尽管嘴里塞满了饭,但是口齿依旧清晰清楚,这是安洁莉娜比自己的剑术更加引以为傲的事情:“清楚了自己是个傻瓜。”
  当然,她的言论引起了她弟子的怒目而视,对此,安洁莉娜耸了耸肩膀。
  “别那么看我,人都会在人生的某个时候认识到自己是个傻瓜,早认识到总比晚认识到要强。”
  她停顿了停顿,道:“你可以把这句话记到‘我最可爱最温柔最善良最漂亮的剑术老师安洁莉娜的一百个金句’上面。”
  “我怎么不知道有那种东西?”
  陈炎承一边扒拉着饭一边吐槽道。
  “今天开始就可以有嘛,就把这句话当开头好了。”安洁莉娜笑眯眯的说:“我要是一高兴,说不定就把某人学十年才能学会的东西提前教给他呢。”
  陈炎承的表情一下子就变的严肃了起来。
  “最年轻的。”
  “什么?”
  “‘我最可爱最温柔最善良最漂亮最年轻的剑术老师安洁莉娜的一百个金句’,我下午就拿着本子开始记,争取早日凑够一百句,咱们印他个几千万本,行销全世界。”
  “哎呀哎呀,也没必要这么劳师动众的啦,话说,几千万本是不是有点少?”
  “……现在全世界的城市加起来,总共也就几千万人了吧?”
  “你得这么想,难道那些变异人就没有听到师傅教诲的权利了吗?”
  “师傅英明啊!”
  ……
  虽然同样坐在了一个饭桌上,但神子和他的老师却和没节操的两师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两人都身穿着一身白色的鹤氅,腰间宽大的黑色束带上系着一枚美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全身上下素净的像是山中的神仙,不见一点金属制成的物件。
  有学者曾经推测,所谓的灵能,放在古代便是道术和魔法,那些古代的灵能觉醒者,便是宗教典籍和神话传说当中可以呼风唤雨的神仙人物,至于这推测到底是真是假,恐怕已经无从考证,但某些灵能者确实从古老的书籍当中找到了更容易驯服灵能的办法,他们便自诩为那些古老教派的传承者,一言一行都向着先贤靠拢。
  神子的老师便是这样的一位灵能者,他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教派的灵能修行,要从断绝一切外在的欲望开始,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既然要体察天心,便必须要将人类的情感抛弃,只有先将最柔软的心变成石头,才能长生久视,与世长存。
  这不是常人能走的道路,完全的舍弃欲望,在大多数人看来,与自杀没有分别。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派的灵能修行者才能在疯狂且不可臆测的灵能漩涡面前更久的保持理智,往往都进步神速。
  “少城主,城主跟你说过明天的安排了吗?”
  在陈炎承还在和安洁莉娜胡吃海喝,侃天侃地的时候,神子的师傅,赵诩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危襟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向着陈炎承温和的发问了。
  陈炎承一愣:“没有啊,昨天我连他人影都没看到。”
  赵诩又看向安洁莉娜:“柯茵小姐也没说?”
  全名为安洁莉娜·柯茵的红发女剑士翻了翻眼皮,好像在自己的脑子里努力的翻找着赵诩说的那件事情,想了半天,她一拍脑门,道:“我忘了。”
  赵诩微微一笑,这个年迈的老人就像是一口幽深的老井,无人可以窥探其井中究竟有何的同时,即便是再大的风雨,也很难再让他稍有波澜。
  灵能修炼到八级,离传说中的真人只有一步之遥,世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在意的东西了。
  “到底是啥事?赵老爷子你直接说不就完了。”陈炎承倒是很想是什么事,因为明天就是出城开拓的日子,要是这个时候自己老爹另有安排的话,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把开拓的事给翘了。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喜欢外面那地狱一般的景象的。
  “明天的出城开拓,神子也要参加。”
  赵诩也不卖关子,这老道士大概也不懂这个,便直接说出了他要说的话。
  “分在你所在的开拓组里,烦请少城主多多照顾了。”
  “……哈?”陈炎承以为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是赵诩老糊涂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神子大人,要和我一起去危机四伏的城外去?”
  “正是。”赵诩微微点头:“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是神子大人毕竟身负上天的使命,若是见不到这世界的疮痍,又何谈去拯救它呢。”
  陈炎承也顾不上自己其实和神子同岁的事实,急忙跟赵诩说道:“可神子大人年纪尚小,万一出了一点什么差错……”
  “蓬莱立城之初便有规矩,满十二,无残疾,无论男女,便都要每两月一次参与出城开拓,贵如少城主亦不例外,神子如今已有十四,尚未出城,已经算是坏了规矩,又怎么能继续这样下去呢?”赵诩摇了摇头,否认了陈炎承的话。
  “城外到处都是变异的怪物,再加上,开拓一般都是一些苦活累活,用不到神子的。”
  “让你们这些孩子分组出城开拓,从来都是避开最危险的地方,更给不到什么苦活累活,只是让你们知道,不要被蓬莱城内的和平所欺骗,就忘记了人类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境。”赵诩顿了顿:“寻常开拓的时候,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孩子都很少出现意外,更何况神子现在已经是六级的灵能者了。”
  陈炎承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神子,发现对方正用那双据说是天生异象的金色眼瞳看着自己,他一时词穷,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我爹不会同意的。”
  “实际上,让神子出城一事,本来就是城主提出来的,少城主不必多虑。”赵诩脸上还是带着笑。
  “成吧成吧,你们大人总有你们大人的算计。”陈炎承嘟囔了一声,不再说话,按理来说,神子终于得和自己一样出城开拓,陈炎承应该幸灾乐祸还来不及的。
  但全程神子一言不发,既不反对,也不赞同,只会默默承受的模样,反倒让陈炎承感觉有些难过。
  好像那里坐着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尊泥胚的神像。
  陈炎承放下碗筷,一挑长剑,往门外走去。。
  赵诩在他身后微微的含笑摇头,像是在说‘果真还是个孩子’,神子依旧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陈炎承的身影,安洁莉娜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塞到自己嘴里,拍了拍手,拾起长剑,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
  不管其他,且练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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