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下老人

　　三月二十一日，春分，宜出行，宜嫁娶。
　　阳和方起，桃李花笑。
　　衣锦坊，书生陈秀才胸佩大红花，身骑白骏马。一路欢声笑语，前去苏府接亲。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苏小姐凤冠霞帔，红唇皓齿，静待心上人。
　　县衙牢狱，血迹已干的姜子川麻木地啃着手里油腻腻的鸡腿，这是他的最后一顿饭，俗称送行饭。
　　新娘苏小姐与父母依依泪别，梨花带雨般上了花轿，新郎陈秀才喜笑颜开，轻鞭白马，一路向吉庇巷行去，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
　　姜子川在狱卒的押送下上了刑车，马车慢慢悠悠往刑场赶去，行人指指点点，但终究有些人不知道刑车中人犯了何事。
　　“诶，兄弟，这人是谁啊，犯了什么事啊，竟然马车游行，不会是要到刑场处斩吧。”
　　“哎，这你都不知道啊，这个人叫姜子川，据说是外地流浪来的，酒铺的蔡掌柜收留他，让他在铺子里当了个店小二，结果他恩将仇报将蔡掌柜给杀了。”
　　“啊？蔡掌柜我知道，老好人一个。如此说来，这个姜子川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可我怎么觉得他也没理由杀蔡掌柜啊。”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据说蔡掌柜也不给他工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难道因此杀人？”
　　这时又有人加入话题，只听那人说道：
　　“哎，这个姜子川我也接触过，是一个阳光青年，为人和善有礼貌，又有些聪明才智，对诗词歌赋也比较精通，谁也想不到如此阳光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这么黑暗的心啊。”
　　“哎，谁说不是呢，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啦！”
　　众人叽叽喳喳，突然，
　　啪！
　　一颗臭鸡蛋飞向囚车，稳稳地打在了姜子川的额头，鸡蛋破裂，一股恶臭沿着他的脸上流下。
　　接着一些烂白菜、腐肉、石头之类的也往囚车扔去，甚至还有人乘机倒泔水的。
　　姜子川一身恶臭，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透过囚车冷冷地看着这些幸灾乐祸的行人。
　　呵！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群众们跟着囚车，准备到刑场观看姜子川被处斩，一路浩浩荡荡。突然听到前方更加吵闹，那前方队伍欢快的吹奏着喜乐，正是陈秀才的接亲队伍。
　　生活无处不充满巧合，陈秀才接亲队伍从北向南，一路喜乐共享。姜子川囚车由东向西，一路戾气横生。
　　两队车马就这样在中央大街相遇，姜子川抬了抬眼，看着大白骏马上春风得意的书生，这个人曾经在蔡掌柜的酒铺低声下气的求他只招。
　　是姜子川做好风筝，是姜子川写好唯美诗文，也是姜子川拉着风筝让其精准地降落在苏府之内，唯独是这个书生与苏小姐人约黄昏后。
　　姜子川，才是他们婚礼的真正媒人。
　　那个仪表堂堂的陈书生曾拱手相谢，说什么，若得偿所愿，必报大恩。如今看来，也不过说说而已，这世间人心，冷暖自知。
　　如今，姜子川不带任何期许地看着白马上佩着大红花的书生，书生低垂着眼，不敢看他，最后又抬起头看着他，只是眼里只剩冷漠。
　　呵！笑傲江湖？如林平之那等为路人挺身而出之人都被灭门，自己这般老老实实之人也被冤死，好人不长命，世界不美丽！人间不值得！
　　双方交涉完毕，书生毕竟家世不够，停下队伍，等待囚车先行，只是那喜乐却一刻不停，听在姜子川耳里，只觉得格外讽刺。
　　终于，迎亲队伍顺利到达了陈家，陈书生不由松了一口气。而姜子川，也在烂白菜、臭鸡蛋的冲刷中抵达了刑场。
　　陈家院子，一对新人娇羞相对。主持婚礼的老人查了查时辰，喜声唱道：
　　“吉时已到，新人举礼！”
　　刑场，姜子川面色苍白。县令抬头看了看日头，冷漠的喊道：
　　“时辰已到，开始行刑！”
　　“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同拜天地。
　　“亲人送行！”
　　刑场雅雀无声，老蔡已死，姜子川何来亲人。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同拜高堂。
　　“交代遗言！”
　　刑场姜子川冷眼看世，我纵有遗言，又去向谁说。
　　“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躬身对拜。
　　“行刑！”
　　县令扔出刑令，刽子手满饮一口酒，喷在大刀之上，他举起大刀，在这春日之下，向姜子川脖子砍去。
　　姜子川闭上双眼，早已心死，不再挣扎，他安静的等待着大刀临身，头颅落地。终于，要离开这世界了吗？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姜子川就这样低着头，等了很久，亦不见大刀临身。
　　“行了，睁开眼吧。”耳边传来声音。
　　姜子川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鲜红衣袍，他抬起头，看到了这袭鲜红衣袍的主人，是一个白发老人，虽是白发老人，肤色却鲜嫩如孩童，真正的鹤发童颜。
　　“我死了吗？”姜子川看着周围，这里只有一片雪白，红衣老人是这片天地唯一的颜色。
　　“你没死！”红衣老人俏皮的炸了眨眼。
　　“那这里是哪儿？”
　　“这里呀，这里是我的空间，呃，现在也可以说是你的空间了。”红衣老人说道。
　　“我的空间？我哪儿来的空间？”
　　“从你跳河那一天，你就有了这个空间，只是你没发现罢了。”红衣老人解释道。
　　“越说越糊涂了。这个什么空间有啥用？”
　　“这是我的传承空间，当然是传承用。”红衣老人慢条斯理的顺着自己的胡子。
　　“你的传承空间？你谁啊？传承啥？”
　　“我？呵呵，我是月下老人，嗯，就是月老。”红衣老人说道。
　　“月老？就是给人牵红线那位？”姜子川历经生死，心境早已波澜不惊，但此时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呃，可以这么说，怎么样，有没有很崇拜。”红衣老人一副高人模样。
　　“这么说，你是神仙咯？”姜子川一副明显不信的样子。。
　　“屁话，我不是神仙，你还是神仙啊。”
　　“切，你当我傻啊，神仙？你知道地球是圆的不？你知道太阳是颗恒星不？你知道月亮是颗卫星不？还月下老人呢，你去过月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