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点点繁星下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厉啸，戚风体内真元疾速流转，奔流不息地直从右臂经脉汇入手中的长剑之中，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他踏步向前，平挥一剑。细如蛛丝的剑意从剑上四散而出，充斥在小庙前的空地上。地上青翠的小草在下一刻无声粉碎，变成细碎的草沫。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也悄然多了几道深深的刻痕。
　　汹涌的剑意在左岸的四周交错纵横，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就在此时，戚风回手抓住叶宁的衣领，真元运起，向着小庙旁的一侧低矮土坡用力掷出。
　　叶宁横飞而出的身体在途中微感一滞，仿佛后背撞上了一道气墙。但也只是略微一停，很快又穿行而过。下一刻，伴随着后背传来的一阵微痛和坚实的触感，叶宁的身体落入了草丛之中。
　　左岸望着被飞掷而出的少年，原本平静的脸上双眉飞挑，如两座高山拔地而起。
　　自己分明已用方寸虚在小庙周围布下结界，应该绝对无人能出入才是。要知道方寸虚乃是十分珍贵的空间法器，即使在这次事关重大的追杀行动中也只被允许携带一件。可刚才竟被那少年轻易通过，莫非他是人族的青年俊彦不成。
　　想到此处，左岸双臂震动，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直震的头顶槐树青叶簌簌而落，距离最近的戚风更是首当其冲，从两耳之间淌下了鲜红的血液，就连剑尖递出的速度也略缓了一缓。
　　左岸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迎着周遭森然的剑意猎猎作响，像是时刻准备战斗的士兵。他抬起了双手，那双手苍白瘦弱，骨节修长，就像属于一位久病难愈的病人。但那双手掌的表面却流转着由真元凝聚而成的乳白色光芒，充满着寂灭的意味。
　　左岸望着薄如蝉翼的剑锋，啪地一声脆响，双手如同两座合拢的大山，紧紧将剑身钳制住，原本势如破竹的长剑便难以再前进分毫，仿佛一条滚滚的长河被从中截断。
　　于是那只持剑的手果断地放开了剑柄，变掌为拳，紧紧握住手掌中的那团光芒，狠狠地向着那名魔族男子的胸前砸去。
　　魔族男子随手一甩，那柄长剑脱手而出深深地刺入一旁的大槐树中。紧接着他双臂回护紧紧护住前胸，外泄的真元在衣袍下肆意鼓荡，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他竟是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在清亮的夜色里、在耀眼的繁星下不断战斗着。
　　左岸手掌翻飞，或拳或掌，不时带起一道凛冽的破空声，不仅回想起往事来。数月前，自己带领众人在雪原伏击戚风，却依旧被他在重伤之下逃走，无奈之下只好南下中原继续进行追杀。但却被戚风以迂回之术隐藏踪迹，己等众人被迫分散寻找。自己也是几经周折才找到了此处。
　　戚风长剑被夺，只好弃剑不用，纯以胸臆间数量有限的真元做最后的搏斗。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真元在刚才掷飞少年的时候便消耗了些，现在只能作勉力支撑，再加上刚才一番殊死搏斗使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戚风手上的动作已不如开始那般迅捷有力，经脉窍府间真元的流转也明显有所凝滞。
　　戚风手上渐感无力，心渐渐沉了下去。
　　左岸手上的光芒却依旧耀眼，在漆黑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明亮，仿佛手中握着的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骤然一声暴呵，左岸双掌光芒大盛，映着四周的空间如同白昼一般明亮。一掌灿烂无比直击面前的戚风，一掌光明夺目却是落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叶宁。
　　叶宁被戚风一手掷出，落在草丛中，很快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见戚风尚有余力支撑，于是跑回家取来了自己的弓箭，又闯进了小庙前的战场中。
　　面对着那只平常无奇甚至略感温暖的手掌向自己袭来，站立在原地的叶宁一时之间竟是生不出丝毫反抗的想法，身体就像在晒着冬天里的太阳一样温暖舒适，让他忘了眼前的危险，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戚风眼见那只手掌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涌向叶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意，体内剩余的真元尽数点燃，在一瞬间化作无数道流光溢彩从体内涌出，以浩荡无匹的威势攻向左岸。
　　原本怒意难平的左岸感受着身旁天地的急剧变化，倾听着身后传来的响亮的气流破空声，不禁心生骇意。却又强自定住心神，两只瘦弱的手掌以摧枯拉朽的光明意味一齐攻向戚风。
　　小庙前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热浪以二人为中心向着四方席卷而去，槐树树叶迎风而动，发出疾风骤雨般的声音，站立不稳的少年叶宁也被这股热浪掀翻在地。
　　……
　　……
　　一道殷红的鲜血在夜空中凄美的绽放开来。
　　左岸望着不远处坐倒在地奄奄一息的男子吐出一口浊血，又反手拔掉插在背上的那根羽箭随手折断。
　　此时的他身上的黑袍如同槐树斑驳的叶子般破烂，身体表面看起来没有大碍，实际上腑脏各处都被真元的冲击所重创，出现了隐隐的伤痕。
　　但他依旧站着，屹立不倒，另外二人却都已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这场战斗终究还是他赢了。
　　天上繁星渐渐变得更加明亮，因为这是黎明前最后的至暗时刻。“这时候最适合离别。”左岸这样想着，手中开始有纯洁之极的光芒渐渐凝结。他缓缓走向坐在地上的男子，并不理会身后少年向这里爬行的脚步。
　　“永别了。”左岸抬起的手掌悄无声息地落下，其中又似乎蕴含着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戚风散坐在地上，头颅无力的低垂着，就像柳树上垂落的万条枝绦。但他的一只手臂却高高的擎着，抵挡住那挟电携雷的一掌。
　　左岸望着自己的手掌，忽然觉得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出这一掌，甚至不该来这里。只见他的手落在戚风的手掌上，看起来依旧苍白纤瘦，唯一不同的只是比刚才多了个一指粗细的小孔。
　　他的眉间也同样有一个小孔，鲜血正顺着小孔不断涌出。
　　一道剑光迅捷的游走在小庙外，最终停留在戚风身旁，那是一柄清秀的小剑。如果这时有一位离山的长老在场的话，肯定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因为那柄看似秀气的小剑正是离山执剑长老的法器——两心剑！！
　　戚风挥手将小剑收回，那名魔族男子的身体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经过好一场苦战的戚风再也坚持不住，身体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无力，即便体內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也不能再让他保持清醒。在东方微白，晨光微曦中他闭上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