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正元道风云 上

　　正元道，司域衙府总部，十六层赭天岩建筑的顶层书房内。
　　用一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的案几后，端坐着一位年纪大约二十六七的年轻公子，一头紫色长发披散至腰间，略显单薄的身体有着一种特别的阴柔气质，使得他俊郎的容貌格外增添了一些儒雅。
　　年轻公子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太阳穴，想缓解一下因疲劳过度而造成的酸胀感觉。时值炎夏，屋内显得尤其闷热，他起身走至南墙将窗打开，凉风与月光一同涌入，吹得他显贵的紫色官袍飘扬起伏，其上用暗金丝线绣成的麒麟图案在油灯摇曳的光影映射间熠熠生辉，表明了他尊贵的身份。
　　“看时辰，李叔也该回来了。”年轻公子轻声自语道，目光不经意落到殿前广场上的那五根图腾柱上，月光下，图腾柱上雕刻的五方州图案越加栩栩如生，让他不禁回想起曾经在五方州的生活往事。
　　“大人，李执事回来了。”值夜的禁卫兵知道司域使一直在等待李执事，所以不敢怠慢，收到消息便立刻前来禀报。
　　“知道了，让李叔先去休息吧，明早再来汇报。”玉无痕轻柔地声音显得有些劳累，尽管他非常想知道李执事这次出巡的结果，但是天色实在太晚了，他也不想李执事太过劳累。
　　“李执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说是希望大人务必等候。”
　　“嗯，你下去吧。”玉无痕吩咐道，那名禁卫兵躬身退出书房。
　　一盏茶之后，花梨木门再次被推开，一位鹤发长须的老者风尘仆仆的走进书房，对着玉无痕躬身行了一礼。那满面洋溢着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李叔，您回来了。”玉无痕微微笑道，伸手搭在李执事的肘上将他扶起。
　　“劳您挂念了。大人，果然不出您所料，风城的那名少年确有奇特之处。”李执事直言道，为了能将这个消息亲自回报给玉无痕，他几乎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正元道的，因为这个消息对玉无痕来说十分重要。
　　“金羽五须茧，可以易髓换骨，让人涅槃重生，只可惜是上古秘术，早已失传。这番了解还是我年少时在五方州于古籍中偶然浏览到的，想不到真的会在那种低等区域出现。”玉无痕感慨道，心情显然极好，或许由于过于激动，气息不稳，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唉，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您找到医治绝体阴脉的办法了。如果不是这种病，您也不会被老爷下放到汇灵州来。现在只要等待那名少年破茧重生，再让他告知方法就行了。”李执事也是感触良多，几欲纵横老泪。玉无痕小的时候就是一直由他照顾的，这位司域使大人所受的苦，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现在终于有方法医治绝体阴脉，他自然为玉无痕感到高兴。
　　“您估计还需要多长时间？”玉无痕平复了气息，问道。
　　“如果估计无误的话，还需要三个月才可破茧。又或者，我先去他的家里打探一二？”李执事担心玉无痕会嫌时间太久，于是提议。
　　玉无痕淡然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想节外生枝。十六年我都等了，倒也不差这三个月。”
　　正元道，平岚城叶家。
　　平岚城中心方圆五里皆为叶家，叶家东南有一湖，阳光穿透丛云，散落在清澈的湖底，形成晶亮的一片，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如一面明镜倒映出远方的青黛雪尖，令人顿感美不胜收之意。
　　湖畔青石上端坐着一位老者，穿着一身极为朴素的雪白长衫，一头银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背影无比沧桑。湖中锦鲤肆意游动，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老者的存在。
　　“父亲大人。”一位同样身穿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快步来到老者身旁，躬身行了一礼。
　　“卓山，为何如此匆忙？”老者不紧不慢的询问，但是平静的神情却像是早已知晓了一切。
　　“风城的消息已经回来了，那团光茧果然非同寻常。据说其内的少年正以飞速精进修为，就连司域使对此事也极为上心。”叶卓山简要的将消息内容复述了一遍，中间或多或少加了些主观的想法在里面，为的是让身为一族之长的父亲叶玄礼能对这件事重视起来。
　　“如果只是一般少年，恐怕也不会让你这么用心吧。”叶玄礼眉目不抬，平淡的犹如湖面般平静，只是从手中的面团上捻了几粒面团屑丢入湖内，惹得一群锦鲤争抢。
　　“看来您已经知道了。既然那少年是卓海的儿子，我想不如借此机会将他招入叶家由我照顾，也算回了卓海一个人情。”叶卓山不再遮掩，将心中所想向父亲开诚布公。
　　想当年，叶卓山与叶卓海虽不是亲兄弟，但是感情要好，绝对胜过至亲手足。他们一起玩耍，一起修行，甚至最后晋级失败也是同时发生。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叶卓山才会觉得亏欠了叶卓海。
　　当时叶家的复灵师虽然有办法医治两人的异化，但是奇怪的是，他们收罗了整个汇灵州，结果却发现只能配出一人份的复灵草药可用，最后还是叶卓海的谦让才使叶卓山逃脱沦为劣人的命运。
　　“若是那少年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自然会考虑，现在一切还太早。”叶玄礼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生争执。
　　“就算最后破茧而出的只是个素人，凭我们叶家的资格，也是可以申请出一个名额的。”叶卓山言语执着，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那番风采倒是个天生领导者的姿态。其实，若不是当年的晋级失败，他或许早已是族长了也说不定。
　　面对叶卓山的坚持，叶玄礼终于摇头叹息道，说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担忧：“唉，只怕人家并不肯再回到我们叶家了。”
　　“这是为何？”叶卓山眉尖微微皱了皱，他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当年你得以复灵成功，可以说是叶卓海的谦让，也可以说是我们叶家为救身为直系血脉的你所做的选择。你，明白吗？”
　　父亲的话字字如石，砸在叶卓山的心口。他想不到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突然之间，他的气息直线膨胀，二星固元境的威压引得满院山石震动，湖中的锦鲤慌忙逃窜，直到叶玄礼的六星灵元境威压将其压制，才没有引出更大的破坏。
　　叶卓山目光凌厉，转身背对叶玄礼，沉声道：“如果真是那样，就算叶启最后只是个劣人，我也会把他接到身边。如果您还是不同意，那我就只好离开。”
　　正元道，朝天峰岳家
　　山巅之上有一方台，三面环崖，有万丈高。台上两名岳家子弟正在相互切磋，拳脚对峙间毫不留手，几乎拳拳到肉，掌掌见血。台下百名弟子背手而站，严阵以待，就连至毒的太阳也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看台之上，九位红袍强者分席而坐，为首的是一位赤眉火目，黑须络腮的中年汉子，正是岳家族长岳云川。他显然对演武台上的对峙兴趣缺缺，偏过头向左侧的大长老问道：
　　“据说风城出现了一个奇才，在开脉时就化为一个光茧，直到现在都未出来，可有此事？”
　　听到族长的问话，大长老微眯的眼皮抬了抬，像是刚睡醒似的，活动了一下唇舌方才笑道：“呵呵呵，没错没错，老夫听说，就连赵家的那个小崽子也被震得丢了半条命，真是丢人啊。”
　　“如此一来，倒是一个可用之材，要想办法弄到手。”岳云川的口气像是理所当然一样，言语之间就把叶启直接定下了。
　　“是啊，动作还得快，别又像之前的叶卓海一样被人抢了先机。”大长老点头称是，回忆起当年的失算，他到现在还是有些愤懑。
　　“怕什么，假如真的被他人所得，就像对付叶卓海那样将他毁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岳云川“啪”的一声几乎将茶几拍个粉碎，语气却稀松平常的有些恐怖。
　　大长老被响声惊得眼皮颤了颤，又咀嚼了几下空气，然后说道：“那始终是下策，上一次没有被人发觉只是运气好而已。别动不动就杀啊毁啊的，多粗俗。”
　　“管他娘的粗不粗俗的，有用就行。”岳云川不满意的反驳道。
　　“我听说沧葵四道有一个素人得罪过那小娃娃，不如就用他的人头作为见面礼，成功的机会或许会大一些。”大长老提议道。
　　岳云川一边听着一边满意的直点头，显然很对味，一拍大腿叫道：“不愧是大长老，出的主意就是好，我这就让松儿去办。咦？这个臭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岳九，快去把少族长叫过来。”
　　朝天峰岳家地牢。
　　阴暗潮湿的空间被铁木栏杆分隔成十多个牢房，在火把幽暗的光晕下可以看到每个牢房内都塞满了衣衫褴褛人，哀求的嘶吼声回荡在地牢的每一个角落。
　　牢门打开，一个体型欣长，身着一袭月白色镶金边袍子的男子漫步走下石阶，他的眉宇之间自然流露出一股冰冷的邪气，鹰鸠般锐利细长的双眼在火把的映衬下闪烁着诡异的流光。
　　男子的出现让牢房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囚犯都在第一时间退到牢房的最深处，祈求黑暗可以帮助自己逃脱那名如恶鬼般邪恶的男子目光。
　　男子随意走进一间牢房，从中挑选了一名相对精壮的囚犯带出，突然从手心迸发出一团森绿色的火焰将那名囚犯整个包裹。囚犯在绿色火焰的炙烤下如蜡一般慢慢融化，收缩，直到化为一粒药丸。
　　火焰熄灭，男子捡起药丸整个吞下，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少族长，族长叫您。”岳九其实早就等在地牢的外面，他知道岳松不喜欢被人打搅他炼制“人药”，所以等到结束才敢说话。
　　“那老头又要我去做什么？”岳松语气很不耐烦，他最讨厌麻烦的事了。
　　“好像跟风城的那个传闻有关。”岳九猜测道。
　　这个答案让岳松眼前一亮，生出了些许兴致，他不禁伸出蛇信一般的腥红舌尖舔了舔嘴唇，狞笑道：“哦？那倒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