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阁楼双月

　　这时，小酒馆走进两个女子，一个身穿墨绿衫，一个身穿樱红色衣服。但见那两名女子的装束几乎一致，修长的乌发分别用墨绿色和樱红色的发带绑住，垂下长长的马尾，额头又分别用墨绿色和樱红色的头带缠住，连手中握着的弯刀刀鞘都是墨绿色和樱红色，仿佛在她们的世界就只剩下这两种颜色了。
　　这两名女子正是影月罗刹身边的两个侍女被称作“阁楼双月”的芭蕉和樱桃。影月罗刹收到消息称枫林山庄派出段如风和季如雨到风语楼寻求消灭影月楼，她随即派了“阁楼双月”毁了风语楼，并一路追寻段如风和季如雨，要阻止他们将消息送回枫林山庄。
　　两人进到小酒馆坐下，随便点了几个菜便自顾吃起来。她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或者她们连表情都是一致的冷漠，那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射出来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段如风……”酒馆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
　　这声呼唤引起了芭蕉和樱桃的注意，两人相视一眼，眼角又扫向门口。只见两个美丽的女子走进来，扶起醉倒在桌上的一名男子。
　　正是雪儿与季如雨。
　　两人发现段如风不在房间休息，便赶忙寻找。
　　“大师兄……怎么喝这么多酒？”季如雨一边搀起段如风，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一边说道。
　　“段如风你是不是神经啊，伤势未愈还喝这么多酒，不要命了么？”雪儿一边搀着段如风一边没好气的责怪道。
　　两人搀着段如风走出了小酒馆。
　　芭蕉和樱桃眼角扫了他们一眼，拿起弯刀便跟了出去。
　　雪儿和季如雨搀着段如风走到街尾，雪儿早已察觉后面有人跟着，便向季如雨使了个眼色，季如雨立刻心领神会，眼角的余光扫了后面一眼，发现有两个黑影。
　　两人搀着不省人事的段如风突然在街尾加快脚步，转入巷子。
　　芭蕉和樱红一怔，正欲加快脚步跟上，面前突然就冒出那个黄衣女子。
　　“你们是何人？为何跟着我们？”雪儿问道。
　　“把段如风留下！”芭蕉冷冷地说道。
　　“哟！”雪儿嫣然一笑，道：“小姐姐莫不是看上了段如风这小白脸，要抓他回去当你相公？”
　　芭蕉被她这么一说，顿时脸红到脖颈，气上心头，一声怒喝，夜空中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弯刀出鞘，一招“泰山压顶”，直劈雪儿面门。
　　雪儿早有防备，芭蕉这一刀又岂能得手。只见雪儿脚下早已施展开“虚空落叶步”，身形如风般闪过。但随即又是一刀寒光闪过，樱桃同时弯刀出鞘，一招“拦路猛虎”，挡住雪儿退路，只劈雪儿腰身。
　　雪儿“啊”的一声，电光石火间脚尖轻踏地面，身体一阵旋转，腾上半空，双手同时并指为剑，右手指剑猛地一挥，一道冷冽的剑气夹杂着一声可怖的悲鸣直袭芭蕉咽喉位置，左手指剑猛地一挥，又一道冷冽的剑气夹杂着一声可怖的悲鸣直袭樱桃心口位置！
　　“悲情十三剑”第七剑——悲云剑！
　　芭蕉和樱桃登时一惊，急忙弯刀一划，内劲全凝聚于刀口，只听“铛铛”两声刺耳的兵刃交击声，两道剑气被两人化去。
　　雪儿趁势，双脚凌空一踢，一招“脚踏七星”，正正踢中两人肩膀。芭蕉和樱桃“啊哟”一声被踢出丈外有余。
　　两人心下已知面前的女子武功不弱，遂不敢大意。只见两人相视一眼，仿佛心领神会，“铛”的一声，二人把两柄弯刀交叉合并，又暗自运劲，陡然间一道道冷冽的刀锋伴着刺耳的嘶吼奔向雪儿。
　　“阁楼双月刀”！这是“阁楼双月”至高刀法，双刀合并，迸射出无数道冷冽的刀锋，犹如万箭齐发，让人避无可避。
　　雪儿大吃一惊，“噔噔噔”地连连后退，同时并指为剑，施展“悲情十三剑”，双手不断发出一道又一道的剑气，空气中只听到“噔噔噔”的一声又一声的兵刃交击声，声音由缓到急，又稀疏变得越来越密集。雪儿虽能勉强支撑，但刀锋越来越密集，不消几个回合，她已渐感不支，况且不断使出“悲情十三剑”即使动作再快也避之不及，即使功力再深厚也会消耗殆尽。
　　雪儿正无计可施之际，陡然响起一声震耳的龙吟，半空中忽然窜入一股强劲如苍龙的力量仿佛席卷着狂风而来，直击芭蕉与樱桃。
　　“阁楼双月”来不及反应便“啊哟”一声痛苦的惨叫，被击出十丈开外，两柄弯刀“哐当”落地。
　　雪儿一愣，危机已解，但刚刚那一招是……是“苍龙入海神掌”么？
　　“爹爹……”雪儿喃喃道，四处张望却不见有任何踪影。
　　芭蕉和樱桃相视一眼，知场中有高手藏于暗处，急忙拾了弯刀，狼狈逃去。
　　雪儿见“阁楼双月”退去，便四周寻找了一遍，却不见有父亲的身影，这才急忙赶回客栈与段如风和季如雨会合。三人天一亮便收拾了行装继续赶路。
　　芭蕉和樱桃自那晚被一神秘人所伤后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暗中跟着段如风三人，伺机而动。
　　芭蕉和樱桃始终保持着跟踪的距离，在离段如风他们不远的地方，两人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寺庙歇脚。
　　这是一间残破不堪的土地庙，残垣断壁，堆砌着各种杂物，平日里恐怕只有乞丐出没罢。
　　“救命……”还未走进破庙便从里面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两人急忙走进破庙，只见三个乞丐正对一女子施暴。
　　“住手！”芭蕉怒喝道。
　　“臭婆娘，想要多管闲事么？”带头的乞丐灰头土脸，冲芭蕉吼道。
　　芭蕉正欲拔刀，樱桃急忙按住她拔刀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不要多管闲事。”说完便拉着樱桃出了破庙。
　　三个乞丐见她俩人被喝退，便更加肆无忌惮地狂笑着，笑容里充满了邪恶，任那女子喊的撕心裂肺，他们却愈加兴奋。
　　芭蕉走出破庙的那一刹那，眼角忍不住望了那女子一眼，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却好像是落网的鲤鱼，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那女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啊，竟然让这个影月楼的冷面杀手的心微微一恸，脑海中居然闪过那残破不堪的过往……
　　那一年，她还是个十岁的小女孩，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她又重新嫁给一个屠夫。本想着有个依靠，可是，如果现实能和想象一致的话，那么世界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悲剧呢？
　　那一天，继父喝了很多酒，浑身的酒气熏得小小年纪的她想要作呕。
　　突然，继父闯进了她的房间，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摁倒在床上……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撕心裂肺地喊着，可是，当她从门缝里看到平时最疼爱她的母亲就躲在门外看着自己亲生的女儿被凌辱却无动于衷的时候，她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就在被凌辱的那个夜晚，她依稀记得月亮升得老高了，仿佛是看着一切的发生却无动于衷，天空没有星星，是不忍直视么？家门口的那条老狗发了疯似的吼叫，寒风呼啸着。
　　她从厨房提了继父平时用来宰牛的刀，然后像继父平时宰牛一样，把正在熟睡中的母亲和继父的头硬生生的砍了下来，一人一刀，干净而且利落，头颅滚下，鲜血溅了一脸、一身，她却仰天狂笑，一把火，把一切统统烧光，站在烈火中，她没有快感，只有无尽的落寞与失望，只等着火焰把她湮灭。
　　陡然一阵风拂过，半空中掠过一个黑影把她卷起，然后她就被带入了那个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影月楼，短短十年便成为影月楼第一号杀手……
　　那残破不堪的过去，像笼在夜间的云雾，久久不肯散去，每一念及，依然刺入心扉！
　　突然，破庙里传来一声“砰”的巨响。
　　芭蕉往里面又望了一眼，只见那女子倒在血泊当中，破庙的一面墙上还残留着她的血迹，她双目圆睁，仿佛是死不瞑目。
　　芭蕉再也按捺不住了，不顾樱桃的阻拦便冲了进去，手中弯刀闪过一道刺眼的冷芒，一刀划过，三个乞丐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脖颈便被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鲜血溢出，还没来得及惨叫就已命丧当场。
　　芭蕉怔怔地抱着那个女子的尸体，轻轻地在她双目上一抚，想要让她可以瞑目，但是她那充满失望的眼神却永远留在芭蕉的脑海中了。
　　“对不起……”芭蕉喃喃念道，眼角居然有些湿润。
　　她把那女子埋在了破庙附近的山坡上。
　　“芭蕉，你……”
　　樱桃从没见芭蕉这样过，或者说，她们俩同时进入影月楼，同时成为影月楼的顶尖杀手，一起修炼“阁楼双月刀”，哪怕是当年面临着被八大山庄追杀，差点丧命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脆弱。可是今天，因为一个陌生女子不堪被羞辱而一头撞死这样屡见不鲜的事，她居然动容了。。
　　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般心疼这个女子了，是因为这个女子的遭遇令她回想起那段残破不堪的过往么？抑或是那女子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唤醒了她内心的柔弱呢？可能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了罢。可她是个杀手啊，是杀人不眨眼的“阁楼双月”啊，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啊，怎么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呢？
　　或许吧，或许每一个失落的灵魂背后都藏匿着一个柔弱的自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