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了个亲

　　早上，王诚起床洗脸的时候，父亲就到了，“爸，你这么早！姐夫不是说去接你嘛！”
　　“等他回来都啥时候啰，我骑车也就二十分钟就来了。”
　　早晨的雾气濡湿了老人的头发，王诚心中有些惭愧，如果不上班自己会睡到中午才起床，而家里的父母每天都是天亮就起床干活了，一年中从没间断过，更不知道假期为何物。
　　父子之间的情感多是以沉默来表达，即使已经几年没有见面了，王诚还是觉得找不到要说的话题。
　　还是父亲先开口了：“诚娃，你坐过来，我问你些事情！”老人眉头紧锁，显然在考虑问题，“你也上了三年班了，今天你给我交一下底，你手头有多少钱？”
　　这时姐夫也回来了，彼此打过招呼后，也坐在旁边听他们父子正在进行的谈话。
　　“刚开始根本就没存下什么钱，现在卡上也就九万多点……”王诚不好意思的说，自己一年的收入算下来还没有姐夫手下一个工人赚得多，读书多年的投入和回报简直不成比例。
　　“唉，今天去给你说的这门亲事，等会儿别人肯定要问你的收入存款，先不说结婚彩礼的事，关键是我们家没有修房子！我咋开口回话……”
　　“爸，你不要愁！办法是想出来的。”姐夫看老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安慰说：“王诚，如果问起，你就说原先准备在城里买房子，现在既然回来相亲了，就先在镇上把房子修好！”
　　“那也不够啊，现在镇上买地皮都要五万，就是盖最简单的两层楼也要花二十万吧！”父亲依然不放心，“我这几年集了三万多点，还差得远呢！”
　　“有这十多万，就可以开工了！建筑材料费和工人工钱这些我先给你垫上，只要过完年开工，对方家长就没话说了。”姐夫这话就像一阵清风吹散了父子脸上的愁云。
　　“姐夫，你真是雪中送炭啊！谢谢了！”
　　“一家人说这些，你小伙子，待会儿放开点。男子汉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姐夫站起来看看手表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往那边走吧！”
　　中午时分，整个小镇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虽然是在白天，但烟花还是“咻～咻”地往天上飞，这不是为了看它的璀璨夺目，只为了听它最后在天上的那一声响。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请客送礼的酒席。这是每个年底都在重复的活动，因为只有在春节前后的一个月里，在外面打工赚钱的人才会聚拢在一起，于是每家聚集了一年的婚丧嫁娶、乔迁生日全部都挪到这几天来操办。为了引人瞩目，当然是响动越大越好。
　　姐夫正在与一家刚开席的主家寒暄：“李老三，我记得你家老爷子生日是在八月间吧！怎么今天办生日宴啊？”
　　“生日是已经过了，可这酒席可以改在今天补上嘛！你别废话那么多了，快进来坐席吃饭。”
　　“这也能改啊！领教了。给我留起，我们现在去办点事，一会儿来!”姐夫说完就带着王诚一家人走向隔壁人家。
　　这是一栋造型别致的小洋楼，看外观构造显然经过精心设计，即使是放在城里高档的别墅区也会毫不逊色。以前这里是一片绿油油菜地，现在已经新修成了一条街。王诚有些吃惊：
　　“姐夫，这是谁家啊？这么洋气！我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怎么样？这还是我修得呢！这就是相亲女主角家了。”姐夫拍拍他的肩说，“不要光看房子，你再看人更漂亮哩！”
　　王诚顺着姐夫手指看去，只见唐婉琳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跟父母亲打招呼：“王叔，孃孃快到屋里坐！”
　　王诚此刻总算才明白过来，自己相亲对象就是唐婉琳。
　　他拉过姐夫小声说：“你怎么不早说？我昨天回来就遇到婉琳了。这样让我不尴尬死！”
　　“你小子，就是情商低啊！我都暗示过了，也到现在才回过味来！等会好好表现哈！”姐夫也不管王诚，对婉琳说：“琳琳今天真漂亮！”接着就进门去了。
　　婉琳今天外面穿一件驼色风衣，里面是黑色紧身毛衣，头发扎成了马尾。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让她更加光彩照人。
　　王诚看得呆了，只能讪讪的说：“琳琳，你也学坏了，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嘛！现在感觉怎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婉琳调皮的说，脸上早已布满红霞。
　　“这太惊喜了！就像做梦娶媳妇，你快把我掐醒！”
　　“也不要高兴太早，你还要过我爸那一关呢！他可还没点头，但也不要怕，我看好你哟！快进去吧。”
　　这句话把王诚从梦幻的云端拉回到了现实。婉琳的爸爸唐士鸿可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虽然以前在村里也是种田的农民，可是他头脑灵活，先是把村里的荒山都承包下来改造成了茶园，现在镇上还建了一个茶叶加工厂。看这气派的新房子，应该算是全镇的首富了吧！
　　他就两个女儿，婉琳的妹妹小容还在读初中，听说成绩不错，将来考上大学走出大山看来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他能把这宝贝养老女婉琳嫁给自己这个穷光蛋吗？虽然他对小时候的自己印象不错，可那时大家都还在同一阶层。现在境况各异，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此刻，唐士鸿正在客厅里招呼大家喝茶抽烟，看到王诚走进来，就迎过来说：“哎呀，转眼诚娃你都大学毕业了。我还是你上大学那年看见过你，我叫你乳名，不会介意吧？”他甚至伸过手来表示要握手。
　　王诚有点受宠若惊，用右手象征性的握了一下他那厚实的寒暄交际之手，“唐叔，看你说得，我是你看着长大的，随便叫！”
　　“老唐，你们还要像两国元首见面那样合影吗？都是老熟人了，搞得那么正式干嘛？”姐夫和他很熟悉，说话就比较随意了。
　　“我见到王诚高兴啊！当年他小时候经常到我家来找连环画看呢，那时我就决得这小伙子不错！”唐士鸿笑着说，“王诚快来坐吧！”
　　“既然是个好小伙，那么就收做女婿吧！”姐夫见缝插针地接过了话头。
　　“我们家诚娃和婉琳从小一起耍到大，只是最近几年才少见面，我想两个孩子肯定没意见，两个孩子妈就商量着他们能不能结成一段姻缘！现在主要就看唐老弟你表个态了！”父亲替姐夫补充了这次来的主题思想。
　　唐士鸿收起了刚才应酬交际的表情，坐在沙发上狠吸一口烟才缓缓地开口：“王诚这孩子，人没得说，婉琳这丫头也喜欢他，这我知道。可是……”
　　他使劲地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看向父亲，“唉，我就直说吧，王大哥你们不要生气啊！两个孩子谈婚论嫁就说到现实问题，你们现在只有老家那几间瓦房，难道将来把我女儿又接到农村去？即使她愿意，可我唐士鸿还丢不起这个脸！如果你们在镇上有房，那我二话没得说。”
　　听到这样的回应，老父亲脸上神色顿时暗淡了下来，叹着气说：“都是我这当爹的没本事啊！没给他把房子修好……”
　　婉琳一直在她妈妈旁边听着大家谈话，这时见自己爸爸说出令大家尴尬的话，就抢白道：“爸，你不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啊！现在怎么就忘本了呢？”
　　终于还是卡在最现实问题上，王诚知道现在讲什么乡党情怀是没用的，是该自己展示实力表决心的时候了。虽然现在自己真是一个穷光蛋，但是也不能掉价，男人不能输了气势，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他笑着对撅着嘴的婉琳说：“琳琳，你不要这样说唐叔，他这也是为你好，没错！”
　　然后喝一口茶，故作轻松的说，“唐叔，你的担心，完全可以理解，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儿女过上好日子！我也不忍心让琳琳这么好的女孩再回农村去住，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们王家不会穷一辈子的。本来我想把首付凑齐，在城里买房，那现在就只有委屈婉琳了，先在这镇上凑合着修栋房子吧！可能就是修不到你们家这么漂亮！”
　　“看不出王诚深藏不露啊！原来早有准备。”唐士鸿听了他这一番慷慨陈词，语气马上就缓和下来，脸上又带上了笑意，“我就是想你们将来结婚有个地方住，现在你们年轻人谁还长期在家呢！虽然现在已经不兴招上门女婿了，但我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啊！”
　　“主要我也不知道是和婉琳相亲啊，走到你们家门口我才明白！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呢，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哈哈……”
　　大家发出的笑声，把刚才降到冰点的气氛又拉了回来。看来今天相亲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唐士鸿厂里还有许多事，就商定春节时再谈其他细节，他拿了皮包招呼众人一声就出门了。
　　父亲和姐夫也到隔壁李老三家送礼吃酒去了，现在两个母亲拉住手有说不完的话。
　　“嬢嬢，你们二老慢慢聊，我到楼上去参观一下你们新房。”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婉琳妈妈现在就是这样的表情，她对女儿说：“琳琳，你也一起去吧！上面的门不好开。”
　　王诚正要往楼梯上走，婉琳妹妹小容从隔壁吃席回来，一惊一乍的喊：“哇噻！我没错过什么吧？诚哥，我是不是应该改口叫你姐夫呢！”。
　　婉琳听到羞得脸通红，用手要揪妹妹：“小屁孩，快到一边玩去！”
　　小姑娘格格的笑着，早已跑到妈妈身边撒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