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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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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前。
  大理寺卿司马令捂着手中的茶杯,从最开始一旁的下属将这杯茶泡好,一直到如今手中这杯茶杯的杯壁一点点冷下来,司马令都没有碰过一下茶杯,品过一口茶。甚至他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这种丝毫的精度是他双眼两颊处的肌肉。人是需要眨眼的,只要需要眨眼那么这两块肌肉便不可能一直僵着。
  司马令也是需要眨眼的,哪怕他是大理寺的最高长官,见多了再多血腥的场面,他也是需要眨眼的。一旁的下属暗自算过时间,已经有一刻钟过去了。司马令坐在这里自然不止一刻钟,事实上,早在两个时辰前,在这场春雨还没有下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了这里。在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整整衣袖,叫下属泡壶茶,然后目光再往别的地方望一下。等到过了一个时辰的时候,他拿起了桌上那杯他没有动过一口的茶水,然后目光望向大门的位置,再没有动过。
  而就在一刻钟前,司马令便是连眨眼这种基本的生理反应都是没有了。
  一刻钟不眨眼听着容易,实际上是个极其痛苦的事情。除非他拥有极强的意志,或者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这个事情非常重要,却又是稍纵即逝的一件事情,所以令得司马令不能眨眼,不敢眨眼。
  再重要的事情都很难会让一个人感到恐惧,顶多只能感到紧张。如果这件重要的事情可以使人感到恐惧,那么说明这件重要的事情本身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对于大理寺卿司马令来说,这件恐怖且又十分重要的事情便是与那个人的会面。
  无论是刑部的尚书还是大理寺卿司马令,能够在这种与邢狱打交道的部门爬到最高位置的人,无论是手还是背景都不会太干净。司马令这一生见过不少人,与无数人在办公场合见过面,也杀了不少人,他没有理由会因为一场会面的到来而感到丝毫恐惧,哪怕这次会面的对象是莫夏后,他也不会有恐惧这种情绪。
  没有理由,是因为司马令要见那个人本来就是一件没有理由的人。
  司马令的双眼已经完全被赤红色的血丝密密麻麻地布满,瞳孔中的水分也已经蒸发殆尽,两侧的滑肌显得干燥地同时又很诡异。如果在继续这样下去,或许他会成为一个瞎子,就像接下来他要见的那个人一样。只不过他一定会成为一个没有用的瞎子,将来与刑部的尚书会面的时候肯定也不会让对方感到恐惧,只会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终于,在春雨连绵的尽头,大理寺门外,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墨色的衣服,脸上眼睛前系了一条黑布,撑着一把墨色的伞,腰间别着一支比一般毛笔显得要粗大许多的毛笔。今日大理寺守卫森严,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他,或是让他做些什么。所以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略微扬起了自己的头,将自己的脸面对向了大理寺的牌匾,脸上没有表情,就像是看着这个牌匾,他可以想起很多东西。
  司马令已经看到了他,便再也没有毅力坚持下去。他猛地突然闭上眼,肥胖的身躯在椅子上打了个转,捧起下属摆在一边的热水就往眼睛处敷,连毛巾都不想打湿。正敷着,司马令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自己的眼角处流出来。不是热水,这种液体比水粘稠许多,而且……似乎是从眼睛里面流出来的。
  司马令睁不开眼,只当是眼泪,稍作停顿便继续往自己脸上扑热水。突然,一边突然有尖叫声想起,是自己下属发出来的。司马令心中一凉,心想莫不是那人动手了?为什么?难道几个死人便是他所说的巨大的代价?
  不管那人想要的是什么,总归要睁开眼来看看。司马令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有抹干净,反倒是脸上好像被涂上了一个什么东西,而手指间也变得黏黏糊糊的,就像是一种粘稠的东西别自己抹了一脸。
  司马令颤抖着睁开自己的眼,黑的。就像先前他忙闭眼后的世界,一团漆黑,不见五指。
  他闭上再睁开,依然如此。
  先前司马令感觉到黏糊糊的从眼睛里面流出来的东西不是眼泪,是血。下属在一旁尖叫不是因为墨衣人动手了,而是因为司马令的洗脸盆中的水被司马令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染成了红色。而先前司马令用手一抹脸,便将自己的血抹了一脸。
  司马令瞎了。
  剧痛突然从双眼深处传来,就像打了重度麻醉的病人在手术期间突然醒来,一股钻心且难以忍受的疼痛瞬间麻痹了司马令的脑部神经,他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落,双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最终如同杀猪般的嚎叫着,肥硕的身躯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将四周的桌椅尽数打乱。此时他的脑内一片麻木,仿佛所有的脑内神经都在这一刻被人斩断,而所有的打滚颤抖嚎叫,都只是一些本能地动作而已。
  事实上,此刻的司马令除了在脑内传来的如凌迟割肉般的疼痛之外,再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直到这时,墨衣人才将头缓缓低下了一点,然后往大理寺内的那间大堂走来。
  大理寺的大堂与大门相隔不远,所以哪怕墨衣人走得很慢,他依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走到了大堂内,堂内是被踢得乱七八糟的纯木桌椅,地上有一个大理寺卿在疯狂地嚎叫着,在角落里还有一个被吓得尿失禁浑身颤抖的下属。
  墨衣人没有看这些,他面向正对大门的那块挂在墙上的题词,是天下为公四字。
  “我说过你需要付出点代价,你当时说只要你支付得起。我知道你支付地起,但我有点怕你赊账,就先自作主张收了。希望你不会怪我。”
  “今天大理寺内除了你之外不会有任何人活下来,所以你不用担心你请我的事情会泄露出去。至于你,那你应该知道担心这件事情的只会是你和你背后的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墨衣人说话的时候,地上司马令依然在不停的重复打滚嚎叫这两个动作,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墨衣人的话。
  墨衣人把脸挪下来,对着司马令道:“我听说大理寺与刑部天狱里有一个刑法是把人的眼珠子挖出来。这是对死囚的用法,一般被挖了眼睛的囚犯都会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出去,所以我一直以为这个方法只是纯粹用来折磨人而已,今日看你模样,似乎倒也不是如此。”
  墨衣人的脸上没有表情,被一条黑布蒙着,显得很是冷漠。奇怪的是,墨衣人说话时并没有那种阴冷的感觉,甚至一些胆子稍大的人会发现,他说话时会偶尔带上一些嘲讽,甚至是一些调侃。
  墨衣人继续说道:“现在我问你什么你自然会答什么,当然,大理寺与天狱的人向来没什么骨气。至少除了天狱的那个人之外。你比他差太多。”
  此时司马令已经安静了下来,不是不在疼了,只是昏了过去。
  墨衣人沉默片刻,转过身望着大街。春雨繁密,想必这个时候外面不会再有别人经过,如果有,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十分孤独的才是。
  就像自己一样。
  墨衣人撑开伞,往街上走去。身后,一声皮肉撕裂的声音,然后鲜血如一个喷泉般向上喷出又落在大理寺大堂的地板上,与春雨的声音一般无二,这是那名下属的人头落地了。
  ……………….
  ……………….
  ……………….
  ……………….
  凌云的剑没有劈下去。
  墨衣人脚肘只是弯曲了一下,毛笔向上挑到凌云的肩胛骨,然后左手便握住了凌云的剑。
  在不到一尺的距离中,留给墨衣人的时间实际上只有那么零点几秒,在这零点几秒内,他完成了屈膝,挑剑与抬手握剑这三个动作。如果说前两个动作是连贯的且是本能反应,那么墨衣人又是如何在这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将手臂从完全垂直的状态中支起,然后又抓住凌云的剑的?
  墨衣人的左臂紧贴着自己的左肩,只有一个手掌贴着自己的心脏,握住了那把剑。握剑的手掌开始渗血,不是满手的那种,而像是被小刀划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口子,然后开始往外面流血。
  凌云这一剑的力道很足,几乎是将全身重力与体内圣力都压在了这柄剑上。如果墨衣人正如他自己所言压制实力,那么这一剑下去,不管有没有劈到墨衣人的脸,只要粘了墨衣人的身便一定会让对方受伤,很有可能是重伤。重伤之后的墨衣人会有什么举动不在凌云的反应范围内,只需要真正将墨衣人重伤,那么他便还有机会。
  可惜没有。
  这把可以说是当今状态当今情境下所能使出的最强一剑,只是在对方的左手掌上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仅此而已。
  墨衣人左手捏的很紧,也不怕伤口越来越深。他发现凌云的双眼始终在看着自己的脸,眼神中没有过多的愤怒,甚至墨衣人除了一种极为纯粹的专注外,极难再从这双眼睛中看到别的东西。
  换句话说,这是双很干净地眼睛。
  墨衣人在长安城中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再看到过这样子的双眼,所以不是出于凌云的实力,他突然想跟这个年轻人说几句什么话。
  是的,他喜欢说话。他本来就喜欢说话,自几十年前他眼睛瞎了之后他便更喜欢说话,只不过很少会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他憋得有些难受,所以他才会在四天前对着意识不清的大理寺卿说那么多废话,但是不够,他希望对一个可以意识清醒地听他说完话的人。
  他将笔从凌云肩头抽出,凌云踉跄了几下,最后才扶着剑站起来。哪怕到现在,他的目光依然始终停留在墨衣人的脸上。这种目光很干净,干净到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就像是一个未知的物体初次出现在这个世间,第一个发现它的人的目光也必然是极其干净的。只不过与这种情况不同,凌云的这种干净是性子里的干净。
  “你见过我?”
  第一句话墨衣人便问得有些怪,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也是一个回答已经肯定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凌云干净的目光,墨衣人下意识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凌云愣了愣,左肩伤口的疼痛并没有到使他意识模糊的程度。所以他有些愕于对方会在必杀自己的情况下突然与自己说起了话。只不过他依然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并且没有过多的考虑。
  因为这个问题在他见到这个人第一面时便已经问过自己。
  “我见过您。”
  凌云轻咳了两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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