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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容华跪在莫夏后的脚边，跪倒在甘发台上的那座莫夏后常坐的石椅边，感觉有些不舒服。身为臣子自然没有不习惯跪着的道理，所以这个不舒服不是指甘发台沁凉的白玉石面带来的膝盖上生硬的触感，还是一种别的感受，就像花粉过敏的人居身花丛中时的感觉，比如…….打喷嚏。
宁荣华鼻翼不易察觉的抖了抖，眉头却是不敢多皱一下。这个比喻或许不是很准确，因为莫夏后一点都不喜欢各种花草，而宁荣华身为人族大昆第三医王，也自然不会对一些花草过敏，但宁荣华的确很想打喷嚏，非常非常想，到得后面鼻翼都已经在微微的颤抖，面色上红一阵白一阵，显得极为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察觉到了宁荣华的异样，莫夏后黄袖微落，手中的袖珍翡翠茶杯便被轻轻地搁到了石桌上，衣袖带起的微风便将窒人的茶香吹散了去。
吹散到了城外去。
莫夏后顺着自己衣袖带起的风浪，也看到了城外去。
甘发台位于皇城北面，而皇城则位于整座长安城的最中心，而长安城实在是很大。所以换句话说，在甘发台上举目远眺是很难看到长安城外的场景的，只有那些视力极好的人，方才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抹极淡的沙黄，其他的便再看不到了。更何况，长安城外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不过是每天来了些南方这个城那个城的商队，妖族又有哪个部落又来进献上自己所认为最珍贵实则毫无用处的宝物，再便是来进城求学的学子…….
但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因为今天看着城外的不是那些视力极好的百姓学子，而是莫夏后，是人族君主莫夏后，是天下四圣的莫夏后。既然如此，她肯定不会只能看到一抹极淡的沙黄，只要她愿意，便是连那黄沙上多了几粒沙子她都能看出来。
更何况，她还看得那么久，看得那么专心。
那么，她看到了什么？
又不知道过了许久，莫夏后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依然跪伏在地上的宁荣华道：“太香了。”
没有感叹句，没有不满的语气，但宁荣华心头却突然紧了一下。他不知道莫夏后今日突然单独在甘发台召见自己所为何意，更不知道莫夏后刚刚在城外看到了些什么，但他却是知道莫夏后说的是什么。
人族最好的茶叶便是位于天山的天山雪，相传产于天山之顶极寒之地，每年产量少得可怜，加之莫夏后青睐有加的缘故，基本上每年天山产出来的天山雪都是尽数运到了长安城，运到了皇城上的甘发台上。天山雪茶香逼人，热泉煮之，品后待得温热散去竟会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于腹中荡漾，带来一种别样的快感。当然，茶以浓厚醇香区分，在入肚前，品的还是一个香字。
不香是次品，香的过头了不能说是次品，却有可能是毒品。就比如现在，纵使莫夏后一袖拂茶香，宁荣华的身躯在地上依然在不住的颤抖，膝关节与甘发台的白玉地面磕碰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宁荣华是大昆医王，身体对各类草木毒品天生便具有极强的抗性，又是什么毒药仅仅便是闻其香便能使他狼狈至此？
宁荣华强行稳住心神，声音仍略有颤抖：“臣这便去查今年次贡茶的来源。”
“仅仅是茶而已，何须紧张至此？”莫夏后摇了摇头，目光落到石椅上的袖珍翡翠茶杯里，眼神里有股挥之不去的漠然：“再者，天山雪的来源又何须查去？”
天山雪的来源自然便只能是天山，入贡的自然便只能是天山郡，意识过来的宁荣华连忙闭嘴，随后细细一想，便觉后背冷汗渐生。莫夏后的茶叶有问题，出问题自然便只能是天山郡与宫里负责管理茶叶的茶茗办这两处，无论是哪一出出了问题，想必都是极好查的，那人又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下毒，又如何愚蠢到会以为区区毒物便能伤了莫夏后？
没有人这么愚蠢，就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有过这种想法。
莫夏后右手食指关节轻敲了下袖珍翡翠茶杯的杯壁，一团金黄色火焰便自杯中燃起，竟在一点点的燃烧着杯内的茶水。到最后杯内的茶水尽数被燃尽总共用了三秒。在这三秒里，宁荣华先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炙热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然后神情一点点变得极为苍白，整个身躯开始较之先前更加夸张的颤抖起来。
莫夏后是天下三圣之一，是世间最顶尖的那三个人之一，是先天凤凰血脉，凤凰火早已修至了一种动辄使天地变色的地步，便是如此都无法做到举则使杯中茶水消散，当今世上，又有几人所施的手段可以做到这一点？
更何况，这只是一个袖珍茶杯，里面装着的，只是袖珍的茶水。
能够亲身不至，仅仅是施下的手段便能与凤凰火对峙三秒的大能，自然也只能是三圣之一。
天下三圣，人族莫夏后，魔族魔帝，妖族千眼帝。
天下三圣，实际上便是表达了当今人妖魔三族，三圣的一举一动，实际上便是人妖魔三族的动向，而如今天下三圣之一行刺莫夏后，自然不会只是戏弄一下人族，此类事情既然出手，自然便是要竟全功，怎么也不可能只是一杯有问题的茶便了事。
又想至先前莫夏后的目光一直在城外，宁荣华面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陛下？”
如果是寻常敌人宁荣华自然不会让询问莫夏后，此时早已t通报京都营，羽林军早便向城外围了过去，可是现在不一样。军队可以围死圣王，圣君，在优秀的将领指挥下甚至可以围死魂魄境，但绝对杀不死三圣。
三圣，永远只能是三圣才能对付。
莫夏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底，也没有要动身的意思，显得并不如何紧张。见到莫夏后的模样，宁荣华心头也略微放松了些，但毕竟是魔族或妖族的君王此时便不坏善意的站在长安城外，容不得他放松：“陛下……”
莫夏后略带厌意的挥了挥手，似乎不是很理解宁荣华的这份紧张从何而来：“千眼如何会来长安城挑衅我，魔帝？一个迟暮的老人罢了。”
“没有恶意，没有杀意。”莫夏后纤长的右手从黄袍中伸出，握起了桌上的袖珍茶杯，语中略带几分嘲讽：“这只是一份见面礼罢了。”
莫夏后说不是魔帝与千眼便不是魔帝与千眼，莫夏后说是见面礼便是见面礼，只是宁荣华一时难以明白，世间除了三圣，还有谁如此实力？
“竟然连天山雪都能够种出来了……”莫夏后兀自笑了一声，很奇怪，莫夏后言语中并没有对一位绝世强者的尊重，更多的却是一种丝毫不掩饰的嘲弄：“一辈子都只关心绿绿的东西，又能有什么成就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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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最近多了一个茶馆.，在风沙最盛的西面.
茶馆客人很少，店里自然也不需要其他伙计，一直只有掌柜一人.掌柜最喜着一身青衫，很少坐着，最喜欢站在柜后拿着一块绢丝手帕细细的擦着每一套茶具，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放回各自的位置.，茶馆有些面积，前堂足足摆了十排，每排摆了十套四人桌椅，每套桌椅一套茶具，，一套茶具设了一壶四杯，那么掌柜每天便要擦拭一百壶，四百杯。看得出掌柜是个书生模样的人，在擦完茶具后便喜欢抱着一卷古籍，不是道藏，时常是些乡野杂记，坐在最靠东的那个位置，坐在最靠东的那个窗前，自斟自饮一壶茶，自消自阅一卷书，闲时抬头便是日生日暮，低头便是卷卷文章。
茶馆的掌柜，是个再典型不过的书生。
很快今天又快到了夕阳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茫茫的黄沙会消停许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在东窗最东边的那个位置才可以看到日薄西山，才可以看到长安迟暮。
每天太阳都会落山，只要愿意，相信每个人都可以看到日薄西山的画面。但绝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到长安迟暮，因为长安城不实行宵禁，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的时候，城内的灯火便已经点了起来。
长安之迟暮，只在瞬息之间。
书生掌柜很喜欢看到这座天下第一雄城全部被黑暗笼罩时的反差感，所以每天日暮前后他便会斟茶捧书于东窗，欣赏那一瞬的观感。
这便是抬头日暮。
今天，书生掌柜依例斟好了茶，却斟的是按常理来说只在宫里才有的天山雪，却没有拿书，却没有坐在东窗的那个位置。
今天，他坐在了堂中。
今天，他斟了两杯茶
今天，他看着那木门
今天，他将要迎那客